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户外祛魅，它真没你想的那么好
旅行
2024-10-07 08:18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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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亚历山大流浪狗
“勇敢的人先看世界”，在这个话题下是大量精修摆拍照，冲锋衣和大自然的风景成为关于“自由”二字最好的佐证。就好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话题讨论总是聊不出个结论，是社交媒体催生了关于户外的梦幻滤镜还是滤镜促使更多人鼓吹户外大法好也不知道谁谁因谁是果，我们只能看见越来越多人涌入户外，路人粉暴增，景区观光不在少数，露营、徒步、登山更是潮流必备——这年头，不进个山找个野，都不好意思说是大活人。祛魅（Disenchantment），原本是指西方国家在现代化转型过程中，对于科学和知识的神秘性、神圣性、魅惑力的消解，不再相信某物的价值。而在如今的社交媒体上，祛魅意味着“摘掉滤镜”，尤其是在了解到它存在的问题后，面对真实。最近我出了趟远门去巴基斯坦徒步，团费两万多，往返机票五千多，为了这趟行程又添了些新装备，例如冲锋裤一千多，充气垫五百多···哦！为了能出门，把弟弟喊来照顾家中恶犬，他来的机票一千多，看护费两千多。回来后发了小红薯，有网友私信我说“姐姐我好羡慕你的生活，请问你是靠家里付的钱还是自己赚钱？”有一说一，姐姐我倒是想靠家里，奈何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只好正经回复说“正常工作足以支付这种长线出行的费用啦”，但我没跟她说的是虽然把钱花在户外出行而非采购靓衫是我自己的选择，但不妨碍我在汇总账单时真实的心痛。自由是世界上最贵的东西，这是我毕业六年后最深切的感受，或许有人说他是穷游花不了几个钱，但他必然要舍弃另一些无形的东西，比如旅行的体验，原本可以用来躺平的时间，钱没了可以再挣，别的就不好说怎么弥补了，每个人自有取舍。我曾经以为户外是世界上最便宜的事情，毕竟山水风光又不收门票。但事实证明我错了：不收门票的地方需要车辆接驳、马匹运输、人力保障，这每一样都是动辄三四百离谱时一日一两千的固定开支，收门票的地方则门票价格不等，景区门口的酒店房价无论淡旺季都跟城市持平。户外只是一种特殊的旅游形式，并不比城市游便宜或高级，你只看见社交平台上自由的风，其实你是不远千里把钱包送给山区。我们都置身俗世之中，山野里也不能免俗，就好像我走在乌孙古道过溜索时看着一麻袋一麻袋装满红色现金的当地村民，在贡嘎山区看着收了一沓骑马费用的马帮大哥，克制了很久才忍住没有问他们有没有单身的儿子急需找媳妇。做为一个朴素（贫穷）的户外爱好者，我觉得自己在装备上花的钱绝对在合理范围内，毕竟我曾见过某位同事在谈到女友前的冲锋衣自由时期：一起走线，他就跟走秀一样一天换件冲锋衣，一天一个 shai（色）。他冲锋衣轮着换，我想的都是这厮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挥金如土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某冲锋衣品牌的销售 kpi。而这个合理范围也不便宜：goretex 冲锋衣＋冲锋裤 5k 打底，一套速干保暖打底一千多离我而去，抓绒、羽绒都得买，徒步鞋更是属于消耗品。是，现在动不动就说什么“平替”或者“性价比”，但一分钱一分货这件事在户外装备上实属真理，穿一件防水指数虚不达标的冲锋衣还不如买件几十块钱的雨衣，一套好的打底层可以穿三年有余，事实上，逐步升级或者为了省钱买了不符合需求的产品只会花更多钱。当然，朴素往往意味着为了功能选择产品而没有余地兼顾美丽或时尚搭配，资金充足的朋友可以和博主们看齐，像我这样买条冲锋裤都得纠结半年的实在是冲不起，时常在刷着社交平台时安慰自己“够用就行”。不知道是玩户外的人多了，还是社交媒体让信息扩散更普及，又或许是他们共同发力，所以我们很常看到某某山区又出了事故，某某线路又有人去向成谜，但这些事故带来的危机感，仍然不敌海量关于户外酷、帅、美的内容渲染的出行冲动。青春是没有售价，但一旦失误青春将彻底拜拜，遇到事故遭遇了不幸的人是没办法在网上提醒风险的，所有用光鲜靓丽的登顶、户外照片告诉你“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的人无非是幸存者偏差。户外有风险，一部分来自大自然本身的不确定性，一部分来自参与者素质的层次不齐。这种不确定是魅惑的，是让人血脉喷张的，但也有可能在综合作用下让人有来无回，说综合作用都有点委婉了，事实上大自然的风霜雨雪任何一样单独发力都足以让人有来无回。即使是成熟景区如四姑娘山，即使是开发了多年的入门级雪山如四姑娘山大二峰和哈巴雪山，依然存在着无可消解的安全隐患——气候变化、高原缺氧、地形地貌，都可能造成滑坠、失温、迷路、高反等等状况。而这些风险与户外爱好者的身体素质、户外经验、体能状态、安全意识等自身因素互相影响，稍微欠缺点运气都难以全身而退。大粒儿冰雹，从艳阳天到风速100公里/小时、大雨夹着黄豆大的雹子横着飞，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图源：半夏乞力马扎罗攀登路上，由于前两天刚下过雨，道路十分泥泞，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滑倒 拍摄@般般做为一项运动本身，户外是精修的摆拍照，累到失去表情管理的现实。如同事般般所说：“风光的吸引力并不能消除身体上的痛苦。从营地出发，几乎一路都是陡峭的爬升，有些路段甚至要手脚并用，海拔也从 3000 米攀升到 3800 米，大量体能消耗带来的力竭感以及高原反应伴随的种种不适开始显现。”是，商业队的发展让户外运动的参与变得更加简单：轻装背负、餐食丰富，帐篷都有人给搭好甚至还帮你把睡垫和驮包都放到对应的帐篷里。但置身与自然环境中——陡滑的山坡，漫长的爬升，刺骨的河水，海拔的压迫，这些都是商业队无法为你避免的事情，都需要参与者亲身经历和克服。在巴基斯坦徒步时，今天热到觉得自己会闷死在魔术头巾里，明天又是一整天的风雪混着冰粒，当时我就在想大自然一定觉得我很能吃苦。是的，我能，那其他想参与户外运动朋友们，有没有做好这个吃苦受累的心理准备？户外人，是一类人群标签，因为大自然的美好加持，或者难得假期的愉快氛围，让很多人觉得在户外人这个标签下的参与者都自由开朗积极向上，觉得离开城市、离开工作来到山里就可以嘻嘻哈哈与同好梦一场。但很遗憾的是，户外也不能免俗，山野可以激发人性最大的善，也可能暴露人性最大的恶，每一次出行都是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你不知道什么会跑出来。有的男生觉得团队里有女生只是种调剂，很可能还是拖累；重装的觉得轻装过于简单走捷径；AA 的看不起商业的；探路的看不起走成熟线的；长线的看不起短线周边的···但是讲道理，这些鄙视链真的好土啊！户外不等于硬核自虐，轻户外也是户外，而每个人都是从小白成长起来的，而能走上同一条路，无论男女，本身的体能和经历也没多大区别。面前是美丽山野，耳边是某些人的刻板偏见在喋喋不休，就很想问一句“你能不能闭嘴？”在行程中自私自利要保姆服务真都还是小事，或许你小心谨慎，提前准备好户外装备，严肃对待每日行程，甚至还学了户外相关知识以备不时之需，但架不住有的人到了山上就放飞自我，有路他不跟队走，无路他要闯出来，把风险瞬间提升几个等级，有时候就很想问他试探的是户外团队的保障能力还是自己的生命周期。如果户外出行碰到这样的队友眼见着这类行为的发生，真的是会气急。不是有句话说，如果你想判断一个人的品性，就把他带到户外环境中。如果在这样一个看似远离社会约束的地方他仍然礼貌得体，如果在很累的情况下他还愿意温柔对待他人，那么这个人就值得成为朋友。她的回答是：真实的户外里没有单身适龄帅哥，大部分都是美女和姐姐们。看见这个回复后我笑出声，确实，不知道社交平台上那些靓仔都在哪个山头玩怎么我们都碰不到。于我而言，户外最需要祛魅的就是它并非救世良药，它既救不了深陷世俗生活中的你我，又没有社交媒体展现的那么完美和美好，它只是另一种生活——换个地方走路吃饭，与人打交道。但户外仍然是我入坑无悔的选择，希望有机会，它也可以成为你压抑情绪的出口，稍微有那么一秒，让山间的风抚平你的内心，稍微有那么几天，手机只用来收集美好，而不是回复“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