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位名家笔下的元旦

文化   2024-12-31 20:47   河南  

元旦,即公历的1月1日,是世界多数国家通称的“新年”。“元”是“初”、“始”的意思,“旦”是一个象形字,表示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元旦”之意就是“初始的日子”。“元旦”又称“三元”,即岁之元、月之元、时之元。

2025悄然而至

有人出发

有人留下

而时间无所牵挂

今天,为大家带来元旦名家散文系列

供大家欣赏




《元旦思母》

——季羡林

又一个新的元旦来到了我的眼前。这样的元旦,我已经过过九十几个。要说我对它没有新的感觉,不是恰如其分吗?  

但是,古人诗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当前的元旦,是佳节中最佳的节。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还能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事情吗?还能有比这更佳的佳节吗?我是一个富有感情的人,感情超过需要的人,我焉得而不思亲乎?思亲首先就是思母亲。  

母亲逝世已经超过半个世纪了。我怀念她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灵魂的震荡越来越厉害。我实在忍受不了,真想追母亲于地下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最近几年以来,我每次想到母亲,眼前总浮现出一张山水画:低低的一片山丘,上面修建了一座亭子,周围植绿竹十余竿,幼树十几株,地上有青草。  

按道理,这样一幅画的底色应该是微绿加微黄,宛然一幅元人倪云林的小画。然而我眼前的这幅画整幅显出了淡红色,这样一个地方,在宇宙间是找不到的。  

可是,我每次一想母亲,这幅画便飘然出现,到现在已经出现过许多许多次,从来没有一点改变。胡为而来哉!恐怕永远也不会找到答案的。  

也或许是说,在这一幅小画上的我的母亲,在这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际,让这一幅小画告诫我,永远不要停顿,要永远向前,千万不能满足于当前自己已经获得的这一点小小的成就。要前进,再前进,永不停息。





《元旦》

——迟子建

如果把节日也分个三六九等的话,那么元旦在中国人的节日中只能居于中游位置。它比不上火爆的除夕,也比不上中秋节、元宵节和端午节。中国的老百姓似乎更喜欢过那些只属于本民族的传统节日,它们除了伴有无穷无尽的神话传说外,还演绎出了一种饮食文化,如中秋节的月饼,元宵节的汤圆,端午节的粽子等。  

也许是中国人更重视口腹之欲的缘故,这些有了经典性吃食的节日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快乐和诗意。所以古代诗人吟咏中秋和元宵的诗作总多于对元旦的遐想,足见元旦在中国的节日中颇有落落寡合之意。  

但元旦却是个世界性的节日。除却圣诞节,对元旦的庆祝可以说是全球都关注的。它也是个平等的节日,无论你何种国籍、种族、信仰,元旦都不会把你却之门外。只要你活着,那么它肯定会如期与你见面。  

小孩子盼元旦,是因为他们的新牙还未长牢固,他们有无穷无尽的幻想等待实现;青年人也盼望元旦,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渴望着新年会给他们性能良好的马达再加些油;中年人对元旦的来临持漠然态度,因为这往往是他们身心最疲惫的时期;至于老年人,我想没有谁会对元旦的降临欢欣鼓舞,因为增岁对他们来讲意味着减寿。  

然而不管人们对它的态度如何,元旦总是心平气和地朝人们走来。它们兵分几路,有的去白雪飘飞的北方,隔着结有冰凌花的窗户对主人低声说一句“新年了”;有的去绿茵茵、湖光潋滟的江南,对着在田间劳作的农人温馨地道一声“新年了”;有的去茫茫的戈壁,追着牧人激越的马蹄声高喊“新年了”;还有的去沃野千里的中原,希冀那一声新年的问候能给寂寥的冬景涂上一抹生机。  

元旦就这样来临了。它们很善良地想把往年的苦难和不平统统关在一扇永不开启的门背后,让新的一年充满着阳光雨露、鸟语花香,岂料苦难和不平以强大的力量与它一同迈入新年的门槛,登堂入室。  

也许是人们早已明白岁月不总是风和日丽吧,所以人们也不责怪它把不受人欢迎的东西又一次带来。人们在新年钟声落下后依然过着老日子,一年就这样朴素地开始了。  

在我看来,元旦就像拍卖行的槌子,当它重重敲下、一锤定音后,我们只能看着岁月增长和流逝。


元旦之夜(节选)

毕飞宇


十二月三十一号下雪真是再好不过了。雪有一种很特殊的调子,它让你产生被拥抱和被覆盖的感觉,雪还有一种劝导你缅怀的意思,在大雪飘飞的时候,满眼都是纷乱的,无序的,而雪霁之后,厚厚的积雪给人留下的时常是尘埃落定的直观印象。雨就做不到这一点。雨总是太匆忙,无意于积累却钟情于流淌。雨永远缺乏那种雍容安闲的气质。上帝从不干冬行夏令的事。想一想风霜雨雪这个词吧,内中的次序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元旦前夕的大雪,必然是一年风雨的最后总结。


现在是1998年最后一个午后。雪花如期来临,它们翩然而至。发哥接到了海口的长途电话。是阿烦。今年初春和发哥同居了二十六天的白领丽人。阿烦说了几句祝愿的话,后来就默然无息了。她的口气有些古怪,既像了却尘缘,又像旧情难忘。


发哥后来说:“海口怎么样?还很热的吧?”阿烦懒懒地说:“除了阳光灿烂,还能怎么样,——南京呢?”发哥顺势转过大班椅,用左手的食指挑起白色百叶窗的一张叶片,自语说:“好大的雪。”阿烦似乎被南京的大雪拥抱了,覆盖了,说:“真想看看雪。”发哥歪着嘴,无声地笑。“你呀,”发哥说,“真是越来越小了。”


打完电话发哥拉起了百叶窗,点上一支烟,把双脚翘到窗台上去,一心一意看天上的雪。发哥的办公室在二十六楼,雪花看上去就愈发纷扬了。发哥在1998年的最后一天没有去想他的生意、债务,却追忆起他的女人们来了。然而,她们的面容像窗外的雪,飘了那么几下,便没了。

元旦小感

 丰子恺



一九五七年元旦到了。想起了某古人的一首小词的开头三句:“春日宴,绿酒一卮歌一遍,再拜陈三愿:……”我也想在元旦陈愿。但是没有酒,没有歌,只能陈一愿: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廿五日我曾经在《新闻日报》上发表一张小画。画中描着三个奇形怪状的女人:一个女人头上梳一个髻,有一尺多高。第二个女人的眉毛画得很阔,占据了半个额骨。第三个女人的衣服的袖子非常大,拖在地上的有七八尺,又转个弯堆在地上。这幅画上写着一个画题:“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画题下面还有小字:“《后汉书·长安城中谣》。注云:改政移风,必有其本。上之所好,下必甚焉。一九五六年深秋子恺画。”


近来有些号召提出之后,我似乎看见社会上有许多同这三个女人一样奇形怪状、变本加厉的情况,因此画这幅画。


我但愿一九五七年以后不再有这种奇形怪状、变本加厉的情况出现。  

 

(本篇曾载于1957年1月1日《文汇报》)


写给新的一年

by 王小波

我们读书、写作——1995年就这样过去了。这样提到过去的一年,带点感慨的语调,感叹生活的平淡。过去我们的生活可不是这样平淡。在我们年轻时,每一年的经历都能写成一本书,后来只能写成小册子,再后来变成了薄薄的几页纸。现在就是这样一句话:读书、写作。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远离了动荡的年代,另一方面,我们也喜欢平淡的生活。对我们来说,这样的生活就够了。

九十年代之初,我们的老师——一位历史学家——这样展望二十一世纪:理想主义的光辉已经暗淡,人类不再抱着崇高的理想,想要摘下天上的星星,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现实问题上去,当一切都趋于平淡,人类进入了哀乐中年。我们都不是历史学家,不会用这样宏观的态度来描述世界,但这些话也触动了我们的内心。过去,我们也想到过要摘下天上的星星,而现在我们的生活也趋于平淡。这是不是说,我们也进入了哀乐中年?假设如此,倒是件值得伤心的事。一位法国政治家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在二十岁时如果不是激进派,那他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假如他到了三十岁还是个激进派,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我们这样理解他的话:一味的勇猛精进,不见得就有造就;相反,在平淡中冷静思索,倒更能解决问题。

很多年轻人会说:平淡的生活哪里有幸福可言。对此,我们倒有不同的意见。罗素先生曾说:真正的幸福来自于建设性的工作。人能从毁灭里得到一些快乐,但这种快乐不能和建设带来的快乐相比。只有建设的快乐才能无穷无尽,毁灭则有它的极限。夸大狂和自恋都不能带来幸福,与此相反,它正是不幸的源泉。我们希望能远离偏执,从建设性和创造性的工作中获取幸福。创造性工作的快乐只有少数人才能获得,而我们恰恰有幸得到了可望获得这种快乐的机会——那就是做一个知识分子。

转眼之间,我们从国外回来已经快八年了。对于当初回国的决定,我们从没有后悔过。这丝毫不说明我们比别人爱国。生活在国内的人,对祖国的感情反倒不像海外学人表现得那么强烈。假如举行爱国主义征文比赛,国内的人倒不一定能够获奖。人生在世,就如一本打开的书,我们更希望这本书的主题始终如一,不希望它在中途改变题目——到外文化中生活,人生的主题就会改变。与此同时,我们也希望生活更加真切,哪怕是变得平淡也罢,这就是我们回国的原因。这是我们的选择,不见得对别人也适用。

假如别人来写这篇文章,可能是从当前的大好形势谈起,我们却在谈内心的感受。你若以为这种谈法层次很低,那也不见得。假如现在形势不大好,我们也不会改变对这个国家的感情。既然如此,就不急着提起。顺便说说,现在国家的形势当然是好的。但从我们的角度看来,假如在社会生活里再多一些理性的态度,再多一些公正和宽容,那就更好了。

随着新年钟声响起,我们都又长了一岁。这正是回顾和总结的时机。对于过去的一年,还有我们在世上生活的这些年,总要有句结束语:虽然人生在世会有种种不如意,但你仍可以在幸福与不幸中作选择。


我的2001(节选)

by 迟子建

究竟哪一年的元旦才是真正的新世纪的开篇呢?我记得去年的今天,我在故乡,一大清早,为了看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我和丈夫早早就起床了。大兴安岭的冬天实在是逼人的寒冷,玻璃窗上蒙着厚厚的霜花,我只得用手指去刮霜花,刮出一道月牙形的明亮的玻璃来,透过它去看曙光。

其实那一缕曙光与平素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它橙黄色,微微颤动着,在山岭间如以往一样地弥漫着。后来,它的颜色不那么明丽了,太阳起来了。我所看到的太阳,因为是在霜雪的缝隙中,因而那太阳给人一种很大的感觉。

我的指甲似乎至今还留有去岁刮玻璃窗的霜花时所生出的寒冷。这一年过得何其快呀!2001年的元旦了,各路媒体又在大做文章,说是今天才算是新世纪的第一天。我觉得人真的很可怜,对自己所生活着的世界知之甚少,连哪一年是新世纪的开端都确定不了,如同我们并不真正知晓为什么我们会是地球中人,我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在我看来,父母偶然的结合并不是我们真正的来处,而坟墓也只是一个人肉体的终极去处。我们穷尽一生的智慧,大约也难以把我们所困惑的问题解释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目前跨了世纪的人,是生于20世纪,最后必定终结于21世纪。

黄恰巧来哈尔滨,所以今年的元旦仍是我们一同过。我们约了要好的朋友,在六福楼聚会,我特意到远大购物中心买了一件中式的红色软缎绵袄穿上,希望能给自己、家人和朋友带来好运气。席间,我还得到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花。回来的路上,黄又去花店买了一篮火红色的康乃馨,这下屋子里春意盎然了。

日子其实都是陈旧的,只有当人把它赋予新意的时候,它才是特别的。


元旦之夜(节选)

by 毕飞宇

十二月三十一号下雪真是再好不过了。雪有一种很特殊的调子,它让你产生被拥抱和被覆盖的感觉,雪还有一种劝导你缅怀的意思,在大雪飘飞的时候,满眼都是纷乱的,无序的,而雪霁之后,厚厚的积雪给人留下的时常是尘埃落定的直观印象。雨就做不到这一点。雨总是太匆忙,无意于积累却钟情于流淌。雨永远缺乏那种雍容安闲的气质。上帝从不干冬行夏令的事。想一想风霜雨雪这个词吧,内中的次序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元旦前夕的大雪,必然是一年风雨的最后总结。

现在是1998年最后一个午后。雪花如期来临,它们翩然而至。发哥接到了海口的长途电话。是阿烦。今年初春和发哥同居了二十六天的白领丽人。阿烦说了几句祝愿的话,后来就默然无息了。她的口气有些古怪,既像了却尘缘,又像旧情难忘。

发哥后来说:“海口怎么样?还很热的吧?”阿烦懒懒地说:“除了阳光灿烂,还能怎么样,——南京呢?”发哥顺势转过大班椅,用左手的食指挑起白色百叶窗的一张叶片,自语说:“好大的雪。”阿烦似乎被南京的大雪拥抱了,覆盖了,说:“真想看看雪。”发哥歪着嘴,无声地笑。“你呀,”发哥说,“真是越来越小了。”

打完电话发哥拉起了百叶窗,点上一支烟,把双脚翘到窗台上去,一心一意看天上的雪。发哥的办公室在二十六楼,雪花看上去就愈发纷扬了。发哥在1998年的最后一天没有去想他的生意、债务,却追忆起他的女人们来了。然而,她们的面容像窗外的雪,飘了那么几下,便没了。

《我喜欢出发》

——汪国真


凡是到达了的地方,都属于昨天。哪怕那山再青,那水再秀,那风再温柔。太深的流连便成了一种羁绊,绊住的不仅有双脚,还有未来。 

怎么能不喜欢出发呢?没见过大山的巍峨,真是遗憾;见了大山的巍峨没见过大海的浩瀚仍然遗憾;见了大海的浩瀚没见过大漠的广袤,依旧遗憾;见了大漠的广袤没见过森林的神秘,还是遗憾。世界上有不绝的风景,我有不老的心情。 

我自然知道,大山有坎坷,大海有浪涛,大漠有风沙,森林有猛兽。即便这样,我依然喜欢。 

打破生活的平静便是另一番景致,一种属于年轻的景致。真庆幸,我还没有老。即便真老了又怎么样,不是有句话叫老当益壮吗?

于是,我还想从大山那里学习深刻,我还想从大海那里学习勇敢,我还想从大漠那里学习沉着,我还想从森林那里学习机敏。我想学着品味一种缤纷的人生。 

人能走多远?这话不是要问两脚而是要问志向;人能攀多高?这事不是要问双手而是要问意志。于是,我想用青春的热血给自己树起一个高远的目标。不仅是为了争取一种光荣,更是为了追求一种境界。目标实现了,便是光荣;目标实现不了,人生也会因这一路风雨跋涉变得丰富而充实;在我看来,这就是不虚此生。 

是的,我喜欢出发,愿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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