自1900年莫高窟藏经洞被发现,敦煌,便不再只是西北边陲的一个地名,它所蕴含的文化能量释放并传递到了全世界,成为美丽与神秘的代名词。后人多慨叹敦煌文化的精妙与丰厚,中国学人则不远万里奔赴国内外每一个藏有敦煌文物文献的博物馆、图书馆。北京大学博雅讲席教授、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会长荣新江先生的新作《满世界寻找敦煌》,正是对这一追寻历程的深情回顾与全面梳理。这本书不仅是一部个人学术史的精彩记录,也是中国敦煌学研究跻身世界学术之林的生动缩影,更是国际敦煌学学术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篇章。中华书局2024年5月出版
《满世界寻找敦煌》一书的书稿基础是作者在中国丝绸博物馆的演讲文字,然后在《文史知识》连载,第十一、十二章的“中国部分”是作者特意在北大讲了两次课,最终汇成十二讲。地理上,荣新江先生用40年的时间,走访了11个国家的48座城市的公私立收藏机构。从英国、法国、德国,到丹麦、瑞典、日本、美国,以及中国。学术范畴上,以敦煌的东西为主,但此外还包括吐鲁番、和田、库车、焉耆等。全书按地域和时间顺序排布,条理清晰,内容连贯,从为什么要去,到怎么去,见了谁,找到了什么文献,研究出了什么成果。辅以手绘地图、照片、信件、资料比对、宣传册页等,琳琅满目,极大地丰富了图书的内容和阅读的体验。全书以文物流散历史为根,以寻访文献的行程为干,以所访文献为枝,以学人学事为叶,以途中趣事为花,以研究为果。作者不仅记录了自己的寻访经历,更是将其所见放到了19世纪的西域探险史、考古史以及他所从事的相关领域的研究脉络中进行了分析,这种学术视野和学术追求使得这本书不只是一个旅游手帐或个人学术史整理,更是一本史学研究指南。这是一本旅行的指南。荣新江先生“满世界寻找敦煌”的旅程,开始于1984年在荷兰莱顿大学的交换,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没有E-mail,紧紧依靠着纸质地图(不管是印制的或着手绘的),便踏上了这求索之路。有趣的是,留学生们之间有一套自己的招待与投宿解决方案,比如两个留学生互相到对方的学校所在地去访学,便提前约好,互借住所,这叫“对开”;亦或联系学校学生会的相关负责同学,他就能帮忙联系驻地同学的空闲住处,接待安顿游学的新同学。留子间的信任感,简单而纯粹。书中的信件、手绘地图、合影等图片也增加了许多趣味性。这更是一本学术的指南。书中,作者梳理了19世纪以来西域探险史,详细介绍了敦煌和其他西域文献文物被发现、传播和收藏的过程,通过对藏品的梳理、不同版本文献的比对、不同收藏机构收藏残片缀合的结果等图片,展示了从文献文物的角度切入西域研究的过程与路径。敦煌藏经洞被发现一百多年来,从罗振玉、王国维,到王重民、向达,到本书作者荣新江和书中提到的诸位学者,中国的学者编目、抄录、影照,到如今实施“敦煌文献系统性保护整理出版工程”,推进数字化回归,这不仅是作者一个人在满世界寻找敦煌,而是借作者之眼之笔,记述了中国学者满世界寻找敦煌宝藏的过程。对于学术研究者而言,这本书实际上并不是严肃学术成果的整理与发表。它更像是一个老朋友翻开了收藏多年的相册,聊起了那些年一起为了找到学术的根脉,培育学术之林的过程中发生的故事。同行记忆里的心照不宣,会带来一种知其所以然之后回过头看知其然时找回初心的纯粹感。对于传统文化的爱好者而言,这本书有丰富的图片与文物素材,也有前互联网时代的旅途与学人间的交往。在旅行故事中,穿插着敦煌学的常识与掌故,使得这是一本通俗易懂、引人入胜的敦煌学入门读物。《满世界寻找敦煌》内页
笔者以为,这本书最适配的读者,其实是有意于或刚踏上人文学科学习研究这条路的年轻人。荣新江教授有著名的“方法论”专著——《学术训练与学术规范:中国古代史研究入门》,更有丰硕的学术研究成果,包括《归义军史研究》《敦煌学十八讲》《中古中国与外来文明》《中国中古史研究十论》等等。《满世界寻找敦煌》恰是介于这两者之间,是方法论的实践记录,是学术成果的寻本溯源。荣教授用自己的经历给大家做了非常好的示范,不仅有探访前的全面调研,探访时的刨根问底,还有探访后的成果整理及资源分享。这本书完成了从理论到成果的实践全纪录,非常适合每一名学子,从中感知学术的精神,学习学术的方法。《满世界寻找敦煌》让我们看到了中国学者在追寻敦煌宝藏过程中所展现出的热爱与信念;也让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敦煌文化在世界文化遗产中的重要地位和价值,更提醒着文化遗产的保护需要全球的共同努力。期待这本书在世界范围内发挥更大的影响力。丨相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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