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国际小姐选美风波揭示了缅甸政治心理的真相

民生   2024-11-23 14:38   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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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国际小姐选美风波揭示了缅甸政治心理的真相
本文译自缅甸媒体《前沿缅甸》frontier myanmar

作者:SAI LATT | 2024年11月21日

图为10月20日,缅甸模特泰素年 (Thae Su Nyein) 在曼谷参加国际小姐大赛的民族服装类别比赛

缅甸选手Thae Su Nyein及其支持者在此次国际小姐选美大赛中的“非赢即输”态度,反映了笼罩整个缅甸政治的“围困心态”。

早在2012年,当缅甸选手Nan Khin Zayyar代表国家参加日本的国际小姐选美比赛时,缅甸网民便以压倒性的投票热情在“最受欢迎选手奖”中助其拔得头筹。彼时,这位24岁的Pa-O族女性获得了约95%的网络投票,超过39,000票。而在总票数大约41,000票中,排名第二的危地马拉选手仅得到不到1,500票。相比之下,人口超过十亿的印度仅贡献了135票。

这一胜利发生在2012年的缅甸,当时的互联网普及率极低,连接成本也非常高。然而,“支持缅甸小姐成为了一项‘国家事业’”,我当时感慨道,这与此前军方执政团队对于“国家事业”的狂热类似。“毕竟,她代表了缅甸的骄傲,每一票不仅是为她投的,也是为缅甸这个国家投的。”我的一位儿时好友甚至花了数小时反复投票给她。

到2017年,互联网已经全面渗透到缅甸的文化生活中。当年3月,《缅甸偶像》的第二季迎来了总决赛。在这场备受欢迎的歌唱比赛中,粉丝们纷纷涌入网络,为自己支持的选手摇旗呐喊。然而,与其用赞美表达支持,他们更倾向于通过攻击对手来表现忠诚,许多评论甚至充斥着针对决赛选手的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语言。这场为期数月的社交媒体侮辱大战让我不禁思考,这种“誓要无情打击对手”的心理是否正是缅甸群体心理的一个缩影。

这一历史的回声在2024年10月25日于曼谷举办的国际小姐选美大赛中再次响起。此次比赛中,缅甸选手Thae Su Nyein获得了第三名(即亚军第二名)。然而,仅仅因为没有拿到冠军,她便泣不成声。而她身边的其他选手,虽然同样未能摘得金银铜奖,却仍然面带微笑,庆祝印度选手Rachel Gupta的夺冠。在颁奖典礼结束后,Thae Su Nyein甚至公开将自己的王冠归还,宣称缅甸被“剥夺”了冠军头衔。

而她及其经理人Htoo Ant Lwin和众多粉丝在社交媒体上的反应——指控比赛组织方存在作弊和腐败行为,并用身材羞辱等方式攻击Gupta——也揭示了缅甸的政治心理,以及当前危机如何加剧了我们一些最糟糕的、甚至是极权主义的倾向。

虽然许多人从缅甸社会日益加深的两极分化或人们对“爱与同情”等价值观缺失的角度分析这场选美风波,但它也反映了更深层次的政治问题——若不正视这些问题,它们可能成为阻碍和平未来的绊脚石。

非赢即输

首先,这种心理认为,除了全胜之外的任何结果都等同于彻底失败。这种心理往往伴随着一种极端倾向,即不仅要超越对手,还要彻底摧毁他们。两者结合,使得人们难以优雅地接受一时的失败,也无法将胜负视为更长历史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一个充满起伏的过程。

更糟糕的是,这种态度削弱了我们同情他人和“心理化”(mentalisation)的能力——即设身处地理解他人的观点、感受、需求和经历的能力。

当然,这并非缅甸独有,但这种行为深刻渗透了缅甸政治。即便是缅甸最受欢迎的政党,如全国民主联盟(NLD),追求的也不仅仅是胜利,而是所谓的“山崩海啸”(taung phyo kan phyo)。这一短语通常被翻译为“压倒性胜利”,但字面意思是“山崩,岸塌”。政党不仅想击败传统对手,甚至也对曾在艰难时期与他们并肩作战的盟友下手。而更为极端的例子则是2020年大选中,缅甸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拒绝优雅地承认失败,发动了局势变化,将国家推向了自二战以来最严重的混乱和毁灭。

在当前的危机中,人们很容易将胜利视为“全有或全无”,而将尝试理解对手视为天真——本质上将一切看成非黑即白:军方在一边,其余所有人在另一边。革命确实应当战胜军方,军方领导层也应为其战争罪行、种族灭绝以及使国家贫困化的行为负责。然而,政治从来都不是如此简单直白。包括战争罪在内的暴行,同样需要追究某些武装抵抗组织的责任,而这些组织之间也存在许多竞争;今天的盟友可能成为明天的敌人。试图消灭一个“假想敌”往往会引发意料之外的后果,甚至可能延长苦难。没有任何单一的方式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而追求完全胜利的代价可能非常高昂。

指责与羞辱

此次国际小姐风波还揭示了一种普遍的本能反应,即抨击对手或未提供援助的人,用指责和羞辱代替对自身弱点与错误的反思。

在这方面,主要抵抗组织的外交策略是一个典型例子。首先,他们寻求国际社会或特定邻国的支持,但当这些国家未能满足他们的期待时,他们立即对其进行批评,而不反思自身可能存在的失误。

国际社会对缅甸民主运动支持不足的确值得批评。然而,反应式的指责和羞辱并不会带来帮助——而对如何更好地将运动目标与其他国家的内外政策利益对齐的反思却可能有效。每次抵抗组织指责国际社会未能为结束缅甸的暴力局势做更多努力时,他们都有可能将自己塑造为一个负担,而非改善区域安全的合作伙伴。

这种行为反映了一种深深植根于缅甸政治心理的“围困心态”,并被民族主义情绪所强化。在比赛中,Thae Su Nyein穿上了一件灵感来自缅甸古代女战士的礼服,试图唤起缅甸昔日作为区域征服者的辉煌历史。而她和她的支持者则在网上指责选美主办方因为她的缅甸身份而剥夺了她的冠军头衔,甚至认为缅甸当前的政治与人道危机对商业形象的负面影响是她失利的原因。

民族骄傲与集体受害心态

2021年局势变化让缅甸在几乎所有成功或福祉指标上跌至谷底,在国际舞台上令缅甸人民蒙羞,甚至在东盟中也沦为同侪中的“垫底者”。对胜利的渴望以及对任何不完美结果的激烈拒绝,反映了缅甸人试图调和两种矛盾情感的心理斗争——一方面,深深植根于缅甸人心中的民族骄傲:我们是曾经拥有包括泰国和印度部分地区的帝国的后裔;另一方面,则是当代的国家耻辱感。

因此,人们往往将邻国视为只想利用缅甸的存在。这种看法可能部分正确,但这种根深蒂固的受害者叙事让他们无法看清自己行为在外界眼中的形象,也阻碍了区域间的民间联系——尤其是在缅甸空前的移民浪潮之下。

这对Thae Su Nyein以及更广泛的民主运动来说都有重要的启示。但首先,我们需要探究这种心态的来源。尽管我并不认同Thae Su Nyein粉丝们的歇斯底里反应或抵抗运动的外交策略,但我并不难理解并对他们表示同情。

被“敌人”包围了吗?

在过去一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缅甸一直被军事政权所统治,其强大的宣传机器成功地将恐惧、种族主义和仇外心理灌输到公众意识中。从2011年至2021年的十年半民主时期并未从根本上扭转这种局面。

我们的脑子本能地会保护我们免受威胁——即使威胁仅仅是某种抽象的身份认同受损——而这种本能往往会凌驾于理性之上。然而,我们的认知也受到记忆的影响,并由我们所处的社会和政治环境塑造。在缅甸,这些环境主要围绕身份认同内群体和外群体组织,甚至家长们在哄孩子时会以“可怕的老头”或“人力车司机”来吓唬他们——这些往往是对特定社会或族群“他者”的暗指。

这种动态似乎驱动了Thae Su Nyein的粉丝和抵抗组织的外交行为。他们的激烈反应,尤其是对“外群体”的反应,反映了恐惧、不安全感以及一种深植心底、却大多未意识到的“外部威胁”的感知。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围困心态。

这并不是说缅甸人民仅仅是一群充满悲伤与恐惧的人。在压迫、环境灾难和政治危机面前,我们表现出的韧性和创造力令人惊叹。显而易见的是,在我们表现最好时,我们能够以正念的方式应对挫折和失败。

然而,如果我们真心希望改变缅甸社会并实现一场真正的革命,而不仅仅是换一个掌权者,那么我们必须承认并超越这种恐惧文化和集体受害心态。真正的系统性变革必须从个体层面的认知转变开始。

这种改变不能等到军方执政团队倒台后才开始。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从如何教育孩子、设计学校课程以及看待宗教机构开始。这些机构目前仍在灌输恐惧和不宽容,而非挑战这些情绪。在如此残酷的战争中,在数十万人被迫流离失所、流亡他乡的背景下,通过教育和抚养孩子来改变根深蒂固的态度,可能听起来过于乐观甚至不切实际。但总有一天,我们必须找到实际的方法,用更有意识和正念的习惯与行为取代最具攻击性的冲动。

作者简介:
Sai Latt是清迈大学区域社会科学与可持续发展中心及约克大学亚洲研究中心的研究助理。他的社会与政治研究重点关注从跨学科视角审视缅甸的和平与冲突,其近期研究特别强调政治心理学与社会神经科学。

相关消息译自缅媒,翻译内容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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