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文化   2024-11-23 00:01   山东  

东蒙省农科院办公楼三楼的人事处处长办公室里,一个四十多岁,明显有着知识分子气质的中年人面带愧色地说:“周胜利同学,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因为我的粗心把你的工作耽误了。”

中年人对面的椅子上,坐着那位被他称为周胜利的年轻人。

他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疑惑不解地问中年人:“钱处长,我的档案不是寒假开学不久省农科院就拿来了吗,怎么又换成别人的了?”

钱处长是省农科院人事处长,当初是他亲自在北方农业大学数百名应届毕业生中选中了这位刚满二十岁,拥有双学士学位的学生党员,把他的档案带回省农科院。

而现在,这位成绩优秀的毕业生工作竟然没有了着落,本人找到了门上。

他满面歉意,对周胜利解释着事情的过程:“我把你的档案拿来后向院党委作了汇报,党委作出了接收的决定。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出国考察的任务,走之前把你的档案锁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忘记让处里的同志通知你来上班。”

“院里等了一个星期没有你的消息,处里也没有你的档案,又接了一名其他学校同类专业的本科生档案,让他顶了你的缺,我在国外半个月后才回来,那个同学已经来上班了。”

周胜利还没进入社会就碰上这样的事,感到六神无主,问道:“钱处长您知道,我们是恢复高考后走出校门的第一届本科生,很容易分配,现在学校那边的分配工作已经结束,我该怎么办?”

钱处长说:“农科院进人指标由省编制办公室下达,我们没有权力临时增加分配指标。我与你们学校的学生处处长很熟,你在我屋里稍坐一会,我给他去个电话商量一下。”

过了很大一会钱处长才回来,对周胜利说:“你们学校与你的家乡洪蒙县联系好了,你把档案带着亲自送到县教育局分配办公室。只是,只是……”

周胜利看出钱处长难以启齿,知道分配环节出现问题,对钱处长说道:“处长您说,我接受得了。”

钱处长说:“洪蒙县那边说,县农业局和条件好的农技站都有去的新人,没有好的单位了,你只能去边远乡镇。”

周胜利想,不能在科研单位,县和乡是一样的,无可奈何地说:“只要有工作就行。”

周胜利临走前,钱处长握着他的手说:“你很优秀,在县里干上两年,有机会再调回农科院。”

周胜利心里清楚,他这句话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带着档案,周胜利回到洪蒙县,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县教育局。

回家隔了一天后,周胜利把自己的档案送到了县教育局分配办,当场拿到了《报到证》。

《报到证》上写着分配单位是龙山乡农技站。

尽管分配办公室内没有其他人,给他发《报到证》的那位中年人还是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才二十岁,竟然是双学士三专业的毕业生,我干分配工作以来还是第一次碰见。你应当来找领导活动活动,虽然你的分配耽误了,还不至于分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龙山乡是洪蒙县最偏僻落后的乡,地处三县交界,距县城五十多公里。

自行车后座上驮着行李,周胜利站在一个荒凉的院子里。

院内几排青砖红瓦房至少有二十年的历史,还不到上午下班时间,多数办公室的门是已经是铁将军把门,院子里也难得遇见一个人。

他小的时候家里曾请人给他算过命。算命先生给了八个字:大富大贵,命途多舛。

孤独地站在这里,周胜利有些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了。

好不容易看到从厕所方向过来一个青年人,周胜利赶忙过去,“同志您好,我是分配到农技站工作的,请问找谁报到。”

青年人往旁边一指:“最西头靠墙那间屋的门,是乡组织委员老季的办公室和宿舍,你找他报到。”

他上下打量着周胜利,道:“个子不小,会打篮球吗?”

周胜利说:“我在大学是系篮球队的,篮球不如乒乓球打得好。”

青年人听说会打篮球,马上热情了许多:“我姓米,米面的米,叫米虎,在乡武装部。全乡直单位的年轻人凑到一起还不够打整篮的,你来了又多一个。”

周胜利对他作了自我介绍后,向季委员的办公室那边走了过去。

他都走出几步远了,米虎跑过来小声告诉他:“一定要先敲门再进去,我看见刚才共青团赵书记过去汇报工作的。”

看着他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什么意思。周胜利没有多想,按照他所指来到最靠墙的一间屋门前,正要敲门,听见里边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

一个女的说:“季叔,大白天的,咱们不能那样。”

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我说过,有人时称职务,没人时叫哥,只有当着咱们两家人的面喊叔。这天都快晌午了,没有人过来。”

女的又说道:“我从小你家我婶子就疼我,就是没人看见,我也觉得对不住婶子,咱们往后别这样了行吗?”

周胜利怕再听下去里面会传出更加“少儿不宜”的声音,伸手“当当当”敲起了门。

里面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哪个?”

周胜利依然没有敢推门,隔着门答道:“我是大学毕业新分配来的,找季领导报到。”

里面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一个细高个子,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阴沉着脸说:“进来吧。”

周胜利进了屋,看见屋内布局很简单:靠西墙顶北墙支着一张单人床,紧挨着床靠北墙横支着一张三屉桌,桌前只有一把椅子。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站在床前,头发凌乱,满脸羞红,表情不自然地对季修志说:“季委员,我的工作汇报完了,你有事我先走了。”

屋内门旁有一张简易小饭桌,季修志指着饭桌旁边的小凳子说:“你先坐一下,等会儿还有事找你。”

然后他向周胜利伸出手来,说:“《报到证》。”

周胜利把县分配办开的《报到证》递给他。

季修志接过扫了一眼说:“分到农技站的,还是大学本科,咱这座小庙怎么分来你这么大尊菩萨?双学位什么意思?”

周胜利听出人家不大欢迎自己,还是给他解释说:“我在上大学期间除了主专业外,还选修了一门专业,所以有农学和林果两个专业的毕业证和学士学位。”

委修志把刚在小板凳上坐下的年轻女子介绍给周胜利道:“乡共青团赵丽珍书记,你的团员关系直接给她。”

周胜利先向赵丽珍问了声好,然后对季修志说:“我是党员,只是分配时间过长,预备期拖了有一个月。”

季修志吃惊地问:“现在大学发展党员了吗?”

周胜利说:“先从我们本科大学开始的,我是第一批入党的在校学生,第二批毕业前刚发展上。”

可能是怪周胜利的到来搅了他的“好事”,季修志的脸上一直没有笑容,从桌子上摸起电话:“叫农技站梅良新抓紧时间到我办公室。”

不一会,一个秃顶很厉害的中年男人便进了屋。

季修志板着脸说道:“梅站长,你到上面要人为什么不提前给乡党委打招呼?”

中年男人摸不着头脑,问道:“季委员,我到上面要的什么人?”

季修志把周胜利给他的《报到证》往桌子上一拍:“这个人不是你要的吗?”

中年男人把《报到证》拿到手里认真地看了看,说:“季委员你冤枉我了,农技站分人的事我真不知道。”

他又看着周胜利,问道:“你是周胜利?是怎么分来的?”

周胜利解释说:“我本来是分到省农科院的,他们的人事处长出国前把我的档案给锁起来了,别人不知道,把我给耽误了。现在分配工作已经结束,我能有个地方分就满意了。”

季修志说:“年轻人有这种思想就好。”

他又对梅良新道:“乡里临时没有空闲的办公室和干部宿舍,我记得你们龙山水库管理站那里不是有闲屋吗?让小周先住到那里,办公桌也安排在那里,每天过来找你点个卯。”

中年男子对季修志的安排感到意外,说:“龙山水库管理站周围三四里地没有人烟,他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住在那里要是有个万一,叫我怎么向他爹娘交代?”

“我说梅站长,你是部门领导不是孩子保姆,他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睡觉还要你这个站长安排一个做伴的不成?”

周胜利看出刚才自己的出现坏了季修志的好事,他是故意在报复自己。

他向来认为明知无法逃避的事就正面应对,虽然从没一个人单独在一个院子里睡过觉,仍倔强地说:“我从小练武术,胆大,一个人睡觉没有什么可怕的。”

季修志接着他的话说:“年轻人就是要有朝气,梅站长你带着小周去看看去他的宿舍吧。”

自梅良新进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丽珍站了起来,在门口拦住了他们两个,说:“你们两个别先走。”


第二章


赵丽珍拦住了梅良新和周胜利,对季修志说:“季委员,我刚刚向你汇报的共青团兼职副书记人选有了。”

季修志问道:“是谁?”
赵丽珍指着周胜利说:“小周就符合要求,年龄二十五岁以下,大专以上文化程度,乡农技员事不多,时间有弹性。”
季修志狐疑地看着赵丽珍,一直不开口。赵丽珍读懂了他眼中的醋意,急忙分辩道:“领导莫多想,年轻人腿脚勤快,共青团活动多,帮着跑跑颠颠地效率高。”
季修志这才不情愿地说了三个字:“这样吧。”
赵丽珍转脸对梅良新和周胜利说道:“梅站长、小周,乡共青团近期换届,需要两个兼职副书记,农村的一个已经有人选了,刚才听说小周上大学期间就入党了,我估计上学期间入党的一定是班干部,乡直单位的副书记让小周担任,你们两位有什么意见。”
周胜利确实曾担任过班里的团支部书记,对团的工作不陌生,回答道:“我一切听站长的。”
梅良新说:“青年人多出力我不反对。”
赵丽珍道:“季委员同意了,就等着开会选举了。”
周胜利和梅良新与季、赵二人告别,出了公社大院出来走了近两千米,才到了被梅良新称为水库管理站的一处孤立的院落。
梅良新指着院子周围大片的杂树林说:“这些树林和水库一样,都归咱们农技站管理,自己生火做饭时用柴禾尽管砍。”
管理站是双扇大门。周胜利进院后一看整个院子不下两千平方米,折合耕地三亩多,里面很空旷,像是个大草原,在东北角盖起了一排平房,平房前面还垒了一个长方形的水泥也;西北角搭了个敞棚,堆放了些杂物,西南角盖了一排猪圈。
周胜利打量着院子,见院墙较一般院墙高出不少。
没等他开口问,梅良新主动解释说:“院墙是防后面龙山上的狼和野猪的。”
周胜利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除了山就是水,远离村庄,这样的地方出现野生动物不奇怪。
往院里走着,梅良新递给周胜利一串钥匙,说:“东边两间屋是里外两间,里边住人,外面吃饭。西边两间屋里面放着当年破四旧时收来的旧书本子,我家在这个院子里住时,我爱人做饭时用旧书本子引了几回火,发现不如松塔好用就不再用了。你抽时间把它清理出来烧了,别老占着两间屋。”
周胜利算是安顿了下来。
再说周胜利走后,季修志一脸凶相地问赵丽珍:“自古美人爱少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只瞅了一眼就要他给你当副职,你们两个好长远地在一起。”
虽然赵丽珍喊他叔叔多年,虽然他的年龄与她的父亲差不多大,但自从把赵丽珍弄到手后,他一直把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容不得她对别的男人热情。
赵丽珍也不像有别人在场时对他那样尊重,气愤地道:“我不是你老婆,你不要整天疑神疑鬼。你不想让我与男的接触,把我调任妇联主席好了。”
见赵丽珍真生气了,季修志的态度又软了下来,“我是觉得吧,小周学历虽高,年龄比你差了好几岁,你两个不合适。你别任性,团干部提拔快,你不能干妇联。”
赵丽珍也知道团干部交流快,说改任妇联主席是说的气话,心情不好,也没留下与季修志继续亲热,转身走了出去。
季修志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心里恨恨地说:你想把那油头粉面的小子留在身边,我偏不让你如愿,让那臭小子与你见不到面。
被季修志“惦记”上的周胜利全然不知,每天除了完成站长安排的工作外,下午饭后与乡直单位的一伙年轻人到中学操场打篮球。
几天下来,周胜利结识了几位球友:乡武装部干事米虎,当过兵,爆发力很好,在球场上提速快,但体质差些,每次打到后半场明显疲劳,反应慢,被大伙称为“迷糊”;
派出所民警张大伟,是个身高一米九的黑脸大汉,球友们叫他“铁塔”;
供销社两个年轻职工,一个叫秦力的是化肥股营业员,一个叫岳伟的是采购站营业员;
食品站的会计赵广法是球队里长得最矮的,身高不足一米七,很粗壮,别人撞到他被伤的多是撞他的人,大伙儿叫他“坦克”。
加上周胜利,常在一起的有六个人,还有中学青年老师,乡卫生院、粮所等单位的年轻人,总共十多个人。
这些人中,除了周胜利、张大伟和中学的两个教师外,都是三十岁以上。
乡中学也有标准的乒乓球台,但乡里打乒乓球的几个人水平太低,与周胜利这个打过省级比赛的技术上差距过大,打过两次以后他就不打了。
周胜利虽然不是胆小的人,但第一次一个人睡在那么大一个院子里,最初几天他躺在床上不是听到屋顶上的木头炸裂的声响,就是听到外面动物叫,不敢入睡。
院内不知何时进来了野兔,周胜利有一次回来开门时,有一对野兔突然从门旁的草丛里窜出来,吓得他心里怦怦直跳。
梅良新建议,咱们干农技工作的不能让院子里荒着地,你抽空挖出来,种些青菜和粮油作物。
周胜利依言,用了两周时间才挖出来,只咱了一部分青菜,大部分地块要等到麦收时种秋季作物。
周胜利上班后两周,乡共青团举行了团代表大会。
团员代表是全乡三十六个村和乡直单位的团支部书记,会上选举出了九人的乡共青团和一正两副三个书记。
选举结束后,赵丽珍特别告诉周胜利,兼职副书记没有级。周胜利估计可能是组织委员季修志专门安排她说的,因为他看出当时季委员对赵丽珍安排他当共青团副书记非常不高兴。
乡团代会结束的第三天,季修志把周胜利叫到他的办公室谈话:山后村是目前全乡经济最落后、上访量最多的村,没有之一,乡党委研究派出脱产干部驻村改变这个村的现状,先后去了两名干部,均没有驻下来。你学历高,又是学农业技术的,党委决定派你驻到山后村。
周胜利虽是农村孩子,但从四岁就上学,并不熟悉农村工作,一脸茫然地问:“我到那里做些什么?”
季修志道:“乡党委是开明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你把这个村的经济落后面貌改变了,怎么干工作乡里不干涉。”
话说得很暖,但等于没说。
周胜利又问:“我下去梅站长知道吗?下去多长时间?”
季修志答:“老梅那边我刚给谈过话,下去的时间暂定一年,到时效果不明显再延长。”
从季修志办公室出来,周胜利直奔梅良新办公室,但没有找到人。
他刚到院里,就看见从党委副书记田国光办公室出来的梅良新。
他把周胜利叫到办公室里,对他说:“我刚找了田书记。他说安排你下去驻点的事是季委员提出,乡里三个书记一起开办公会定的,不能改变。我唯一能帮上忙的是把山后村的情况给你介绍清楚,免得你吃亏。”
梅良新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山后村在龙山北面,从你的住处走水里直接过去只有二里多路,但龙山水库的水太深,只能绕路沿着水库岸边走,有十里地。”
“这个村的资源条件在全乡基本上是最好的,人均三亩多耕地,五亩山林,但却又是最穷的。全村三百多户人家能住上瓦房的只有很少几家,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
周胜利道:“季委员说乡里派过两个驻地干部,都很短时间就回来了。”
“是的。”
梅良新说道:“去的头一个是乡的会计辅导员,去了后与村干部们关系处得还好,但村里的面貌没有改变,村民反而上访反映他与个别村干部勾结。”
“第二个是教育助理,住了不到一个月与村里的一个有夫之妇搞到了一起,被人家丈夫带着兄弟几人打了个半死,用绳子捆着送来了。乡里给了个撤职处分,又回学校教书去了。”
周胜利听了感觉季修志没与自己讲真话。
梅良新对他说道:“山后村虽然穷,但是出美女,这十多年来到那个村驻点的干部,因男女作风问题受处分的有好几个。你们年轻人血气旺盛,看了美女容易拢不住火,到了那里后千万别与有夫之妇有关系。”
周胜利被他说得脸上直发热,连忙表态:“站长放心,我不会乱来。”
周胜利驻村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下午,赵广法在食品站他的宿舍里给周胜利设宴送行,球队与他处得较好的几人全部到场。
男人的通病是,几杯酒下肚嘴上就没有把门的。
米虎大着舌头对周胜利说,“你年轻,长相好,学历高,本来就容易让人嫉妒,不该当共青团副书记。那个位子不在级,又与‘妃子娘娘’太近,不上算。”
周胜利感觉到他所说的“妃子娘娘”很可能是赵丽珍,当着好几个人的面不好问,但是他猜测到,是因为自己当了共青团副书记,季委员吃醋,给自己穿了小鞋“发配”到落后村的。
他真想大吼一声:我比窦娥还冤呀!
张大伟附在他耳边告诉他:“我们公安人员破案时经常吃住在村里,为了防止有人在水里下毒,我们到河里抓几条小野鱼放在水缸里,只要看见鱼死了,这缸水就不再用了。你下去后切记着这一点。”
听了他的嘱咐,周胜利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觉。

第三章

周胜利带着乡党委开出的介绍信,用自行车驮着行李去了山后村。
路上一直走的水库堤坝,下了堤坝就到了村头。
这个村果真如梅良新说的那样贫穷,房屋低矮破旧,多数屋顶上面的茅草因年代久了变成了褐色。但是却有两处瓦房格外引人注目,在村外就能看到其高大气派,绝非一般。
到了村口才发现村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街道上全是雨水流淌过的痕迹。
村口站着三个衣着整洁的中年人,当中一个又白又胖,油脂从脸上似乎能渗出来,一看就知道他长期没有干过农活。
周胜利看见这三人后下车正要问路,却见中间那个白胖子迎上前来主动打招呼:“你是不是乡里来的周领导?”
周胜利今天入村的事没有与人打招呼,只有球队的队友和站长梅良新、组织委员季修志等很少几个人知道,这几个人竟然知道自己过来,脱口问道:“几位是?”
后面两人中留着大分头的那个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山后村党支部书记李成才,我是村会计李成明,那位是治保主任李福来。”
被称为李成才的白胖子热情地迎上来,伸出手打算与周胜利握手,但周胜利两手握着自行车把,腾不出手来:“李书记抱歉,我的手腾不出来。”
李成才说:“我代表山后村党支部和全村干部群众欢迎周领导到村里检查指导工作。”
随后手一点治保主任李福来,道:“福来叔帮着周领导推自行车。”
周胜利坚持不让别人推:“我年纪轻轻的让老同志给推车不礼貌。”
然后忍不住好奇地问:“李书记怎么知道我今天进村的?”
李成才说:“我今天到乡里去办事,抽空拜访了季委员。他说乡里派了一个高学历的干部到山后村帮助工作,今天进村。我听后骑上摩托车就赶回来了。”
周胜利表示歉意,“耽误了李书记正事,对不起了。”
李成才说:“我是个老粗,最怕听你们知识分子客气话了。走,先到村委办公室,把行李放下。”
周胜利记住了铁塔张大伟的话:不能住村委,住村委就是让人家把你给监视起来了。
装作不好意思地对李成才说:“李书记,我有个神经衰弱的毛病,休息时怕闹,别让我住村委了,随便找个地方就成。”
李成才似乎面露难色,李成明说道:“有个地方很静,就是位置太偏、房子太破旧了。”
周胜利说:“只要是不漏雨,破旧点不怕。”
李成才自然知道他说的房子的位置,“行,咱们去村东头。”
李成才可能是长期不从事体力劳动,走了几步路,说了几句话,已经气喘吁吁。
周胜利说:“李书记身体胖,走不动路就不用跟着过去了。”
李成才说:“不妨事,一起过去。我这是水膘,身子虚,往后得多锻炼。”
一行四人刚转头往东走了不远,就听见了女孩子的哭声,还有男人、女人的叫骂声。
往前走过了两道巷,看见一户低矮的院墙前面的路上,有个女孩子声嘶力竭地哭喊,一个手持棍子的中年男子举着棍子,迟迟没有落下。他的身后一年中年女人手指着女孩骂着很难听的脏话。
治保主任李福来指着手里举着棍子的中年男人骂道:“成峰你个混账东西,让你到生产队干活你有病不能干,在家打闺女你倒是有力气,明天到生产队推胶车。”
女孩没有发现过来人,依然边哭边喊:“你打,你打,打死我也不换亲,不嫁人,我才十五,我想上学!”
听到她的哭喊,周胜利真的是震惊了,目光朝女孩的身上看了过去。
还别说,这女孩完全就是一个小美人的样子,长得很是漂亮。
怪不得梅站长说山后村出美女,这个女孩身体虽然没有长开,人很清瘦,但仅那脸盘,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你才十五岁,怎么就嫁人了?”
周胜利忍不住问道。
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周胜利,没有说话。
李福来向他解释道:“周领导,咱们农村女孩子十五岁嫁人的很多,家里穷,没办法的时候都会嫁人。”
周胜利说:“十五结婚也领不到结婚证呀。”
李成明道:“咱们农村结婚没有几个领证的,先结着,啥时到了年龄啥时领证。”
中年女人气还未消,恶狠狠地数落着女孩:“女人长着一张X,早晚都得给人X,早X早生孩子早有家。”
周胜利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赤裸裸地说着男女之事,而且这个人还是亲娘在说自己的闺女,脸上阴沉下来。
李福来吼道:“早就知道山后全庄噘街你数第一,不会说话滚一边去,再守着乡领导说脏话我把你捆起来游街!”
中年女人好像不怕他,反驳道:“福来叔,我也就是过个嘴瘾,说脏话要捆起来游街的话,搞女人的得抓起来蹲大狱。”
李成才和颜悦色地说道:“三婶你这张嘴真缺个把门的,今天这是守着乡里的领导说,如果是守着公安局的胡说八道,大狱说不好也有你一个位。”
女人惊恐地看着李成才和周胜利,没敢再吱声。
周胜利把女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想:明明是李福来在吼她,但她为什么怕的人好像是李成才?
李成峰早已扔掉了手里的棍子,少气无力地对李福来道:“大叔您老先消消气,我也不想把亲闺女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当媳妇,可你大孙子都二十多了还没有媒人上门,你二孙子在县城上高中,家里还指望着他考个大学跳出咱这山沟沟。”
“丫头片子赔钱货上个初中能认字不就行了吗?可她非要学她二哥上高中考大学。你上学也行,可你别回家要钱呀,这些日子吵着要五块钱的学费书费。五块钱,得卖六十斤红薯干。一家五口,还有我这个病秧子,指望着你大孙子挣工分,哪来的钱?”
周胜利更懵了,为这五块钱就要把闺女嫁人?
李成才板着面孔呵斥道:“光天化日,你们在大街上又哭又闹,丢山后村的脸。别吵吵了,滚回家去!”
这时,从低矮的院墙里面走出一个身高不低于一米八,长相英俊的青年小伙子,怒气冲冲地瞪了李成才等人一眼,冲父母喊道:“爹、娘,求求你们二老,别在大街上丢咱们山后村干部的脸了,打死我也不要那个女人做媳妇。”
他这话是冲着自己父母说的,但话音里面夹棍带棒,全是指向村干部的。
李成才等三人尴尬地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开口。
这就是周胜利初识的山后村。

第四章

中年女人在儿子面前没有了面对女儿时的威风,乞求般说道:“大海,咱家里穷,你爹娘没本事,不能给你找好看的媳妇。那个女孩长得是丑了点,女人丑俊那里都一样,夜里关上灯都是一个味。”
在周胜利看来,中年女人应该是长得很俊俏的女子,怎么说起话来如此粗俗?
李成峰则教训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长子,延续烟火最重要,能生孩子就是好女人。”
青年男子冰冷着脸对父亲说道:“爹、娘,你们要是非逼着妹妹给我换媳妇,我现在就去跳潜龙潭!”
李成峰无奈地对女儿道:“你哥不同意,不给你换亲了,学也还是不能上。一年两回向家里要钱,两回就是十块,你早晚是人家的人,家里不再给你花钱了。”
女孩依旧哭闹:“我要上学,我能考上高中,我要上大学。我上完大学有了工资,家里花的钱我全还上!”
因为五块钱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周胜利看着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小女孩,心中实在不忍,对李成峰夫妇说道:“只要你们同意她继续读书,她的学费书费我来交。”
“你?”
不仅正在哭闹的一家人四口,就连李成才等三位村干部也都一齐看向他,脸上现出意外的神色。
李成才急忙阻拦:“周领导,这怎么能行,山后村的孩子上学要你给交钱,不是打我们村干部的脸吗?”
当对着李成峰一家的时候,他的脸又换成了凶狠的神色:“你们在大街上闹,山后村家里穷的又不止你们一家,谁家像你们这样在大街上又喊又骂的?人家周领导实在看不下去了。”
周胜利怕他这样说女孩家更不会要他的钱,依旧不会让女孩上学,忙纠正了李成才的话:“李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不愿看着一个十分渴望学习的孩子因为五块钱失学,由此而改变一生。”
他走到女孩的哥哥面前,真诚地说道:“你叫大海是吧?咱们两个人年龄相近,都是青年人,思想上容易沟通,我相信你也不愿你妹妹因为五块钱失学吧?”
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元面额的纸币,对大海说:“你若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把钱拿着。”
大海接过钱,却不领情地说:“你是大队干部的座上宾,我是小老百姓,不敢高攀,这十块铁我替大丫收下,让她交学费。万一她真的考上大学,连本带息还给你,如果考不上,你这钱就等于打水漂了。”
刚停止了哭声,正在擦眼泪的女孩突然接了一句:“家里还不上,我以身抵债,做你的相好。”
大丫话一出口,周胜利感到自己的做法动机不纯一样,脸上滚烫,对李大海和他家里的人说:“我这点钱不要任何回报。”
然后,催着李成才等三个道:“咱们快走吧。”
这是一个标准的农家小院,正面四间屋,东侧是厨房,西侧是猪圈和厕所。
会计李成明告诉他:“这个院子的主人前几年闯关外去了,他不在的时候村里无偿使用,同时负责管理修缮。”
“这狗东西精得猴一样,再新的草房子三年不住人就得塌顶。有人住着,人的阳气养屋,村里帮他养着屋,坏了还要帮他修。”
李成才对周胜利说:“上面来的干部也有的像你这样不习惯闹,村里就安排住在这个院子里,锅灶是现成的,回头让福来叔给把村里的厨子喊来,往后一日三餐由他给做。你放心,这回村里给你找的是个男厨子。”
周胜利听说,会计辅导员就是接受了村里安排的做饭厨子以后与村干部混到了一起被群众告走的,教育助理是与做饭厨子搞到了一起被现场捉住打伤的,拒绝道:“我下来之前,季委员很严肃地给我谈了一次话,要求我不接受村里招待,吃饭自炊。我不能下来就违背领导的指示。”
李成才说:“周领导严格要求自己值得我们学习,前几顿饭你缺粮少米的没东西做,明天买回来粮和菜再自己开火。”
周胜利道:“粮食和青菜很快就有人送来了。”
正在这时,村高音喇叭里有人喊道:“成才书记有人找,成才书记有人找,听到广播回村部办公室。”
李成才对李成明说:“我去办公室看看谁找我的,你和福平叔帮着周领导打扫卫生。”
周胜利说:“李书记你忙去吧,我给各位纠正一句:往后你们几位村干部不要叫我周领导,喊我小周。我大学刚毕业时间不长,不是领导,喊领导我听不习惯。”
李成才刚离开不多会就回来了,是坐着派出所的边三轮摩托车回来的。
张大伟开着摩托车,赵广法坐在车后座,李成才半蹲在车斗里。
下车后,张大伟轻松地提着二十五公斤的面袋子,赵方法一手提着一块猪肉,另一只胳膊夹着一个纸箱子,李成才则抱着几捆青菜,三人鱼贯进了屋。
进门后,赵广法说道:“我们一起打球的几人凑了分子给你温锅,我和铁塔代表他们把东西送过来,一袋面,五斤肉,一箱洪蒙白干,你回去的时候别忘记了请哥几个的客。”
张大伟与李福来熟悉,嘱咐李福来:“我兄弟住在你们村里,麻烦你给照顾着,帮着联系农户买个青菜、鸡蛋,钱不要村里出,我兄弟有钱,他给。”
两人与周胜利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李成才等三人见周胜利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也不再坚持村里派厨子,安排李福来作为联系人。
周胜利安顿好后,锁上大门,打算到村里打人聊天。
奇怪的是,村里人老远看见他就躲,明明几个人正在一起闲聊,他往那边刚走了几步,人群就散了。
闲着无聊,周胜利转到了村外,看见两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拿着铁锨和一张小网在河里捉鱼。
这条河与龙山水库相通,但水面较宽,不过水很浅,最深的不过膝盖深。
两个小孩在水里用铁锨围了个小汪塘,倒换着用水桶往外舀水,眼看快舀干了,自己垒的小堤坝被外面的水部冲垮了,水又全流了回来。
大一点的孩子气得要打小一点的,说他的堤坝没有垒结实。
周胜利看见河水在他们两个上游不远处分了岔,他们选的这条河岔里确实有鱼,向他们讨来铁锨,卷起裤腿下了河,在上游分岔处用锨挖来沙土垒了个临时堤坝,让兄弟两个张着小渔网在下游河岔汇合处等着。
这种捉鱼的方法叫拿干鱼,他小的时候时常跟在哥哥周胜刚后面在洪蒙河里这样捉鱼。
上游没了水源,下面的水照样流,很快这条河岔便见了底。
发现危险顺着流水向下游逃跑的鱼进了兄弟两个的小网,没有来得及逃跑的,有的鱼身裸露在沙子上,有的上半部拱到了沙子中或青苔下面。

看着兄弟两个欢快地往桶里捡鱼,周胜利暗自思忖:从这两兄弟身上能找到拆开自己与后山群众之间隔离墙的裂痕吗?


第五章


满腹心事的周胜利发现有一处约三四平方米的地方还有水,且不时从下面的沙子底下往外冒水泡,凭小时候捉鱼的经验,估计沙子下面很可能有鲶鱼。

他用铁锨把里面的水戽到外面,基本上见底后在冒泡的地方往下挖,先后挖出七八条大鲶鱼。
小兄弟俩很仗义,主动提出把捉到的鱼分给周胜利一半。
周胜利帮他们提着桶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从里面挑出了几条当地人称为“扇子鱼”的小鱼,说这几条鱼很漂亮,他回头找个玻璃瓶养着观赏,别的都让小兄弟两个带走。
两兄弟走后,他把两条小鱼放进了院内吃水的缸里。他老家村东边的河里也有这种对水质很挑剔的鱼。
傍晚他正在做着晚饭,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进了院子,手里还提着一只铁桶。
进来后他主动介绍自己,说他是下午与周领导一同捉鱼的两个男孩的父亲,自己是来给周同志还鱼来了,“两个小孩不懂事,把周领导抓的鱼拿回家了,我回去再数落他两个。”
周胜利粗略看了一眼,发现他把几条鲶鱼和其他的半斤以上的鱼全拿来了,阻拦道:“我小的时候也常跟在我哥后面下河抓鱼,看见他们兄弟两个捉鱼一时兴起,还得感谢他们兄弟两个陪我玩了小半天。鱼是他们捉的,我只是帮了个小忙。这不是几条鱼的事,别扫了他们兄弟两个的兴。”
两个人互相推让,最后周胜利答应留下两条鲶鱼,别的让孩子父亲全提回去,并加了一句:“你要是不同意,这两条我也不要了。”
孩子父亲挑了两条最大的鲶鱼放到周胜利的水桶里,把剩下的提着走了。
临出门前,他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了句:“山后村山高水深,野兽水怪不稀罕,周同志年轻容易贪睡,晚上一个人睡觉还是灵性着点好。”
凭进村第一天的感觉,周胜利发现这个村的干群关系很紧张,李成才也很专权。进村后的第二天,他要求村里开了一次党支委和村委“两委”会,在会上亮明自己进村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村里发展经济。
但这个“两委会”到会的只有四个人,就是白天他见的三个人加上一个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党支部副书记。
前两夜,周胜利不敢进入深度睡眠,整夜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第三夜实在太困了,不觉间进入了深度睡眠。
“砰”的一声响,把周胜利从睡梦中惊醒。
他压抑着惊慌,回忆着声音发出的位置,感觉是什么硬物打在了门上。
夜里,他没有敢起身开门。
好在这夜再无动静。
天刚亮他便起床放开屋门,发现了一个里面包着石块的小纸团。
展开纸团,上面写着“检举信”三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检举内容:李成才通过与乡领导的关系,逼迫正直公正、在朝鲜战场打过仗的原党支部书记李福堂辞了职,自己当上了书记。上台不久就把自己的同胞兄弟换到了村会计的位置上,兄弟两个侵吞集体财产,把山上的林木当作他们家的银行,村里天天卖树就是不见收入。
他还让老流氓李福来当了治保主任,充任他的打手,谁敢提意见就打谁。这三年来,有两人被打伤致残,一户被逼全家出走,被李福来搞的妇女就不下一只手之数。工作组现有住的房子的房主就是被他们逼得全家出走的。
……
检举信上面罗列了不少问题,但除了被逼下台的李福堂外,别人都没有点到名字。
周胜利敏锐地意识到,这就是自己要找到的将自己与山后村群众隔离开的那道墙的裂痕,墙的那边,不仅有山后村的普通群众,还站着原村党支部书记。
不论检举信上写的真假,自己都有必要见一见原党支部书记。
为了不让李成才几人多想,他与李福堂的见面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
但是要命的是,村里人几乎都在躲着他,只有李福来每天到他的住处好几次。周胜利怀疑,他常在自己跟前露面就是为了不让村里人与自己接触。
山后村地处偏僻,到附近有集市的村最近的也有七八里地。周胜利吃的青菜,基本上全是通过李福来联系从本村农民那里买的。
买了几次青菜后,他与负责给他供应蔬菜的两个农户熟悉了,他们来送菜时便聊上几句。
在他们的口里,李成才是最合格的村书记,是全村老百姓最拥护的村干部。
周胜利明白,他们全是李成才身边的人,自己吃他们菜园的菜,虽然每次都付钱,但别人仍然会认为自己与李成才他们交往密切。
既然驻村是持久战,周胜利也作了长远打算。他在院子里开了一块菜地,打算到集市上买些菜种在这个院和水库管理站的院里种上青菜。
距山后村最近的集市在邻县的一个叫甲山的大村,从山后村过去要翻过甲子山的山梁,走八里地山路。
周胜利从李福来那里打听到甲山集的逢集时期,按日子骑车去了集市。
山村的集市规模很小,用李福来形容集市小的时候说的一句话:“一盒烟发到集两头,烟盒里还有剩的”,卖的货物就是粮食、鸡蛋、鸡和农民生产生活中常用的物品。
周胜利在集市上买了些青菜和肉,买了些蔬菜种籽,在卖菜种的小摊子上竟然意外地发现摆着一卷塑料薄膜。
他在等着摊主包菜种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句:“你怎么还卖薄膜?”
摊主道:“前几年闹地震,我见家家户户搭防震棚,买了几卷,货没卖光防地震的事也没人提了,这捆薄膜我都压了三年了。”
周胜利记得在学校时老师曾带着财学们在玻璃屋内搞过冬季蔬菜生长试验,觉得用胶料薄膜代替玻璃也可能行。
他问摊主:“你这薄膜怎么卖?”
摊主说:“搁在三年前得卖二十块钱,我三年没卖出去,你真打算要,交上两块钱拿走。”
周胜利掏出一张五元的,说:“我给你五元钱,让你少赔点。”
周胜利买完东西再往回返时天已晌午,他骑上车就往回返。
可能是初夏的中午太热,周胜利出了集市后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
他骑着车上到了山梁的一半脚下就蹬不动了,只好下来低头推着自行车往前行走。
正在走着,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女子的喊叫声:“有人耍流氓,抓流氓!”
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接着传了过来:“大晌午的,你喊破嗓子也没用。我只是想与你玩玩,没打算害你,玩玩又不少一块肉,瞎喊什么?”
女的说:“我就是东边山后的,你敢动我一指头我让家里人打断你的狗腿。”
男的说道:“打断我的腿也是以后的事了,咱们先顾眼前。”
周胜利抬头看见,前面十多步远的路上,一个男的把女的用劲往路边上拉,女的用力往后缩。他推着自行车紧走几步到了两个人跟前,喝问道:“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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