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小白
父亲收藏的一张报纸
早已失去了黑白分明的颜色
和油墨的香味
在这张发黄的报纸上停顿了许久
我看到,字里行间
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少年
一路小跑
他在学校对门的邮政营业厅里
拨通邻居家昂贵的长途电话
告诉父亲第一次发表文章的消息
现在父亲和这张报纸都老了
我再也没有告诉父亲
我又发表了很多文字
而这些文字还像当初一样
站在白纸之上
等一个人,急喘吁吁跑过来
把它们接回温暖的家
给石头浇水
□黑小白
将水珠滴落在石头上
它渐渐泛起湿润的气息
像一个人干涩的脸庞
慢慢被泪水浸湿
之后,它依旧一脸平静
仿佛那些眼泪掉在了地上
或者又流到了心里
尝试让一块石头留住悲伤
和捂热一块石头
结果大抵都是,石头还是石头
悲伤却找不到回去的路
纸张与空白
□黑小白
桌子上,一沓白纸沉默着
每每看着它
我就想写点什么
——我怕这厚厚的空白
因为长久搁置而变得深沉
像山上的雪,终年不化
原本是想留下鸟雀的啼鸣
抑或登山者的呼啸
最后却撑起了晨曦,晚霞,长风
和高耸的凛寒
只是,我更怕自己愚钝
一边匆忙填补空白
一边又困惑于空白之外的苍凉
仿佛会有更多的雪
在我还没有学会表达之前
就又落满了白纸
雪没有到达的地方
□黑小白
雪像从未食言的回忆
如约而来,让我无力拒绝时光的更替
这里的雪,又格外大
这里的冬天,又格外漫长
每年,我要生很久的炉火
要烧掉很多的煤块
那么多的煤灰,像一个个被雪浸透的深夜
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夜有多久,雪就下了多久
但从来没有一场雪,可以掩去所有的孤独
总有些悲凉
是雪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寂静是海
□黑小白
夕阳滑落
像巨石激起蛰伏的漆黑
河水并不能停止奔波
只能在凌晨时靠着树木假寐
我也习惯了在这个时候
和村庄一起,交出体内的聒噪
以及身不由己的奔波
让自己成为一叶缄默的小舟
但停留于中年的码头,离别越来越多
往往到了最寂静的时刻
有人会哽咽着说起
一些亲友突然离开的消息
当时刻要提防突如其来的悲伤时
我从黄昏就开始紧张
晚霞背后,有一片
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