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我一个外地的同学来本市出差,他约我去茶楼见个面,你自己慢慢看电视吧。”
李新年正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看一场球赛,只见老婆顾红穿戴整齐地从卧室走出来。
“哪个外地同学啊?”李新年的注意力还在球赛上,有点心不在焉地问道。
顾红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并没有回答丈夫的问题,而是盯着电视看了几秒钟,说道:“踢了半天也没进一个球,亏你也看得下去。”
李新年这才扭头看了老婆一眼,忽然发现她的脸好像红扑扑的,忍不住有点疑惑,问道:“晚饭回来吃吗?”
顾红稍稍迟疑了一下,犹豫道:“不一定,你等我电话吧。”
说完,拿起手袋匆匆往外走。
李新年好像这才从球赛中回过神来,急忙冲老婆的背影说道:“既然是你同学来了,晚上请他来家吃饭吧,出去吃也行。”
顾红摆摆手说道:“算了,他是我上研究生时候的同学,你也不认识。”说完,不等李新年出声就出了门。
电视里的球赛正好来了一个小高潮,李新年的注意力马上就回到了电视上,都没有来得及问问老婆见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是他们单独会面还是有其他同学参与。
不过,李新年可不会因为老婆出去见个同学而多心,他们结婚已经五年了,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互相建立起来的信任还不至于让他疑神疑鬼。
何况,顾红现在是银行的副行长,大小也是个领导,总不能像个家庭主妇一样事事都向丈夫汇报。
再说,今天顾红还算是说明了外出的事由,平时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甩下一句“我出去办点事”,然后就飘然而去,李新年基本上已经习惯了。
半个小时之后,电视里的球赛结束了,李新年歪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微信群的动态,然后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了,手机掉在了沙发上。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音,顿时清醒过来,找到手机瞥了一眼,上面显示水蜜桃三个字。
水蜜桃是李新年对老婆的昵称,属于他一个人专用,并且只在非常私密的场合才这么称呼,在公众场合是万万叫不出口。
“怎么?是不是晚上要我请客啊?”李新年猜测道。
顾红好像说话有点不方便,小声道:“轮不到你,晚上我们几个同学在外面吃了,你自己对付一下吧。”
说完,也不等李新年说话就把手机挂断了。
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啊,跟老公说话也像对待下属似的,动不动就挂电话。
李新年心里虽然抱怨,可也没有什么想法,反倒觉得老婆在当上副行长之后越来越有魄力了,如果婆婆妈妈的,怎么能建立起威信呢。
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李新年站起身来去卫生间方便,一边琢磨着晚上去母亲家里蹭顿饭,反正老婆也不回来,一个人也懒得张罗。
刚提上裤子,一瞥眼发现卫生间用于洗涤内衣裤的小洗衣机的盖子敞开着,里面有几件内衣,其中就有他自己昨天晚上换下来的。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忽然有点心血来潮,决定出门之前干脆先把衣服先洗了。
虽说洗衣服基本上都是顾红的义务,可他今天忽然想拍拍老婆的马屁。
几件内衣,不到半个小时就洗好了。
李新年把洗好的衣物拿出来晾在衣架上,忽然嘴里“咦”了一声。
眼睛盯着前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换了吗?这个是今天早晨刚刚穿上的,怎么中午就换掉了呢?
难道出门见个同学还要换内衣?
忽然想起刚才老婆接完那个电话之后在卧室里待了好一阵,中间似乎还听到过卫生间传来过水声。
急忙拉开浴室查看了一下,果然,地上水淋淋的,再伸手摸摸浴巾,湿漉漉的。
早晨才洗过澡,怎么中午出门又洗了一次?并且还换了内衣!
说实话,如果顾红没有接到那个约会的电话,就算她一天洗十次澡,换十次内衣,李新年也不会胡思乱想,因为老婆是个爱干净的人。
问题是在出门跟一个人约会之前特意更衣沐浴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又不是去庙里拜菩萨必须要有种仪式感。
这种情节倒像是在哪本小说里看见过,可人家那是献祭,洗干净是为了把自己献给神。
她那个同学难道是神吗?
李新年敏感的神经似乎被触动了一下,一颗心飘飘荡荡的,脑子里顿时就构思出了好几个情节,只是自尊心拒绝相信自己的怀疑。
有点失魂落魄的走出卫生间,站在那里盯着屋子里的那张大床,脑子里想着老婆,似乎慢慢又找回了自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她有了别人,怎么还会对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呢?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更不是敷衍,而是全身心的奉献。
然而,无意中发现的疑点在找到合理的解释之前,李新年的心病并不能马上痊愈。
他来到客厅,点上一支烟,然后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良久,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三两步冲进了卧室,一把拉开了衣柜,然后打开了一个抽屉。
抽屉里面都是顾红的内衣。
李新年手忙脚乱地翻了一阵之后,好像被人点了穴道,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床上怔怔地发呆。
如果说出门洗澡换内衣尚可找到合理解释的话,那穿着夫妻之间出于喜爱买来的私人衣物出门是为什么?
她这是穿给谁看呢?
第二章
当然,有些女人喜欢穿这玩意,倒也不是为了穿给谁看,也许仅仅只是为了时尚,或者找点异样的感觉。
事实上现在家里所有四条不同颜色的私人衣物,都是他心血来潮买来的,并且还都是知名品牌,并不是那种便宜货。当初他买这玩意一方面是向老婆献殷勤,另一方面当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的心理,想刺激一下自己的视觉。起初顾红还有点抵触,最后扛不住丈夫的软硬兼施,后来才扭扭捏捏地穿上了。虽然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可李新年知道,老婆也只是在他提到的时候穿一下,绝对没有穿着它出过门。“不舒服,再说穿出去给谁看呢。”这就是顾红不愿意穿出去的唯一理由。那么,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穿出去的呢?今天应该不是第一次。沐浴,消失的私人衣物,约会电话,外地来的老同学,出门时红扑扑的脸,晚上不回来吃饭,拒绝自己的参与,这一切难道正常吗?李新年慢慢站起身来回到客厅,坐在那里一支接一支抽烟,好几次都想拿起手机给老婆打电话,问问她在什么地方。可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他是个沉得住气的男人,尽管心怀鬼胎,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并不想用行动来质疑跟自己同床共枕了五年的老婆。当然,不行动不等于就这么算了,必须把这件事搞清楚。只是不能让老婆察觉自己在怀疑她的忠诚,也许只是个误会,也许一切都有个合理的解释,只是自己狐性多疑了。李新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痛苦,嘴里像野兽般哀嚎了一声。因为他深深地爱着自己的老婆,一想到老婆此刻跟某个男人幽会,他觉得心坎上就像是插着一把刀。不行,必须采取行动,如果事情真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不管怎么样也要打草惊蛇。这么一想,李新年一把抓起了手机,然后长长吸了一口气,毅然拨出了老婆的手机号码,随即一颗心就渐渐往下沉,因为顾红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做为副行长的老婆手机关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没电了,问题是怎么会这么巧?在李新年的印象中,至今还没有遇到过老婆关机的情况,何况,她的包里面随时都装着充电宝呢。李新年接连拨打了好几遍顾红的手机,结果都一样,关机。这下他似乎再也沉不住气了,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脸上表情很不自然。李新年和顾红的婚姻既不是包办,也不存在任何利益关系,纯粹是出于爱情的力量才最终走到了一起。如果说这五年的婚姻生活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还缺一个孩子。而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也不是夫妻双方哪个人有问题,完全是因为两个人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个人的事业上。否则,顾红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家银行的副行长,张新年也不会三十出头就拥有了自己的公司。所以,在孩子的问题上主要是两家的父母着急,两个当事人好像倒没有什么急迫感。反正他们觉得自己还年轻并且精力旺盛,如果真想要个孩子的话,随时都能弄个小屁孩出来。所以,李新年觉得自己和顾红之间真有点什么不和谐的话,应该也不是孩子的问题。可思前想后,他一时还真想不出自己和顾红之间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如果没有这场球赛的话,他会在老婆出门时问问她这个同学的具体情况,起码要知道是男是女吧。既然顾红晚上是跟同学在一起吃饭,起码可以问问都是哪几个同学吧?他不信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只要认识其中的有一个,那老婆的谎言就随时都可以揭穿。还有那私人衣物,她回来的时候肯定穿在身上,难道她不应该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当然,不能问的太露骨,要含蓄,就像是夫妻之间的闲聊和调侃。至于出门之前特意沐浴更衣反倒不好问,这个问题容易暴露自己的阴暗心理,万一只是一场误会的话,不仅尴尬,而且还有损自己大丈夫的形象。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六点二十九分,这是李新年这辈子度过的最煎熬的时光。李新年盯着墙上钟表的秒针滴答滴答行走到了六点三十分,就像是引爆炸弹似地一把抓起了手机,迅速拨打了老婆的手机号码。李新年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开机并不能洗清老婆的嫌疑,但重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那块巨石起码暂时扳掉了。“刚才怎么关机了?”李新年不等顾红开口就问道,由于被折磨了几个小时,语气难免有点生硬。顾红似乎听出来了,稍稍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刚才没电了,有事吗?”因为他刚才拨打电话的时候想当然地以为应该还是关机,所以都没有考虑电话打通之后找个什么借口。然而,正是这短暂的沉默又让李新年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电话中没有任何背景声,不像是在公共场合,反倒像是在某个私密的场所。不过,李新年随即就自我安慰:应该是在茶楼。茶楼也是个清静的地方。根据他的经验,顾红跟他的同学应该是在包间里,如果是大厅的话,基本上都会有背景音乐或者其他微弱的噪音。虽然茶楼的包间和宾馆不可同日而语,可一想到孤男寡女在一个私密的场所待了几个小时,李新年心里隐隐有股酸意。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顾红并没有明说她这个外地来的研究生同学究竟是男是女。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觉得顾红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自然,似乎有点慵懒,还带着点疲倦,甚至还有点鼻音,就像平时跟自己暧昧时说话的语调。李新年来不及多想,担心长时间的沉默会被老婆窥视到他的心理。“也没什么事,对了,我把洗衣机里的衣服都洗了。”李新年刚刚说完,就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这一次轮到顾红沉默了,显然,丈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她很快就嗔道:“怎么?打电话就为这事?”李新年急忙笑道:“我这不是闲得无聊吗?对了,前几天给你姐姐买笔记本电脑的发票你放哪儿了,我准备拿去公司做账。”“在我包里呢,回去再给你。”顾红的声音好像已经恢复正常了。李新年把手机紧贴在耳朵上,希望能够捕捉到一点背景音,可手机里除了老婆的声音,还是没有听到任何背景声。顾红不假思索地说道:“他们在今朝酒店订了一个包间。”李新年一听老婆给了一个确切的地址,顿时松了一口气,反倒忽然有点做贼心虚,故作委屈道:“你倒是有地方了,我这晚饭还没有着落呢。”没想到顾红大方地说道:“这么可怜啊,你想来的话就过来吧,就算我今天破例带个家属。”李新年想都没想,急忙笑道:“算了,算了,我就不去当酱油瓶了,还是去我妈那里蹭一顿,对了,你开着车可别喝酒啊。”李新年知道老婆要挂电话了,正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忽然,手机里隐约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李新年的手慢慢垂下来,原本已经稍稍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在李新年诸多的猜测中终于有一项得到了验证,那就是老婆今天出去约会的确实是一个男人。原来她在跟自己通话的时候一直有个男人在身边,并且一直默默听着自己夫妻两的对话,现场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否则,在几分钟的通话时间里不应该都保持沉默。基本上可以肯定,在过去的两三个小时之内,她应该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其中起码有两个小时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李新年脑子里浮现出顾红出门时候的那一身装扮,上身是一件款式时尚的白衬衫,下身是一条紧身的筒裙。一方面后悔自己买了那几件私人衣物,另一方面觉得自己未免把老婆看的太下贱了。李新年嘴里嘀咕了一句,随即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滑稽的笑容,心想,也许自己太敏感了。那个男人只不过是提醒老婆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自己的包而已,不用说,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那个来本市出差的同学了。李新年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连电视都忘记关了。今朝酒店距离他的家只隔着两条街,而顾红刚刚离开茶楼,如果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酒店门口的话,很有可能“堵截”到顾红和那个同学。当然,他并不准备露面,只想获得跟老婆约会的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想看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李新年的脑子里不禁闪过老婆挽着一个男人的手出现在酒店门口的情形。正值晚上下班的高峰期,李新年被堵在了一个十字路口,看着前面迟迟不变的红灯恨不得直接飞过去。其实,李新年和顾红都是在同一所财经学院念书,只是不在一个班,严格说来算校友,他们学的都是金融专业。大三那一年,他们在一次系里面组织的联谊活动中互相认识,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并且一直保持到大学毕业。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都分配到了本市一家银行实习,只是后来顾红留在了银行工作,而李新年不喜欢朝九晚五的日子。后来他和高中时的同学徐世军东拼西凑弄了点本钱开始了创业,没想到一路顺风顺水,几年之后,虽说没有发大财,可也基本上不用为钱发愁了。本来,顾红的大学同学也是李新年的校友,毕业之后来往密切的几个同学他都很熟悉。只是顾红工作之后又读了一个在职的研究生,又有了新的同学,这部分人李新年就不太熟悉了,这次跟顾红约会的同学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当然,平时没事的时候,李新年也曾听顾红谈起读研究生时候的一些同学的情况,只不过他对老婆的这一批同学没有多大的兴趣。据顾红的说法,他们一个班18个人,来自全国各地,年龄阅历也各不相同,最大的都快五十岁了,不过,他们这个班大部分都来自银行系统,其中还有两个行长呢。联想到刚才在电话中听到的那个男人低沉的嗓音,李新年猜测他的年纪肯定要比自己老婆大,起码在四十岁以上。不过,年龄的问题并不能让李新年感到轻松,毕竟,顾红也已经28岁了。对于一个奔三的女人来说,四十来岁的男人照样有诱惑力,更何况这个男人有可能事业有成,说不定就是某家银行的行长呢。这么看来,顾红今晚的同学聚餐应该都是研究生时候的同学,据他所知,顾红研究生时候的同学在本市工作的就有六个人。其中有两个他见过,一个是男人,在饭局上见过一次,没打过交道,好像姓陈。另一个张君,是个女同学,在证券交易所工作,李新年曾经以顾红的名义找她办过点事,剩下的其他的四个同学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看来今后有必要对她来往的同学朋友多加了解,尤其是男人,俗话说,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啊,谁让自己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呢?终于,李新年赶到今朝大酒店前面的停车场,他找了一个便于观察而又比较隐蔽的车位停下来,看看手表,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用了二十多分钟。不过,他相信顾红从茶楼来酒店的路上肯定也堵车,自己应该还是抢在了他们的前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沦落为一名“私家侦探”,并且还是针对自己的老婆,万一让顾红知道的话,很难求证心理上会产生多大的阴影面积。而实际上他也确实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对自己老婆疑神疑鬼过。虽然顾红当上了副行长之后,就结束了朝九晚五的上下班状态,基本上很少按时回家,更不要说没完没了的饭局应酬。即便晚上十一二点回家也是常事,就算周末难得在家里休息,手机也是从早响到晚,对此,李新年的潜意识中也不是没有产生过危机感。但他凭着一个检验标准就能打消自己的所有疑虑,那就是老婆和他独处时的表现,那种依赖和激情绝对不是一个外面有男人的女人所能装出来的。所以,久而久之,他渐渐习惯了老婆这种“忙碌”的工作状态,并且把这种习惯当成了信任,只是每想到今天洗衣机里的衣物就像是一块石头打破了平静的水面,荡漾起阵阵涟漪。七点半了,一般情况下,饭局差不多已经开始了,可李新年并没有发现顾红的车出现,也没有看见他认识的那个张君来赴宴。李新年拿出手机打开了高德地图,在上面搜索了一番,发现距离酒店最近的茶楼也在好几条街区之外,算算时间,顾红不大可能比他早到酒店。夜幕已经降临,李新年决定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他扔到手里的烟头,打开车门钻了出来。酒店前面的停车场基本上已经没有车位了,不过,大概也就是三四十辆车。李新年就像是检查违规停车的工作人员一样,在一排排车之间寻找顾红的那辆奥迪车,最后在西北角的一个停车位终于找到了那块熟悉的车牌。一个疑团解开了,饭局确实安排在了今朝酒店,但另一个疑团又出现了......给顾红打通电话是在六点半,据她说正准备离开茶楼,而六点半以后正是酒店客流量最大的时候,根据经验,这个时候靠里面的停车位基本上应该没有了。难道她的车从中午就一直停在这里?难道她和那个同学并不是在茶楼,而是就在今朝酒店?背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杂音,肯定不是在大厅,难道是在客房?她和一个男人在客房里待了四个钟头?李新年站在顾红的车旁呼哧呼哧喘息了一会儿,又趴在车窗上朝里面张望了一会儿,仿佛想找到什么证据,只是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脆直接闯进去算了,倒要看看这个“外来的同学”究竟是何方神圣。刚才顾红在电话里不是说可以让自己以家属的身份参加饭局吗?虽然自己已经拒绝了,但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也许自己的突然袭击会有意外的收获呢?李新年知道自己如果突然出现在饭局的话,有可能会造成尴尬的场面,顾红也会不高兴,但都这样了,尴尬算个屁啊。这么一想,李新年什么都不顾了,转身就朝酒店的大门走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响起一阵仓促的手机铃声,不禁吓了一跳,怀疑自己鬼鬼祟祟的行踪是不是被顾红发现了。看看来电显示,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电话是他的同学也是公司的合伙人徐世军打来的,这个电话似乎让他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点。“老旦,赶紧来一趟公司,出事了。”只听徐世军有点焦急地说道。老旦是李新年以前的小名,他是元旦出生的,父母可能也不想多动脑筋,直接给他起名叫李元旦,并且这个名字一直用到大学毕业。顾红对自己男朋友各方面都满意,就是觉得他这个名字太土了,于是在大学毕业之后百般怂恿让他改名。可李新年的母亲章梅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改名,毕竟,儿子这个名字是她已经过世的丈夫亲自起的,怎么说改就改了呢?为了这件事,章梅和顾红还闹得不太愉快,甚至对这个准儿媳妇霸道的行为颇有不满。只是眼看着儿子跟顾红已经难舍难分了,最后也只能妥协。不过,她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那就是名字可以改,但寓意着儿子出生的黄道吉日坚决不能改。顾红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考虑到今后跟婆婆还要朝夕相处,没必要为了丈夫的名字搞得婆媳不和,所以最终也只能默认了。按照章梅的说法,儿子在和老婆的第一次交锋中就败下阵了,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失败。堂堂男子汉居然让老婆把名字都改了,今后在老婆面前还能抬得起头来?好在李新年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很大度,并没有觉得受到了老婆的压制,相反,他自己也觉得李新年这个名字比李元旦好多了。关键是他爱顾红,即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又如何呢?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自己的老婆争高低论输赢。“出什么事了?”李新年听了徐世军焦急的语气急忙问道。徐世军火急火燎地说道:“我们从棒子国进口的一批货在报关的时候出了问题,已经被海关查扣了,搞不好要损失一大笔钱,你赶紧来公司,看看有没有补救的余地。”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难道老子情场失意,商场也失意?真是祸不单行啊。李新年站在那里纠结了好一阵,最后只好跺跺脚,暂时把老婆的事情放在一边,因为那笔生意牵扯到一百多万米金呢。并且国内这边的买家都已经支付了定金,如果货物被查扣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你等着,我马上就到。”李新年交代了一句,一阵风似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然后丢下老婆和那个可疑的同学,火急火燎地去了公司。不过,他在车上给自己的大姨子,也就是顾红的姐姐顾雪打了一个电话。因为他的大姨子不仅拥有和顾红一样的美貌,而且在本市还拥有广泛的人脉资源,关键时候可以帮得上忙,有必要先给她打个招呼。到了公司李新年才知道问题出在报关员身上,那个刚招来不久的报关员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导致货物被海关查扣,如果不及时挽救的话,损失不可估量。李新年急忙让徐世军打电话把公司的相关人员连夜叫到办公室商量了对策,重新准备材料,又亲自带人去海关货场了解情况,找相关工作人员疏通关系,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才回到了办公室。说实话,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把顾红的同学和饭局忘记了,等到生意上的麻烦基本上摆平之后,这才意识到顾红的饭局应该已经结束了。正自琢磨着顾红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徐世军走进了办公室,说道:“老旦,看来今晚我们别想回家了,明天海关的人要来公司,我们必须把相关的财务数据都核对一遍,可别再阴沟里翻船。”李新年点上一支烟,忧心忡忡地点点头,说道:“你先去财务室,我给顾红打个电话,她还不知道情况呢。”正说着,李新年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不禁心中一动,嘟囔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李新年刚接通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顾红质问道:“你是怎么搞的?又不是头一次做进口贸易,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李新年一愣,不用问就知道大姨子抢在自己之前把消息告诉了妹妹。说实话,有时候李新年觉得在大姨子里眼里,好像顾红才是真正的公司老板,否则,她有必要绕开自己第一时间向妹妹“汇报”吗?再说,公司出事的事情还是自己告诉她的,她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告诉顾红?难道她知道顾红今晚不在家?顾红如果有人了的话,会不会告诉她的姐姐呢?这姐妹两可是无话不说啊。“顾雪给找了一个人,问题已经基本上解决了,明天中午差不多就能发货。”李新年说道,他隐约听见手机里好像有电视的声音,猜测个顾红已经是在家里。李新年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晚回不去了,我和胖子还要处理一些善后事宜,你早点睡吧。”顾红好像这才想起来似的,问道:“对了,你吃晚饭了吗?”李新年也这才意识到今晚自己还没有吃饭呢,想起顾红今天可疑的行踪,怏怏道:“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个茬了,等一会儿和胖子出去随便吃点吧。”不知为什么,李新年总觉得今天和顾红的通话有点别扭,好像双方都没什么话可说。要知道以往他和顾红通话的气氛都比较融洽,他时不时会开几句玩笑,而顾红也很随意。可今晚这个电话总觉得彼此都有点不自然,甚至好像找不到共同的话题。“那你忙吧,我先睡了,明天一大早行里面有个会呢。”顾红说道。李新年很想找个话题打听一下顾红今晚饭局的情况,甚至想把话题转到哪个可疑的同学身上,可最终没能说出口,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下嘴。第二天中午,在顾雪的一个老朋友的帮助下,被海关查扣的货物终于放行了。李新年和徐世军都松了一口气,折腾了一个晚上,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徐世军见李新年坐在办公室痴痴呆呆地不停抽烟,还以为他忙了一晚上疲倦了,于是劝道。李新年回过神来,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钟了,站起身来说道:“回去也没饭吃,咱们找个地方先填肚子吧。”徐世军犹豫道:“我老婆等一会儿过来,我们约好一起吃饭,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吧。”李新年一听,急忙摆摆手,说道:“那算了,我就不掺和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徐世军笑道:“什么二人世界,都老夫老妻了,早就没感觉了。”李新年听了徐世军的话,一时呆呆发愣,心想,该不会顾红对自己没感觉了吧?毕竟,有些事并不能代表生活的全部。对一个有追求的女人来说,丈夫同样也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只是不清楚自己在顾红的生活中占有多大的比例。但问题是,当有一天忽然意识到有可能失去这个女人的时候,她似乎马上就成了生活的全部。“愣什么呢?”徐世军见李新年坐在那里发呆,疑惑道。李新年回过神来,掩饰道:“我还在想昨晚海关发生的事情,这是一个教训,这种低级错误今后可不能再犯了。”徐世军点点头说道:“我觉得有必要招个资深的报关员,今后我们跟海关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余小曼比顾红大两岁,跟李新年、徐世军同年,虚岁都三十一了,并且三个人还是高中同学。当初上学那阵余小曼可是有名的校花,有人说她长的酷似年轻时候的王祖贤。可让李新年以及当年曾经给余小曼写过情书的男生大跌眼镜的是,最后这朵校花却插在了“牛粪”上。如果单凭相貌来说,徐世军确实算的上是一坨“牛粪”,不仅相貌平平,而且身高只有一米六八,高中时代身材已经属于微胖界了。然而,没人能想到高中毕业四年之后,余小曼竟然投入了徐世军的怀抱,如今女儿都快十岁了。不过,李新年也不得不承认,当后来他和徐世军成为搭档之后,他才渐渐发现“牛粪”的过人之处,对余小曼这朵鲜花的选择也就不足为奇了。余小曼一走进李新年的办公室就大发娇嗔,一边开窗户,一边抱怨。看着余小曼,李新年忍不住心里感叹:徐世军居然说已经没有感觉了,难道夫妻之间真的存在审美疲劳?一个人腻味了,另一个人可能正在流口水呢,就像顾红,每天和她打交道的男人形形色色,难道就没有人产生觊觎之心?“小曼,对不起啊,昨晚本来是胖子陪你的日子,谁曾想偏偏公司出了点事呢?让他今晚补上。”李新年自己都感到奇怪,心病未了,自己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余小曼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瞥了李新年一眼,晕着脸嗔道:“你不也一样吗?难道昨晚有人替你陪顾红交?”徐世军一阵幸灾乐祸地大笑,他可没想到余小曼的话恰恰戳中了李新年的心病。虽然李新年知道余小曼的玩笑话并没有什么恶意,可神情还是有点不太自然,勉强笑道:“我们可没有法定日子,不像胖子,每个星期天晚上必须待在家里。”余小曼红了脸,瞪了徐世军一眼,骂道:“哎呀,你这个死人,什么话都要跟他说啊。”李新年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赶紧去吃饭吧,我回去睡一会儿。”余小曼奇怪道:“顾红又不在家,总要吃了饭再回去睡,一起去吧。”李新年拿起手机,打了一个哈欠,摇摇头说道:“我不去了,回家随便吃点,眼睛都睁不开了。”李新年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面,顾红自然上班去了,家里静悄悄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打开洗衣机,里面是空的。犹豫了一会儿,李新年又冲进了卧室,急忙打开衣柜里存放顾红内衣的抽屉,迅速翻检了一会儿。结果,那几件全部都在抽屉里,而那条淡黄色的正是昨天中午失踪的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