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平|林三爷之死(小说)

文化   2025-01-19 05:29   山东  

壬寅年五月十七

我们生存的这个地球,苍翠欲滴,光鲜亮丽,到处鲜花盛开,花香鸟语,却始终有一些污垢藏匿在旮拉角落。

~~题记


说起林三爷,至少方圆五十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无人不“谈林三爷而色变”。


最近,听人说林三爷死了,而且死相很难看,等到周围几个邻居赶到,去躺尸的时候,才发现四肢卷曲,无论如何也拉不开,拉不直了,而且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眼珠外突,呲牙咧嘴。


大家猜测可能是肚子疼死的。

邻居们议论开了,有的说看着还是有点可怜,死了都落得个这样的形状;有的说他死了好,其实他活着还不如死了,想给他点东西吃,觉得他不配,不给他东西吃,看着又太造孽了;也有的说这种人就是该得到这样的下场,谁让他几十年来完全没活出一点人样,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而且,一点不要脸,是一种报应等等。总之,大家的看法那是莫衷一是,什么样的议论都有。


其实说起林三爷,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死了都没人知道,就连他唯一的一个女儿都不在身边,而且死相很难看,纵观他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纯属咎由自取,所以邻居们的议论也就很正常了。


年轻时的林三爷,那是四乡八里出了名的“恶少”,曾在县立中学读了两年的初中,后与一些调皮捣蛋的同学纠集在一起,去公路上扒车,凭借机灵,身手敏捷,趁运货的汽车走上坡路速度慢的时候,悄悄的爬上车去,把车上的货物往下丢,凡是能用的、吃的、值钱的他们都要。


一般是林三爷爬车偷东西往公路上丢,其他的四五个同学就在公路上捡,听说有一次爬完车跳车的时候差点儿撞在公路边的一个石头上,太危险了,要是撞上一定会要了命的。


这件事被学校知道了,学校给了他一个“警告”处分,可是他毫不在意,又去偷人家饭店里的肉、书店里的书……最后屡教不改的林三爷还是被学校开除了。


县立中学把林三爷开除了,他可高兴坏了,没人管他了,来去自由,想整啥子就整啥子,偷别人家地里的土豆、玉米棒子、瓜果蔬菜,以及发展到偷别人家的鸡鸭鹅,甚至偷羊。


林三爷有个很实在(或者说是老实善良)的有一份稳定工作的哥,看他这样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地逛下去,迟早会变坏的、会去吃牢饭的,就想办法又让他复读了一年小学,然后去镇上的初中读书。可是,他不争气,只读了不到一年就退学了(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根本就无心读书了)。


就这样,在家闲逛了两三年。整天就是张家串到李家的,抽烟喝酒吹牛皮,无论串到哪家,人家也不好撵他走,即使农活再忙也要“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牛(如果不搭理他,怕他来偷东西),还要左一轮右一轮地发纸烟给他抽(他自己买不起烟抽,就只能厚着脸皮老是抽别人递来的),省得他又瞄上了人家的某样勉强值钱的东西(过几天就不翼而飞了)。其实,虽然人家不明说,他还是清楚的:人家很不待见他,从谈话、从神态、从递烟的动作,总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人家都真心不待见他。他也知道的,由于他太懒,由于偷鸡摸狗的习惯,更由于没有钱用,终是坐不住了,就想着咋个整才能弄到钱。


他的“第一桶金”,是从他的一个同学身上剥下来的。

他有个同学,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读高中,而是回到家跟父母一起种庄稼,几年后,学着贩卖牛马攒了些钱,就去买了十多只山羊来养,林三爷就去到他这个同学家,好说歹说硬是把人家的十多只山羊给“赊”了回来,然后撵到镇上的牛马市场卖了,钱也不还他同学了。


着实欢了一段时间:一毛八的“春耕”烟不抽了,改成了“金沙江”,隔三差五吃上一只辣子鸡、红烧鱼、纠集三五个“同行”整上一只“烤全羊”,买上两套崭新的西装,打一条领带,又去串东家走西家了,目的是去看哪家的姑娘长得好看,顺带瞄一眼人家有没有啥值钱的物件,来个顺手牵羊。


你别说,还真被他给“瞄”上了几个,只可惜人家都讨厌他,嫌他太懒,整天游手好闲的、偷鸡摸狗的、又穷,都不搭理他。无奈,最后找了个长相相当不耐看的一个姑娘,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最后草草地“嫁”给他,他算是“成家了”。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虽然他娶了个媳妇儿,在家里认认真真地劳动的习惯还是没有“养成”,白天,媳妇儿去地里干活,他就成天出去逛,晚上回到家里,一看地里干活一天的媳妇儿还没有煮好晚饭,就对媳妇骂是骂打是打的,两口子在一起的四五年时间,把他媳妇打了去住院都有五、六次之多,有一次甚至把他媳妇给打流产,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可能是他感觉这个家里不自由吧,就出去“做生意”(谁也不知道他到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只听说张家的牛被偷了一条,李家的羊不见了三只五只,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等到年底,他回来了,不但没给家里带回来钱,反到哄媳妇儿说外面的世界多么多么好,把收起来的粮食卖了带媳妇出去“闯世界”,可怜的媳妇儿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女人,从小到大没有走出过大山半步,还信以为真,就让他把一年的庄稼全部驮到街上卖了,自己坐在家里等着自己的男人(林三爷)来带她去“闯世界”,结果等了个空,林三爷拿着媳妇累了一年收获的庄稼卖成的钱不知跑到哪个世界去了?媳妇只好带着孩子(一个小女孩,也就是林三爷现在唯一的一个女儿),东家借点土豆,西家借点苞谷地熬到第二年的庄稼成熟。


那个时候又不象现在,每人都有一个手机,一个人只要他不想让某人找到自己,随便跑到哪里去,你都无法找到他,就算在一个地方,都没有办法找到你想找的人的。


他就用这种缺德的伎俩连续骗了他媳妇三年。最后,可能是外面的漂亮女人看多了、也玩多了,对他又老实又不咋个好看的媳妇心生厌倦了,干脆回家把他媳妇可劲儿地打了一顿,然后撵走了。


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样的人不乏他的臭味相投的伙伴。

一个人“清清静静”地游荡了几年,纠集起几个脾气合得来的哥们去采煤,本来认认真真地去做的话,那煤层是相当厚的,可他就不是那块料,正事儿不干,就想干些歪门邪道的事,不用出力但来钱又快的行当,去欺凌同行、去帮人讨帐,等等,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因为打烂架打死了人,被判刑,蹲了十多年牢房。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说的就是这类型的人,大家都在说,林三爷出狱后,由于在狱中接受了国家十多年的教育,应该学好了。


确实,刚出狱的半年多时间表现还不错,有重活也肯出力,对亲人们也很好,嘴又甜,对他哥(前面提到的有工作的那个憨憨)表现得服服帖帖的,就这样在他哥家里文出武进半年多。后来说他的一个朋友喊他去干工程,去了几个月,回来对他哥说,他们干个大工程要先垫“保障金”,让他哥凑了支持他,你说一个干工作的人哪来闲钱几十万?他哥就相信了他,手头拿不出来就去找银行贷款给他,又帮他担保了一笔十几万的贷款,一共被他“借”走了三十多万(这些钱都是从银行里贷款的),开始的一段时间还可以,期期的银行利息他都能够按时还上,一年多以后就不是那个话了,银行利息不还,本金也不还,他哥打电话催他还银行利息,还骂他哥一一你家死人了,嫩个急?并立即把他哥家所有人的电话、微信拉黑,人家银行呢只认他哥。最后银行把他哥告上了法庭,无奈之下,他哥只好认了这些贷款,从此以后,他哥再也不理他了。


又一个人游荡了几年,前后跟几个女人鬼混,见他没钱了,一个个都不跟他了,后来跟-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五十多)老女人结了婚,一直未生育,就这样,一对臭味相投的男女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其实他们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一一互相需要对方的肉体。最后由于一个不会生育,一个呢浑身是烂帐,连生活都成问题,还是彼此分道扬镳了。


至此,林三爷已是六十左右的人了,加上生计都很艰难,再没有能力去找女人了,也没有哪个女人还会跟他在一起了,就厚着脸皮回到了老家,寄生在另一户(他亲哥)人家中,这家人也没把林三爷当个人看,弄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房子让他住,爱搭理不搭理的。就这样过了些年,终于让生活把他压了变型,有一顿没一顿的,吃饱是一天,饿了也是-天,时间长了,就成了个人见人怕,看都没人愿意看上一眼的半死不活的人。


至于他的死,各种说法都有,但人们还是偏向于肚子疼无人施救疼死的,因为从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和扭曲的四肢来看,这个推理是比较合理的。

人们在合力葬他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个女儿,应该通知她,回来跟她这个只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见上一面,但苦于不知道她到底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就只好作罢了。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林三爷的坟上已经荒草丛生,一个劲儿地疯长,这些小草好像只知道毫不知足地吮吸地下埋着的这具尸体腐烂后形成的有助于它们疯长的营养,就像林三爷活着的时候没廉没耻地敲诈勒索别人、骗人一样,丝毫不剩地索取着。


对于林三爷这个“人物”,从此告别了这个生机勃勃的地球,从他到这里来的那条路上,又乖乖地回到了他来的那个地方,现在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罢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暖暖的阳光照亮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把它的光和热洒遍了大地,哺育了万事万物,让它们按照它自身成长的规律去重复着生命的轮回。时间是公平的,大自然也是公平的。其实,不公平的只有人心。不过,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给予你那颗心的最公平的对待。

山东作家
我之所以写作,不是我有才华,而是我有感情。(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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