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省一处叫云岗村的小山村里,在一个名为“三七堂”的医馆前排起了冗长的队伍,他们有的是在儿女搀扶下直不起身的老人,也有面色蜡黄的年轻人,亦有被父母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孩子,后面的队伍里甚至有几个自己带着小马扎坐着排队的。
这“三七堂”说是医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家普通农户的小院,只不过与村中大多数草坯建造的房屋不同,这家的房子是由木头垒建而成,门的两侧有两块木板雕刻的对联,上联是:但愿世间人无病,下联是:何愁架上药生尘,上方则是一块看着有些年头的牌匾,笔锋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大字:三七堂。落款为:郎广白题。
就是这样一家医馆,人们想象中,肯定觉得堂内坐诊的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高深莫测闭目诊脉的景象,不过当你走进屋内,便会让你瞠目结舌,因为堂中坐诊问病的人,是一个看样子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坐在一个因为年深日久已经磨得有些包浆的榆木桌子后,也穿着一身粗麻材质的白色短褂、黑色布鞋,可纵使这般老成的家具与穿着打扮,搭配在他那稚嫩白皙的脸上,却更加觉得与屋中景象格格不入。
此时,一个老人看诊结束,年轻医生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身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小姑娘接过药方看了看,便去一旁的药柜里按方抓药去了。
一个五十左右岁,看起来健壮有力的中年人见排到了自己,快步上前坐到了年轻医生桌边的凳子上,直接脱了上衣赤膊着膀子急切的说道:“郎书文啊,你快给我瞧瞧吧,这身上起了不少的疹子。”
年轻医生郎书文,凑近看了看,只见中年人身上有多处成片的紫色斑疹,不止上身,郎书文观察了一遍后,见中年男人穿着短裤的腿上也同样如此,看清了大致情况后,郎书文说道:“七叔,别急,我先给你搭个脉。”
这个被唤为七叔的中年人闻言便立刻将手放到了脉枕上,郎书文伸手搭脉,静静地感受着脉象,与此同时屋里排队的其他病人们也都屏气凝神的朝这边看着,有的年轻人甚至不敢多看,因为身上的斑疹成群结片,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相信一定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片刻后,郎书文便将两只手的脉象都感受了一遍,又让他把舌头伸出来看了看舌苔情况,最后对中年男人问道:“七叔啊,最近是不是常常感到乏力、气短、没有胃口,有的时候甚至头晕腿软?”
七叔立刻点头称是:“对啊,现在干活都没有力气,难道这些也和身上的疹子有关系吗?”
郎书文坐直了身子,看着七叔问道:“我要是没有说错的话,你这身上,两个多月前便出现了你口中的疹子了吧,但你没有重视,当成普通的皮肤病治了对吗。”
七叔闻言一拍大腿:“是啊,你说的没错,春种的时候就起了这疹子,当时农活多,也没当回事,你七婶从镇里回来给我买了一盒治皮肤病的药膏,可一盒都用没了也没见效,这半个月更是越长越多。”
郎书文听完这话也不意外,村子里的大多数农民都是这样,认为自己身强力壮的生点小病也没什么大碍,又怕耽误农活误了收成,但凡有点小病小灾的自己就给自己确了诊,胡乱吃点药,治好了方则罢了,治不好,小病也给拖成了大病。
“七叔,这不是疹子,在中医上这个病叫做紫癜,由皮下出血引起,我相信往年你也出现过此类病症,只不过不严重,而且没多久也就好了,今年才严重了起来,我给你开服药,很快就会痊愈的。”郎书文笑呵呵的说完,便拿起笔在纸上用一手漂亮的行书写起了药方。
与一部分中医大夫不同,郎家人看病,从来不会将喜悲表现在脸上,他们在看诊的时候永远都是以一副平常心来对待,有的时候的确如此,病人的病症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抬头看到医生紧皱眉头的表情,吓都给自己吓出毛病来了,所以爷爷郎广白在郎书文五岁开始学医的那一刻,就将这一点让他牢记在心,而郎书文也在行医的十几年里牢牢遵守着。
事实确实也真的如郎书文所说,七叔前几年自己身上确实偶尔长出今天这样的紫色疹子,只不过并不严重,涂抹两次药膏后也就好了,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病,他涂抹的药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不过是成疾未深,如今才真的是小病拖成了大病了。
不一会的功夫,郎书文就将药方写好:黄芪20g、白术15g、当归30g、何首乌30g、补骨脂20g、仙鹤草90g、槐花15g、石韦15g,水煎服,三服可愈。并在药方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再次确认了一遍后,还是将药方递给了身后的女孩:“小昀,给七叔抓药。”被唤作小昀的女孩接过药方应道:“好的哥。”
第二章
与此同时,在省会余阳市的机场,一架普通航班上下来了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老人,目光炯炯有神,浑身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同行的几人,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发现他们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军人的气质,目光冷峻的警惕着四周情况,站位看似散乱,实则是将老人保护在里一个安全范围之内。就在即将走出机场的时候,老人身后的一名中年男人上前对老人说道:“老首长,要不我们还是和江宁省的领导打个招呼吧,万一真发生什么意外,我没法和川柏首长交代啊。”
老人侧过头看着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眼神对视上的那一刻,还是让中年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回自己老家,能出现什么意外?一路上唠唠叨叨的,你如果再唠叨,你就回京城去吧。”此言一出,中年人立马闭上了嘴,无奈的和身后的一名年轻人小声说道:“去打三辆车。”年轻人听到吩咐后,腰板一挺回了声:“是!”就离开队伍快步向机场外走去。当老人出机场时,年轻人已经站在三辆出租车前,老人快步向前,腿脚完全不输给年轻人,中年男人小跑着超过老人,拉开了中间第二辆车的后门,老人迈步上车,中年男人从另一侧上车,和老人一同坐到了后座上,一名健壮的年轻人则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其余人也都井然有序的上了另外两辆车。整个上车环节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而此刻正在视察基层部队的大军区司令员顾振林手机突然响了,顾振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是中央保卫局的局长孙保胜打来的,于是向身边陪同的几名军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就笑呵呵的接了起来:“孙局长,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的孙保胜严肃的说道:“顾司令,玩笑先不开了,有个重要的事要向你说,你身边有人吗?”顾振林闻言,脸色大变,此时的他心里一凛,中央保卫局的局长打电话,又说的如此郑重其事,难不成哪位大首长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什么事了?他都不敢再多想下去,快步离开了人群,又向身后的军官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跟随,几名军官也看出了顾振林神情的变化,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且事情与自己有关,那顾司令的大板子打下来,真的会让人不死也得扒层皮啊。顾振林快步来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地上,又环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无人后,对电话里的孙保胜问道:“孙局长你说,发生什么事了?”孙保胜在电话里急切的说道:“顾司令,今天早晨秦老去了江宁省,没有通知任何人,就只带了几名警卫,按照京城机场给到我的航班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江宁,你务必尽快找到秦老,确保老首长的安全。”顾振林听完这段话,感觉就像一个重磅炸弹在自己的耳边炸裂开来。秦老独自来了江宁?如果真是在自己的地头上,老首长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我知道了孙局长,我现在就安排人,肯定以最快的时间找到老首长。”说罢后两人挂断电话,顾振林快步回到几名军官身边:“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然后又对自己的警卫员说道:“让司机把车开过来。”上车后顾振林对警卫员说道:“给所有军分区司令去电话,让他们以最快时间到大军区开会。”说完后,他低头思索了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响了几声后对方接了起来:“我是尚远志。”顾振林没有寒暄,而是直奔主题的说道:“尚书记,刚刚我接到了中央保卫局孙局长的电话,说秦老独自来了江宁,现在应该已经下飞机了。”“什么?”江宁省省委书记尚远志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无比震惊,赶忙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顾司令,您详细说说。”顾振林随后就将他知道的情况与尚远志说了清楚,尚远志听后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派人,咱们兵分两路,我们保持通话。”放下电话后他立刻拨通了秘书麦晓东的座机:“小麦,立刻通知在家的常委们和市公安局局长杜衡来省委开紧急会议。”麦晓东听到老板这个语气哪敢迟疑,立刻回了声“是”。这时在出租车上的秦老,还不知道自己以为的秘密出行,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甚至翻起了这么大的风浪,让江宁军方和地方的两位一号人物,都急出了一脑门的汗。中年警卫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的“孙局长”三个字,又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秦老,只见秦老也看到了来电的人谁是,正盯着手机屏幕,中年警卫为难的将手机举了起来,声音里都快带有哭腔了:“秦老,都打了二十几个了,这回回去,肯定要“挨板子”的。”秦老冷哼了一声:“主意是我起的,他敢打你的板子,我就打他的板子,你怕什么?”中年警卫心想,我怎么不怕啊,别说是这个位置上的领导了,就是哪个企业的小老板给属下员工打二十几个电话都不被接通,也早就暴跳如雷了吧。只见电话显示被挂断后,马上又打了过来,“嗡嗡”的震动声响个不停,秦老眉头微皱,一把抢过了中年警卫的电话,按下了接听键,电话刚刚接听,还没等秦老说话,对面孙保胜愤怒的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周天冬,你聋了?打了二十几个电话都不接,如果老首长有个什么闪失,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秦...秦老?”孙保胜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瞬间将怒火熄灭了下来,又接着说道:“秦老啊,您老这是干嘛呀,不声不响的自己就走了,保健局的黄副局长前几天还和我交代您的身体不宜过度劳累,万一身体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啊。”秦老最不喜欢听得就是别人说他身体不行,他气的就是,自己打了一辈子仗,杀敌无数,两万五千里长征都走过来了,现在年纪大了,就想回家乡看看,却被所有人加以阻挠。“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听别人胡说。小周是被我“绑架”来的,你不满意,冲我来,不用在他身上撒乏子,我就回老家村里看一看,你们不必那么紧张,过两天就回去了。”秦老说完没等孙保胜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周天冬接过手机,见秦老给自己打了掩护,心里也算松了口气。孙保胜见电话被挂断,也没有再回拨过去,既然知道了秦老的位置,就已经很好了,于是他立刻将电话给大军区司令顾振林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后他便说道:“顾司令,秦老应该是去了他的老家,扶风县的云岗村。”“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人过去。”顾振林挂断电话让警卫员通知了扶风县的武装部先一步到云岗村做安排,而他则是打电话又将消息告诉了省委书记尚远志。尚远志此刻正在会议室就此事开会,接到消息的他也终于将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地,于是立马对市公安局局长杜衡说道:“通知扶风县的公安局,在火车站和高速路以及国道等必经的地方做安排,保证老首长的安全。”起身后又对其他几位常委说道:“老首长应该是回了他的老家,扶风县的云岗村,各位同志,放一放手里的工作我们去一趟吧。”各位领导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还有一丝激动涌上心头,开玩笑呢,那可是秦老,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见这样的人物一面,就得等自己什么时候官运亨通,直达中央了。省委大秘麦晓东在书记尚远志的话音刚落之时,便立马拨通了省委司机班的电话,要求以最快的时间将两辆考斯特停在大楼门口,等待领导们下楼。这时云岗村的三七堂,排队的人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伙患者,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郎书文看着孩子的父母问道:“你们是谁看诊?”孩子爸爸率先开口,“大夫,我们是金柳市的,听熟人说您医术高明,慕名而来,给孩子看病。“”听了男人的话后,郎书文将目光放到了小男孩的身上,小孩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病状,反而活泼好动,精力旺盛。孩子妈妈见男人说句话也没有说到正题上,瞪了丈夫一眼后又补充道:“大夫,这孩子近一年来,总是流鼻血,一天要流七八次。”郎书文听后,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定论,一般小男孩火力旺,这样的病症他在每逢寒暑假就云游行医的几年里治过很多次同样的病例,所以便对小男孩说道:“你坐到叔叔身边,叔叔给你摸摸脉好吗?”而小男孩并不是很配合,连忙向后退,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要,我不打针,我不喜欢白大褂。”郎书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短褂,又看了看孩子家长,孩子爸爸面露难堪的说道:“给他看了一年的病,大小医院,中医西医都看过,做过不少的仪器,也打过针,喝过药,就连民间的巫术都试过,没见好不说,现在孩子见到医生就害怕。”郎书文也不意外,只不过感到悲哀,现在的医疗现状就是这样,小病当成大病治,大病当成绝症治,明明医生有本事,大医院的医生被医患关系搞得慎之又慎,小诊所的医生为了赚钱总是有所保留,西医大夫太依赖仪器,中医大夫又不敢下猛药,最后受苦受罪的全都是患者。郎书文只能再一次笑着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一眼正在整理药柜的女孩郎昀,然后对小男孩说道:“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没有病,所以我不给你摸脉,也不给你打针吃药了。以后爸爸妈妈也不会再给你打针吃药了。”小男孩眼中惊喜又带有怀疑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郎书文颔首道:“我从来不骗小孩,不过我要和你爸爸妈妈聊会天,你和那个姐姐玩一会去好吗?”说着指了指郎昀。郎昀听后,转头看了看郎书文,见郎书文对她的示意,就立刻心领神会了,于是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对小男孩说道:“姐姐不是医生,姐姐带你去那边玩玩具好吗?”郎昀起身牵起小男孩的手,就向屋子里一个角落处的矮床走了过去,只见那边的矮床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小孩玩具,小男孩见到后开心的挑选着自己喜欢的。郎书文看出了孩子父母此刻的疑惑,于是笑着说道:“那是我妹妹,也是学医的,诊脉的手段不比我差,小孩子见她总要比见我亲和些。”孩子爸爸听后长长的“哦”了一声,“刚见您时,觉得您年纪这么小,还怀疑您的医术,不过在排队的时候看到您对其他病人的诊治,看得出您是有真本事的。”孩子妈妈也点头道:“是啊,没想到你对小孩子也有独特的办法,这一年给他治病,哪一次都是要哭上好久。”郎书文看着那边的小男孩解释道:“给小孩子看病,称为儿科,在古代时,又称之为哑科,就是因为小孩子他们没办法像大人一样,真实的表达出自己身体的感受,所以更需要我们医生多一些耐心和仔细。”片刻后,郎昀在与小男孩玩耍的过程中,偷偷给他的两只手都诊了脉,也诱导他朝自己吐舌头看了看舌苔等,于是走了过来对郎书文说道:“哥,脉象没什么问题,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不过舌苔发黄似肝火旺盛。”郎书文点了点头,“那和我观察出来的一样,没有其它病灶就好。”其实刚刚郎书文看到男孩的第一眼就已经看出男孩肝火旺盛,所以流鼻血也实属正常,之所以让郎昀再去把把脉,一则是他知道自己的年龄不占优势,本就会让多数人先入为主的对自己医术产生疑虑,直接开方怕男孩父母不信服,反而让他们走更多的冤枉路。二则是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爷爷在世时,总是会批评他说,为医者,自信是必须具备的,但谨慎也是万不可少的,为患者负责,行针用药皆不可轻浮孟浪,但十几岁的郎书文,仗着自己天才般的医道领悟以及爷爷这位他心目中的医术大师的教导,他对自己的诊断从不怀疑,不过只有一次,他走了眼,就是爷爷身患绝症时,为了怕郎书文看出来,对自己用了药下了针隐藏了病情,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被郎书文看出来,而在爷爷去世的这两年里,郎书文总是会责怪自己为什么对自己过于自信,是不是如果自己再仔细些,察觉出了爷爷的病情,那么两个人一起查古方,用良药,爷爷就不会死了?“是药三分毒,小孩子少吃点药吧。”郎书文说罢便拿起纸笔写了起来,只见药方单上他写道:藕节、芦根等量煎服,一日两次,搭配膳食,红糖水煮猪里脊肉,汤肉同食,三日痊愈。并在落款处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后将药方单递给了孩子父母。郎书文笑呵呵的说道:“如果按方服用三日后,还流鼻血,我将诊金十倍退还。”说罢起身去一旁的水盆前洗了洗手。男孩妈妈笑道:“不打针不吃药就能治好,我可阿弥陀佛了,哪还能找您来退诊金,如果孩子真的不再流鼻血了,我们三口人再来的时候,肯定是送锦旗来的。”男孩爸爸也同样笑呵呵的称是,将药方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后,突然想起了还没给诊金,便问道:“对了,诊费是多少?”男孩父母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八块钱?还记得上个月去挂了一个老中医的专家号,排了两天队,挂号费花了一百六,一个方子里十几味药花了五六百,还到老专家指定的一家药店里买了两盒单价二百多块钱的处方药,杂七杂八加一起就花了一千多,可结果一点效果都没有,孩子白白喝了半个月的苦汤子。男孩父母将一张十元的纸币给到了郎昀,直说不用找零了,又说了好几次感谢的话,一家三口才告辞开车走了。郎昀将钱收到了钱匣里,“哥,忙一天都下午了,你还是早上吃的东西呢,想吃点什么?我去做饭。”郎书文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你看着做就行,我都可以,饿死了。”说着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看着郎昀。郎昀笑道:“行,我这就去做,很快就好,等着吧哥。”扶风县的云岗村,在二十年代的时候,就只是一个农户不足三十户的小村庄,这里群山叠翠,四季分明,有一条小河清澈见底,儿时的秦卫山经常与小伙伴们在山林中的小河边玩耍,摸鱼、爬树、掏鸟窝,总是能让人乐不思蜀,傍晚时分,村中大人在山脚下喊上的一句“回家吃饭啦”,能响彻整个山林,几个小孩子争先恐后的朝家里跑去,今天你家做了土豆,我家煮了玉米,你家蒸了红薯,他家又炖了白菜,你给我家送一些,我给他家拿一点,粗茶淡饭的食物,吃的确实满满的幸福感,那是秦卫山一生当中最美好的回忆,是让现在耄耋之年的他,做梦都能笑醒的回忆。可战争来临,打破了这个原本安静祥和的小山村,父母和村中长辈一个又一个的死在他的面前,童年玩伴的鲜血染红了那个清澈的小河,一声声枪响回荡在曾经只有风吹鸟鸣的树林里,然后又经久不息的回荡在他的梦里,那也是他此生最痛的回忆。秦卫山站在那个依旧还在的小河边,陷入了沉思,突然身后有人喊道:“秦老...秦老...”秦卫山回过了神,不悦的回过头,只见河中的小桥上来了很多人,秦卫山背过了手看着不远处的人群,又看了看警卫周天冬,叹道:“阴魂不散啊!”不一会的功夫,人群就走近了,大家的脚步也更快了,大军区司令员顾振林率先来到秦卫山面前,站直身子一个敬礼:“学生顾振林向老首长报道。”有些人好奇,为什么顾振林要自称学生,那是因为建国后,秦卫山在担任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也兼任着国防军事学院的院长一职,而顾振林就是学院第三届的学生,也是秦卫山任院长期间的最后一届,有人说顾振林有套近乎的嫌疑,那只能对这些人说,自信点,把嫌疑去掉,就是套近乎。与此同时,尚远志也走到面前伸出双手,“江宁省委书记尚远志,见过秦老。”秦老虽然在此刻并不待见他们,认为他们太过劳师动众了,可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于是也就伸出手和他们握了握,其他人见状也赶忙壮着胆子上前握手,包括大军区的参谋长、常务副省长、省委秘书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长等排名靠前的常委级别的几位领导,而像公安局长杜衡等人,只是和秦卫山问了声好,并没有上前握手,不是不想,而是级别还不够,现场这么多人来,而且又是这样一个场合,老首长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要握一次手吧。秦卫山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众人,责怪道:“一个大军区的司令员,一个书记,正事不做,领着这么多班子领导跑来找我这么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子。”顾振林率先答道:“您老一个人出来,我们哪能放心啊。”尚远志也笑着说道:“是啊,而且您回到了江宁,我作为现在江宁的一省主官,肯定是要和您这位老江宁人来汇报一下工作的。”秦老此刻也不能不给他们台阶下,虽然在他眼里顾振林和尚远志就是两名小辈,可毕竟也是一方大员,军方和地方的两位一号人物,在这么多下属的面前,面子还是要给他们留的,于是说道:“也找到我了,我也没遇到什么危险,但是既然来都来了,陪我到村里转一转吧,你们也算是下下基层了,不过一会该忙什么去就忙什么去,我不用你们陪。”众人闻言,皆是松了口气,老首长还是给面子的,如果大家大老远的过来了,脚跟还没站稳就被撵了回去,那可真是让别的省的官员看了笑话了。秦卫山前面走着,后面众人就全部跟了上来,刚走几步路,秦卫山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进村了就别跟这么多人了,村民没见过这阵仗。”顾振林和尚远志看了看身后的人,尴尬的笑了笑,确实太多了,省里的几个常委,以及公安的五十多名特警还有军方的几位领导和一个警卫连,如果这个阵仗进村里还真的要给村民吓到的,于是军区参谋长肖华和常务副省长林海平便主动承担了指挥一职。周天冬此刻全然没有了在秦卫山身边那副温驯的样子,而是换上了一副生人勿近的铁面表情,走到肖华和林海平的面前敬了个军礼:“保卫局三处处长大校周天冬。”参谋长肖华虽然是少将军衔,可面对保卫局的处长他哪敢托大,这毕竟是大首长身边的人物啊,于是也回了个军礼笑着说道:“周处长一路辛苦了,您看看怎么安排。”林海平也主动与周天冬握了个手:“是啊,听周处长安排。”周天冬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并没有想要与他们多亲近的样子说道:“我们保卫局的同志都在,全部荷枪实弹,就让警卫连和特警的同志们原地待命吧。”见周天冬这么说,他们也知道这就是代表着秦老的意思,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很快就命令了下去。周天冬又问道:“有没有带医生,或者军医,秦老血压高,保健局的黄局长说一定要勤量血压,这次秦老突然出来,没有带医生,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已经一天没量血压了。”此言一出肖华和林海平皆是一惊,只顾着快点找到秦老,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真是忙中出错啊。林海平想了想率先说道:“我现在就联系省保健局的专家过来。”走在前面的顾振林见他们三人还在原地说着什么,便给尚远志一个眼神,尚远志立刻心领神会,和身边的秘书麦晓东低声说道:“去看看什么情况。”麦晓东点了点头就转身小跑着往后跑去。不一会便又小跑着回来,赶紧平稳了一下呼吸后在尚远志的耳边低语道:“刚刚保卫局的周处长问,有没有带医生,秦老有高血压,已经一天没量血压了。”于是找到机会,便将此事对旁边的顾振林说了,顾振林也心道“百密一疏啊”。“尚书记,派你们地方的医生赶过来吧,军区离这太远,军医赶过来根本来不及。”尚远志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麦晓东:“让林省长先把县医院的医生叫来应急,量血压他们总是会的,然后再让省保健局的专家团以最快的时间赶过来。”麦晓东记下后又朝身后的林海平等人跑了过去,将尚远志的吩咐传达了给林海平。林海平急忙照办。一行人转眼来到村里,看着村中的景象,秦卫山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尚远志也颔首看着村中的景象,干净的村中小路,田间地头上除杂草的农民,满村奔跑嬉笑的孩童,家家户户院中堆起的粮仓,虽然没有城市的繁荣,但是更多了几分城市中没有的心安与平静。“是啊,可是这一切也全都是像和您一样将生命抛渚脑后舍生忘死的人,从侵略者和资本主义的手中重新夺回来的啊。”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尚书记说的都是实话,我们的国家能够有今天都是您这样的无产阶级革命者用血汗换回来的啊。”秦卫山没有接话,他不喜欢这种阿谀奉承的话,也听腻了。就在这时,几辆汽车呼啸而来,快要近前的时候又急忙踩了刹车停住,车还没有停稳便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扶风县的县委书记任治道和县长马金友,身后跟的则是县里的其他几位领导,以及主管云岗村的镇领导,还有县医院的院长和三名主任医师。县委书记任治道和县长马金友快步上前,“领导们好,我是扶风县县委书记任治道、县长马金友。”秦卫山先是背着手看了看众人笑道:“一会是不是江宁省的官员都要来个遍啊,这个村子不知道装得下装不下。”不过秦老也理解他们,官场上就是有着各种不成文的规矩,从古至今都是亘古不变的,老首长在省领导的陪同下来了他们管辖的地界,如果不露面也是说不通的,于是又指了指面前的几名扶风县领导又打趣道:“我就是扶风县人,这父母官还是要见见的。”众人闻听此言皆是松了口气。县委书记任治道为秦卫山介绍道:“咱们云岗村啊,是我们县的重点村之一,这里山清水秀,为了不让这里的环境受到破坏,所以我们从来不在不在这里搞重工业企业,因此对云岗村的农业扶持力度非常大,现在已经是县里有名的农业发展进步村了,因为生态环境非常优质,土地土壤又利于农作物生长的原因,这里种植的一些农作物收成都很好。”秦老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认同的,在他小的时候这里的环境就是要比其他村好上许多,如今一看,这里没有被工业发展破坏,县里又对症下药的主抓扶持了农业发展,看来县领导是用了心的。可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任治道和马金友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这哪是普通的两个字啊,这可是秦老亲口赞许的,是承认了他们的工作成果的,这两个字简直重如万斤啊。省委书记尚远志也微微颔首,他这一路心都在悬着,就怕扶风县工作做的不到位,所以在秦老这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现在能得秦老赞许,无过反而有功,有功更好,有功最好啊。这扶风县的领导,他记在了心里,心想等什么时候时机成熟是可以加加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