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宇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到稀巴烂的？
曾估值超500亿的独角兽柔宇，扛不住了。
上周，由于资产不足以清偿债务，柔宇被正式宣告破产。在此之前，它曾是顶着“折叠屏鼻祖”光环、登上央视，拿下9轮融资、被资本市场青睐的明星企业。
就像之前遭遇的每一次危机，柔宇的破产并不是一场意外。对于这家明星独角兽的衰落，外界早已有所察觉：2021年底至2022年4月，柔宇多次因欠薪占据热搜榜；2023年末，公司又被曝欠薪长达一年，员工供应商集体讨薪讨债；今年年初，柔宇开始深陷于破产传闻的泥淖之中。
那么，回过头来看，柔宇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到稀巴烂的？
柔宇科技成立于2012年，当时国产智能手机开始迈向高端化，全球半导体显示器A股龙头京东方也在连续亏损多年后也开始扭亏为盈。刘自鸿与清华大学兼斯坦福校友余晓军和魏鹏在美国硅谷、中国深圳及香港同步创立跨国公司柔宇科技（Royole Corporation）。
一开始，柔宇科技就将业务聚焦在柔性显示屏和全柔性传感器上。成立当年年底，刘自鸿在深圳海归人才创业大赛上展示了柔性电子墨水黑白显示屏。据说，当时柔性电子墨水黑白显示屏一出场，直接把在场的30多位投资人全看懵了，深圳本土两大VC深创投、松禾资本更是率先出手，在产品Demo都还没发布的时候，给柔宇注入了第一笔资金。半年后，两家VC又拉着IDG资本一起投了B轮。
对于这两次大手笔，松禾资本创始合伙人厉伟曾表示：“当时觉得他们肯定能做得出来，因为这人背景很强。”
刘自鸿本人确实厉害，作为“天才少年”，他17岁便以江西省抚州理科高考状元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进入电子工程系就读，后又赴美留学，成为斯坦福大学电子工程系史上最快毕业的华人博士，同时又在IBM担任过三年的顾问级工程师……有人说他强大到可以与百度创始人李彦宏一较高下，天使投资人徐小平更是称他为“中国最优秀的人才”。
▲图源/Pixabay
而在早期，这位天才少年的确给柔宇攥写了一份优秀的学霸履历：
2014年，柔宇科技开发出业界最薄，厚度仅为0.01mm，卷曲半径可达1mm的柔性显示屏，在业内一战成名；
2017年，柔宇发布首款可搭载柔性显示屏和柔性传感器的柔性可卷曲穿戴手机原型FlexPhone；
2018年10月最后一天，三星折叠屏手机发布会前夕，柔宇科技又抢先发布了全球第一款折叠屏手机FlexPai柔派，成为“折叠屏鼻祖”。
仅用短短几年，柔宇科技在业界声名大噪，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刘自鸿——这个“把世界掰弯的男人”。
一时之间，各路资本纷至沓来。媒体报道称，2012年至2021年期间，柔宇科技一共进行了9轮股权与债券融资，总计近百亿，估值一度高达522亿元。仅2015年，柔宇的C轮融资金额就高达11亿元。
那几年，刘自鸿情绪异常高涨，在招聘时他拿柔宇同华为、腾讯作比较，表示“你错过了华为，错过了腾讯，错过了大疆，你不能错过柔宇”，尽可能向外界描绘柔宇未来可能成长的模样。于是，不乏知名面板厂商的员工慕名而来，高峰时期柔宇员工多达2000人。
2020年，柔宇科技以60亿美元估值跻身《2020中国新经济独角兽200强榜单》第12位，并荣登《中国企业家》2020年度“中国科创企业百强榜”榜首。创始人刘自鸿的身家也随之水涨船高，以145亿元的身家登上《胡润百富榜》，排名第376位。
殊不知，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号了价格。这是柔宇最后一次高光时刻。
曾经，在公司大会上，刘自鸿信心十足地表示，“未来，柔宇科技才是行业领军者，京东方、华星光电都会是一地鸡毛。”
但没曾想，几年后一地鸡毛的竟是柔宇科技，成为破产的主角，就连昔日被众星捧月的刘自鸿也早已被限制高消费。2022年9月起，刘自鸿75次被限制高消费，最新一次为2024年4月23日，金额从4900元到1144万元不等。
柔宇科技究竟做错了什么？或者说，刘自鸿做错了什么？
在柔宇的这场败局中，外界在很大程度上将其归结为创始人管理能力的不足。
据了解，在柔宇内部，刘自鸿占据绝对领导地位，拥有柔宇科技超过71%的特别表决权。同时，亦有接近柔宇高层的人士提到，尽管柔宇内部倡导“集体决策”，但柔宇的董事会与股东大会几乎形同虚设，所有决策都围绕刘自鸿一人展开，大大小小的事项都需要由他亲自拍板决定。
然而，作为主要决策者的刘自鸿却极其不擅长管理。曾经力挺柔宇的中央财经大学中国企业研究中心主任、柔宇科技独立董事刘姝威就表示，刘自鸿的问题出在他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圈，而资本市场对他超出能力圈的行为进行了投资，结果导致投资失败。她强调，刘自鸿是一位科学家，但不是企业家，他不具备经营管理企业的基础知识和经验。
为此，刘姝威曾劝告刘自鸿，表示只有他退出管理层，才能解救柔宇科技，否则柔宇可能将面临破产的局面。但刘自鸿最终拒绝了这项提议。
▲图源/Pixabay
作为创业者，刘自鸿身上最突出的特征是理想情怀过甚，导致无法与商业转化相融合。
以2014技术发布为例，按照正常逻辑，作为面板研发企业的柔宇只要与各大厂商合作，将柔性屏技术推向市场，便可以盆满钵满。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当时确实有不少制作商找柔宇合作，但都被拒之门外。媒体报道称，富士康创始人郭台铭曾有意投资柔宇，但刘自鸿认为价格过低没有接受，导致谈判不欢而散。此后刘自鸿又想同意这一条件，但富士康方面再无回复，转而收购了夏普。
对于拒绝的理由，刘自鸿表示，“因为没有保障，工艺和配方等东西是没有办法通过专利进行保护的。团队有很多顾虑，就无法进行下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刘自鸿心中一直有个“三星梦”。在他看来，柔宇的未来是要成为像三星一样独立完成所有产品的开发和制造的企业。
于是，他替柔宇选择了一条极为艰难的路——自建生产线。2015年，柔宇投入110亿元启动了世界上首条超薄柔性显示模组和柔性传感器的量产线，并于同年升级为类6代线。
可惜，砸下大笔资金的全柔性显示屏市场销量并不叫好，国内许多主流手机厂商都没有采购柔宇的全柔性显示屏。在此情况下，柔宇开始转向C端，做客户的竞争对手，推出折叠屏手机、手写本、蓝牙耳机等，但依旧没能解决困境。
而当产能不足、销售端不振时，柔宇并未缩减或调整战略，反而继续烧钱扩建产线，最终导致公司极度缺钱，尤其是借助上市融资的想法落空后，柔宇更是穷困至极。甚至一度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多次因欠薪登上热搜榜。
当然，抛开管理者刘自鸿虚无的理想主义不谈，柔宇的“超低温非硅制程集成技术”也遭到质疑。虽然柔宇宣称其独创的“超低温非硅制程集成技术”比肩三星，比后者成本更低、效果更好，但仍被质疑生产成本高，产品良性率难以保持的问题。
比如在2021年底深圳市政府聘请多家专业机构对柔宇的全柔性屏生产线进行现场考核后，发现良率高达81.6%。然而，根据界面新闻报道，有参与考核的前员工表示，由于公司缺钱买部分材料，此次考核的产品全是半成品，这个数字并非最终成品的良率。
除此之外，柔宇的实际销售情况等也遭到质疑。柔宇此前对外宣称，公司B端大企业客户超过300家，产品销售至全球20个国家和地区，其中包括LV、空客、苹果等海外巨头，并已有产品落地。但据多位柔宇人士向媒体证实，柔宇只是向上述知名客户寄送了样品，此后并未进入量产程序。
与柔宇相反的是，全球半导体显示器A股龙头京东方这几年可谓是如鱼得水，高歌猛进。2024年三季报显示，1-9月，京东归母净利润同比增长223.80%，营业利润同比大增625.31%。
而从折叠屏市场来看，折叠屏手机也与“折叠屏鼻祖”有了不同的结局。行业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折叠屏手机市场出货量约700.7万台，同比增长114.5%，已经连续四年实现超过100%同比增速。
在火爆的折叠屏市场，留给柔宇的，是破产幻灭后一声长叹：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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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柔宇破产，清华天才犯了“四大错”》
2.《柔宇之死》
3.《观潮一线｜折叠屏“鼻祖”，倒在市场爆发的前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