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走青草洼》
□黑骏马
现在，我该怎样用语言讲述
这样一个村庄
先前，有人告诉我
车过平顺石城，往右一拐
就是青草洼了
青草洼，一个不慎散落在
太行水乡附近的村庄
集体户口上填充的一百多号人
平时，只有五六十人在此
居住，劳作。看起来
它明显较以前消瘦了许多
青草洼，听起来似乎很诗意的名字
我四处环顾了一下
远山除了几片白白的积雪
看不到有一丝青青的地方
一根发绿的草
通往青草洼的路一律蜿蜒曲折
就这还是硬从石头山上挤出来的
青草洼的路，左边是石头墙
右边是石头沟。拐个弯后
右边是石头墙，左又边成了石头沟
上坡得用点劲儿，下坡却须多留神
星星点点的庄户人家
这家到那家的小路，是
石头铺的。一摞摞的台阶是
石头砌的。一块块狭长的地岸边是
石头垒的。一间间的土坯房是
石头搭的。房前的门墩石是
石头凿的。方圆几百里的山一律
石头堆的。愣头青一样张望
反正，在青草洼
石头多了，不怕浪费，也不稀罕
村边的水路直接石头垫底
说话的声音硬梆梆的，连红旗渠的水
都懒得叫唤，靠石头摩擦钢钢发响
我还听说了一句，在青草洼
地里的庄稼，长得石头一样硬朗
青草洼的爱情，也一样
石头碰石头般
实打实 茁壮
《他，一生都活在乡下》
□黑骏马
他一生都活在乡下
活在属于自己的村子
活动半径
只有一亩三分地的范围
一分都不越界
也没有非分的念想
他没有到过镇上
更不知道还有什么县城
他一生从何而来
又要去向哪里
对他来说都是多余
都是一道数学题
他一生的路很短
只有从西坡的窑洞
到东坡自留地的距离
他没有一个远亲
只有为数不多的近邻
他没有被评过低保
也没有享受过民政救济
寿命不长
只活了柞巴长的光阴
他的一生很轻
连皮带肉算上
也只有二两半那么重
他命运比纸还薄一公分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挖苦的人
《我是一株移自乡下的植物》
□黑骏马
我是一株移自乡下的植物
品种纯正 基因唯一
血管里流淌着老白家正统的血液
自从移居城市的一隅
我的生长开始发生变化
呼吸困难 出行受阻
由于先天营养的不良
枝叶和根脉出现了脱落
萎缩 抗风寒能力越来越差
根茎即使怎么努力 向下
也很难深深扎入它的土壤
难以融入它的生活
有时难以接受的是
果实不到成熟便被采摘
一些入目 不堪入目的事情
也令我常常夜不能寐
近来基因也似乎出现了变异
状况感觉大不如前
我渴求 儿子
抛却你固执己见的臭观点
把我重新移植 嫁接一下
让我回到我的乡下
回到 朝思暮想的老家
那里才是我的终身居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