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十三
少年商学院国际教育专栏作者
22岁博士毕业,25岁任副教授,27岁攻克世界性数学难题“卡拉比猜想”并一举成名,囊括了国际数学界两项最高荣誉“菲尔兹奖”和“沃尔夫奖”,这个人相信大家并不陌生,他就是丘成桐。
从家境贫寒的年轻学子到享誉世界的“数学皇帝”,是什么造就了丘成桐的成功?家庭、恩师或是天赋,哪个因素对他攀登数学高峰的影响更大?从丘成桐出版的自传《我的几何人生》中,我们或许可以窥得一二,希望对您也有所启发。
父亲注重文史哲,
老师点燃数学兴趣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这句话放在丘成桐身上再合适不过。即使父亲在丘成桐14岁时去世,他多年后依然说:“我父亲虽非数学家,但我能成为数学家,以他的影响最大。”
丘成桐1949年出生于广东汕头,五个月时随家人搬到香港。丘成桐的父亲饱受客家文化的熏陶,以培育英才为抱负。大家认为必须努力读书,学习出色,才有机会出人头地。
丘父自身便是最好的例子,从学问上来说,他是个受人尊敬的学者,著书立说,教授哲学、历史、文学、经济等科目。丘父严格要求孩子努力读书,教他们书法诗词、熟记佳作。
他小学时被人欺负,辍学近半年,到了三年级,只是仅仅及格。甚至面对六年级重要的小升初时,成日和同学到处游手好闲,当了一小段时间顺手牵羊的“青少年罪犯”,学业上毫无长进。得益于父亲被聘用和自身从小学习诗词、历史的积淀,丘成桐入读了香港知名的培正中学。在这里,他可谓是脱胎换骨。培正的数学老师尤其突出,用丘成桐的话来说,“绝大部分水平奇高”。刚开始,丘成桐对数学并无特别兴趣,但时间越长,他越发着迷。父亲也全心全意支持他的学业。由于父亲是哲学家,逻辑在哲学和数学上都处于中心的位置,因此丘父格外欣赏数学,常常鼓励孩子寻找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向。到了初二,丘成桐真正尝到数学的兴趣。当时的老师教授几何时,从五条简单的公式出发,证明了好多条定理,令丘成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出于好胜心、求知欲或是当时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丘成桐尝试自己探索:给出三角形的一条边长、一角、和一分角线的长度,仅仅用圆规和直尺,能否把三角形画出来?走路上学时,乘火车时,他都在苦思,甚至连受同学欺负时,他也反问人家,“你们这么厉害,这里有道题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看看你们能不能解它。”如果说父亲和鼓励和自身的探索是数学爱好的萌芽,老师的关心则真正点燃了丘成桐的学习兴趣。丘成桐从小家境清贫,上学路途又远。一天,他因为迟到、领带不整被老师责骂时,老师注意到他瘦削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询问他的吃的情况,才知道教授家的孩子也会吃不饱穿不暖。老师送了一些奶粉和食物,这番好心肠大大感动了丘成桐。他记忆中“极少被老师或学校人员这么关心过”,便决心不让老师失望,更加努力。初二那年,他的学业开始飞跃。从小广泛阅读,
让他做学问更能全面思考
众人皆知丘成桐在数学上的成就,但你知道他张口就来古文、出版过诗集吗?早期受到的人文教育,潜移默化地作用于丘成桐的数学研究。小时候,丘父每周给丘成桐兄弟和附近的男孩讲授书法诗词,必须用砚研磨,还要背诵古文诗词,读近代的文选及西方的作品。虽然他当时更喜爱读的,还是武侠小说,从梁羽生到金庸的作品都看了一遍。丘成桐从10岁开始阅读《红楼梦》。但他没有想到,这小说的结构,竟然影响了他对数学的看法。书中情节千丝万缕,角色层出不穷,要花时间和眼力,才能把情节和人物联系起来。“数学领域有很多分支,乍一看毫无关系,但当你站得足够远再看,就会知道它们都是一棵大树的各部分,就如《红楼梦》中贾府各人的宗谱关系一样。”他在自传中写道。除了《红楼梦》,丘成桐也喜欢读《史记》《汉书》。在他看来,历史的事实教导人在重要的时刻如何做决断。特别是,做学问的道路往往是五花八门的,走什么方向会影响学者的一生。除了父亲的教授和日常的问答,丘成桐还喜欢旁听父亲和学生的讨论。一些学生时常上家里来,热烈谈论哲学,虽然年幼的丘成桐不能理解所有内容,仍能感受到哲学的迷人思想。早期受父亲的训练,我养成了对中国历史、文学,特别是诗歌的兴趣,一生受惠。他甚至影响了我在数学方面的工作。我不是说具体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如何去看问题。从他那里,我学懂了必须了解问题的历史背景,总结过去,足以为未来提供线索。
丘成桐认为,感情的培养是做大学问最重要的一部分。虽然他在父亲去世前,也学了不少知识,但父亲的去世,深深地触动了他的感情。为了缓解悲伤,有助于度过艰难的日子,他自然而然地背诵父亲教过的诗词。同时,丘成桐开始阅读父亲书架上的哲学书。即便这些书很难懂,但增长知识不是主要目的。他主要想了解父亲喜爱思考什么。从这时开始,他对上学的态度也开始改变了:“我决定更努力、更用功,一洗以前的懒散。”在自传中,丘成桐除了大量引用了古典诗词,还提到数学传记对自己的重要性。偶然的情况下,丘成桐接触到华罗庚的书,更有动力前进。这些书带他走进了高等数学的世界、大开眼界之外,说是让他“在父亲走后的绝望和空虚中看见了方向,找到了热切追求的目标”也不为过。在给2020届清华数学系学生的毕业演讲中,丘成桐同样提到,第一流的学问往往是不同学科的融合而爆发出来的火花。他建议学生,上学时一定要学好最基本的工具,也就是遇到困难的题目不会惧怕,懂得如何学习和思考。同时,大部分伟大的数学学家都精通两门以上学科,因此他劝学生至少掌握两门不同的工具,以后做学问有了两门“板斧”,而且每一门都精通,才能在真正解决问题时收放自如。可以说,父亲去世和阅读文学,这大半年的感情波动,使丘成桐做学问的兴趣忽然变得极为浓厚。但真正历练少年丘成桐的,还是现实的贫苦。母亲在逆境中坚持,
少年被迫长大
如果说父亲的猝逝是丘成桐一生的转折点,母亲则是最尽心尽力使他达成志愿的人——一生坚毅,尽全力挑起养家担子,支持丘成桐求学。丘母有位受人钦敬的学者父亲,但在她本应升读大学的三十年代,中国乃至世界各地,女大学生寥寥无几。她中学毕业后就没机会再念下去。在香港,她也是从早到晚忙个不停,照顾一家起居之外,还养鸡、做些缝补活补贴家计。丘成桐14岁那年,父亲的去世使家里收入骤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很多人以为丘家的孩子随时要辍学了,连丘成桐的大舅都提议,让孩子们到农场帮忙养鸭。丘母果断拒绝,艰难维持家用。她和丘父的想法一致,生命中除物质欲望外,还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因此他们希望丘成桐和其他孩子能好好读书,成就学问。父亲葬礼后,丘成桐一家搬到了一间猪圈旁的铁棚屋。从“猪屋”到学校,丘成桐每天要步行一小时到火车站,再乘车。这样一来一回,剩下做作业和睡觉的时间就很少了,他便在父亲学生的建议下,搬到学校附近的一所小学住,有空时帮着看管小学生。那儿床是没有的,他只能睡在长约1.5米、宽约0.6米的课桌上。丘成桐15岁时,开始替人补习数学,学生只比自己低一年级。虽然他一开始补习是为了钱,但在使学生更容易了解数学的过程中,他对所教授的内容也理解更深。而且,他发现教数学有满足感后,更坚定向目标前行。虽然从小父母忙于养一大家子,家境清贫。但兄弟姐妹都能努力生活,苦中作乐。而且即使手头紧绌,丘成桐父母也会接济亲友,给他树立了一个古道热肠、慷慨好义的榜样。父亲去世后,母亲受到威胁时所显露的力量和决心,着实令丘成桐吃惊。再加上他自力更生的经历,后来有人说他在解决数学难题时展示出出奇的坚毅和乐观,他相信这离不开父母的影响。正如他在自传中写道:“母亲是传统的中国妇女,她常说我的成就就等于她的成就。越能有所成就,越能使父母开怀。父母的付出,激励我努力奋斗,追求卓越。在这方向上,我已不需要进一步的动力。”天天讲成功学,
孩子当然不觉得读书有价值
培正中学毕业后,丘成桐先后就读于香港中文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数学系。在更广阔的大学里,他对几何的兴趣越来越大,甚至在22岁获得博士学位。我梳理下来发现,丘成桐的成就不仅源于恩师的培养,更离不开自身的努力:在伯克利完全投入学习,除了注册的三门课,还旁听六门课、时间合适的讲座都去;同学啃不动的教材,丘成桐坚持做了大量计算,相信“有朝一日会十分有用”;圣诞假期图书馆只剩他一人,做出成果后在大学第一学期发表论文;反越战示威时,很多人忙着罢课罢工,他坚持上课到老师只对他一人讲课;外籍老师邀请他去观光、吸大麻,他都拒绝,不随大流放纵自己。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丘成桐听从导师陈省身的建议,选择了数学人必经的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即便那里的薪水是其他学校的一半不到。(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是世界著名的研究机构,是爱因斯坦度过人生最后二十年的地方,附近有不少世界级的研究所。)一年后,他到了另一所大学教书。用他的话说,那里没什么可观的地方,“方圆之内,没有什么足以分心之处,是以能专心致志于数学”。而他这一年下功夫研究的成果,也被斯坦福的学者注意到,邀请他到斯坦福访问。在断断续续的六年研究中,丘成桐最后攻克了世界难题卡拉比猜想,一夜成名,被称为“数学界的凯撒大帝”。回顾丘成桐的成长、求学经历,他的成功可以总结为这样一个等式:父亲的鼓励+母亲的支持+老师的关照+自身的坚毅=丘成桐的成功他年少时受父亲鼓励,广泛阅读,打下人文学科基础,母亲也在逆境时全力支持;每次面对选择,他都重志向而轻利益,相信物质欲望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可以说,缺乏上述的任何一步,他可能都不会获得今天的成就。如果说丘成桐的故事能给我们什么教育上的启发,那便是鼓励孩子独立思考,找寻真正的兴趣。“一些中国学生读研究生时,都没有花功夫做学问,挣钱乃是念书的主要目的。要知道,真正的研究,并不是把老师给的习题解出来便算完成,而是至少在你研究的具体项目中超越老师。鼓励独立思考,并给予适当的空间,中国学生便可以更具创造性。”
从针对中学生的丘成桐中学数学奖,到针对大学生的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再到培养数学研究者的“数学领军计划”、针对华人学者的晨兴数学奖,丘成桐一直在推动中国数学人才的培养,甚至因为“学术作风”问题,公开批评自己的学生田刚以及北大数学系。什么时候我们摒弃了对“成功学”的追求,或许可能培养出更多“丘成桐”。
[1]全现在.丘成桐:天天讲成功学,小孩子当然不觉得念书本身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