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写给十五年前参加高考的自己
文摘
2024-06-05 21:35
青海
又是一年高考季，打开记忆之匣，回忆一下我的学生时代。对于学生时代的具体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了，记忆城堡正在迅速坍塌，我知道如果再不动笔，恐怕就真的全遗忘了。虽说遗忘本是人生常态，但我对自己的学生时代还是颇为自豪的，也留下了不少传奇，就此遗忘未免有些可惜，索性抓紧提笔写点什么，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如果不是刻意去计算，很难想象距我参加高考已经过去了15年，这不由得让我感慨“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我的初高中都在农村上的，那时的生活一切以学习为中心，全封闭管理，一周回一次家。高中三年，我们分了两次班，第一次是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总共10个班，文科班只有1个。我有意去学文科，于是去找老师聊，结果被老师坚决制止。毕竟那时候流行的说法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眼睁睁看着尖子生“误入歧途”，老师们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其实就我而言，我是严重偏科的，我从小喜欢文科，小学三年级，字都没认全就抱着繁体竖版的《隋唐演义》啃了，那时的我是真的嗜书如命，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一切书籍及连环画，包括但不限于《说岳全传》《说呼全传》、杨家将及薛家将三部曲《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等。可惜那时候的书残缺不全，每次看到精彩处就戛然而止了。我还记得家中有套三卷本的《水浒传》，定价只有几毛钱，文化大革命时期出的书，翻开第一页就是毛泽东、林彪、刘少奇等人的标语口号。嗯，那时候的林彪、刘少奇还没被打倒，可见这书有多古老了。待到初中时，终于有机会买来了全套的四大名著，厚厚的四大本，还在书摊上淘到了不少好书，我曾花费10元巨款买了一本《倚天屠龙记》，字体排版又密又小，故事情节经常前后对不上。后来我才知道，那其实是盗版书。那时学校对面开了家书店，店面位于角落处，又狭又窄，不过里面有很多杂志，我就是在那里迷上了《今古传奇·武侠版》，还有后来的《武侠故事》，进而认识了步非烟、王晴川、小椴、凤歌等一众名家。那时的生活费每周不到10元，我却总能攒下钱买喜欢的杂志，前后收藏了二十来本。直到近二十年后，江湖上最后一本武侠杂志停刊，再也没有专门刊登武侠小说的杂志了。那时金庸先生早已故去，那些江湖红尘武侠梦突然就醒了。初中毕业那年，语文老师在黑板上留了一首未完成的诗：虽然没能去文科班，但我理科学的也不错。自从文理分班后，开始出现了不少黑马，有人文科不行，但理科成绩优异，隐隐然有追赶我的势头。不过对于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我往往都是付之一笑，然后用拉开档次的总成绩将他们斩落马下，然后一骑绝尘。没错，我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从上学起，我就是全年级的尖子生，稳坐第一名的头把交椅，学习生涯一帆风顺，少有失手。如果不幸考了第二，那绝对是耻辱。家中一面墙密密麻麻贴满了奖状，还有一大摞没地儿贴。我喜欢历史，初中历史课本上写满了我密密麻麻的小字笔记，让老师都惊叹不已，前一天下午上完历史课，次日上午有课时我能把通篇课文及所有知识点一字不差背下来；上语文课，开学前两周我就能背完所有古文及附录诗词，全班唯有我能做到。每次上课提问，我从来不举手，稳如泰山，老师知道我全会，我也知道老师知道我全会，彼此心照不宣。唯有眼看无人回答，课堂气氛凝滞时，老师才会点名让我救场。每当这个时候，我才会施施然起身，轻咳一声，然后给他们打个样。有一次高中语文考试，有一道对对子的题：荀子劝学，博学则冰寒于水，要求对出下联。那一刻我福至心灵，提笔写下了孟子谏仁，施仁则得道多助。这道题本来满分6分，语文老师惊为天人，破例给了10分，还在全年级重点表扬我对得妙。高三时数学课本改革，很多新的解体技巧不在教学之列。我借来了上一届的课本，发现用原先课本的解题技巧十分便捷，于是自学了空间向量，在答题时用上了。数学老师发现用此种技巧解题确实有效，这才向全班同学讲授这种解体思路。为了大量刷题，我不止刷完了本届的复习资料题库，还借来并刷完了上一届的所有复习资料题库，并乐此不疲。三年时光一晃而过，很快就迎来了高考。考试前夕，晚自习后，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靠在窗前看月亮，看那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谁也不许忘了谁。考试地点在县城，那时候陪考的家长不太多，不像现在高考考场外简直成了一些父母的秀场。我独自一人乘车去了县城的一亲戚家暂住，考完就去了同学家畅聊数日，看了电影《阿凡达》。回家后，我开始在亲戚家的餐馆打工帮忙。漫长的等待中，成绩终于出来了，498分，将千军万马甩于身后。这个成绩超出了我的预期，如果说美中不足，那就是理综太拉胯了，满分300分，我只得了150多分。没办法，物理是我的短板。不出意外，我成了全校的理科状元，破了全校的高考记录，迎接我的是无数赞许和掌声，大红的榜单上我的名字赫然位居榜首。那一刻，我豪情万丈，大有拔剑四顾、群雄束手的感觉。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我才恍然大悟，那就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了。而后的岁月才真是起落落落落落的过程。由于专业滑档，我入错了行，继续跟我的短板物理死磕了四年，出校门后灰溜溜回了老家，磕磕绊绊的活着。高考可以改变命运么？并不能，它不过是人生的一次考试。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次定生死，努力是一辈子的事。那些约好了要做一辈子朋友的同学，早已散落在天涯，杳无音信。高考过后多年，再多的荣光和苦痛也终归会成为聚会时酒桌上的谈资，当年的状元并不是想象的那样风光无限，当年的落第秀才也并不都是穷酸得一塌糊涂，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都在平凡地生活在这烟火人间。也曾后悔过，也曾遗憾过，如果我当初选文科就好了，如果当初报其他专业就好了，如果……这些事成了我的一个心结，久久无法解开，直到后来我看到一段话：不必站在50岁的年龄去悔恨30岁的生活，也不必站在30岁的年龄去悔恨17岁的爱情。我们不能站在现在的高度去批判当年的自己，这不公平，那时的自己站在迷雾中也很迷茫啊。假如能够重来一次，以当时的心智和阅历，大概率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如果能回到十五年前，见到即将参加高考的自己，我想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已经很优秀了，好好考，努力过就好！高考过后，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