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暴的单亲妈妈,十次登顶珠峰

旅行   2024-10-02 08:18   西藏  

一位生活在美国康涅狄格州中部西哈特佛德市、带着两个女儿一起生活的亚裔单亲母亲,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全食超市打工
坐公交车出行
收银员
家政工
······

一位九次登顶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尼泊尔女性,因为爱情来到美国康涅狄格州中部西哈特佛德市,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被生气的丈夫拖到院子里扔进垃圾桶
五岁的女儿试图推开对母亲施暴的父亲
住在庇护所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拉不到任何登山赞助
······

拉克帕·夏尔巴(Lhakpa Sherpa),一位来自尼泊尔的传奇女性,高山上的荣耀是她,现实的憋闷也是她,是登山让她离开大山,让她遇到爱情,是爱情将她带到美国又让她的生活变成一团乱麻······2022 年,她戴着早已被商业登山淘汰了的老式氧气面罩第十次走向珠峰······


她剪掉头发
以便在山上从事男性工作

2022 年第十次登顶珠峰时,拉克帕护照上的年纪是 48 岁,她出生于尼泊尔马卡鲁山区的一个小村落,父母放牦牛为生,她是家里 11 个孩子之一,在接受 Ash Routen 采访时她说不确定自己的确切年龄,因为没有出生证明,他们家的孩子都是在家里出生的。在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姓“Sherpa(夏尔巴”,至于叫什么名字则取决于他们是周几出生的,拉克帕出生的那天是周三。

拉克帕的父母

拉克帕说:“我有七个姐姐,但我妈妈说我大部分时候都像个男孩。‘男孩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从不做女孩子做的事。你大部分时候都在做男孩子做的事。’” (2016 年,拉克帕受访于Grayson Schaffer)拉克帕的妹妹结婚了,妈妈说她“太高大、太要强,还爱对人发号施令”,担心她的未来和婚姻,她却说“我属于大山,我绝对不要像你这样的婚姻生活。”(当地当时是包办婚姻)

西方游客的到来给贫穷的马卡鲁村庄创造了就业机会,男人们纷纷走进大山担任背夫,但当时女性没有被允许从事这项艰苦的工作。于是拉克帕剪短头发戴上帽子,打扮得像个男孩子,她像头牦牛一样背着大筐物资,跟着西方游客走进大山。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睁开眼,我就被美丽的群山环绕。

拉克帕的妈妈吓唬她说:“雪豹来了会吃掉你!”而她的爸爸却看见了她的强壮与勇敢,说“没事的,让她去吧。野兽来了,她会打败它们,她很强壮。”通过从事登山工作,她得以避免传统的包办婚姻。


年少时,拉克帕遇到了一场伤心的恋情。

她怀孕了,生了儿子起名为尼玛,恋人却看不起她的出生和家庭环境,背叛了这段感情。未婚先孕让拉克帕在村子里饱受非议,她躲在加德满都好几年不敢回家,通过给别人打扫卫生独自养活儿子。对年轻的拉克帕来说,生活仿佛跌入谷底,直到一场葬礼出现在她眼前。


帕桑·拉穆·夏尔巴(Pasang Lhamu Sherpa),在经历了两次失败之后,于 1993 年 4 月 22 日登顶,成为首位登顶珠穆朗玛峰的尼泊尔女性,由于天气突变,她在下撤途中遇难。

无论她为何要攀登珠峰,又或者在三次登山过程中做出了哪些决策正确与否,她的登顶确实给其他尼泊尔女性做了个榜样。拉克帕正是被她的故事所激励,决定攀登珠峰:“帕桑·拉穆·夏尔巴也和我一样没上过学,她可以登顶珠峰,那么我们尼泊尔女性就都能做到,就连我也能。”

帕桑·拉穆·夏尔巴的遗体被救援队伍运了下来,送灵车穿过加德满都的闹市,拉克帕就在现场,她向帕桑的遗体送上鲜花,然后感觉“她的灵魂进入了我的体内,她把她的力量给了我,她给了我信念。”


拉克帕决心登顶珠峰,但是她没有钱,她问了很多人可不可以赞助她一些钱,人们却并不相信这个独自带孩子的单亲母亲可以挑战世界最高峰,甚至有人说“女人总是说说而已”。

为了像人们证明她可以做到,她参加了一场跑步比赛,用赛事赢的两千美金奖金开了个小的茶馆,有做生意的人来喝茶,她就会告诉问“我想去爬珠峰,下一步我应该做些什么?”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像警官一样的人,这个人说自己认识总理,替她向总理写了封信讲述她攀登珠峰的愿望。


她见到了当时的尼泊尔副总理苏贾塔·柯伊拉腊(Sujata Koirala),总理为她创造了奇迹,2000 年组建了一支由五位女性组成的登山队,由拉克帕担任登山领队。

在现场采访时,记者问拉克帕:“通往山顶的路上大概有两百具尸体,你不害怕吗?”拉克帕说:“害怕有什么用?人可能会死,但不应该让恐惧阻止我们攀登新高度。”

攀登过程中,有三位因身体不适选择下撤,另一位在去往四号营地时也因剧烈的身体不适不得不放弃冲顶。通往山顶的天气并不算好,雪越积越厚,风很大,夏尔巴向导劝拉克帕下撤,她却告诉他们“我宁愿一个人登顶,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在乎。”海拔逐渐上升,她看见山顶有一道彩虹,仿佛神山在欢迎她的到来。

2000 年 5 月 18 日,拉克帕第一次站在了世界最高峰的山顶上,她成了第一位登顶珠峰并生还的尼泊尔女性。


“我想告诉世人,一个女性也可以做到。”

然后,拉克帕做到了。

花车游行,人民为她而欢呼。

在攀登珠峰之前,未婚先孕的羞愧让她八年没有回到自己母亲家里,登顶珠峰后,他的父亲为她感到骄傲,把她称作“我的儿子”,在女性地位低下的环境下,这种称呼无异于最高肯定和赞扬。


——“雪山那头有雪怪”
——“乔治就是我的雪怪”

登顶后的一次聚会上,拉克帕遇到了 39 岁的登山者乔治·迪马雷斯库 (George Dijmarescu),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拉克帕,追随着她的脚步,他是个强壮的男人,他的夏尔巴翻译告诉拉克帕:“拉克帕,乔治喜欢你。”拉克帕说:“如果他喜欢我,明年再来。”

2001 年,拉克帕在西藏一侧为珠峰攀登做准备,乔治真的出现了,他问拉克帕“你想和我一起走吗?如果你和夏尔巴向导一起工作,你永远没机会登顶。”


拉克帕和乔治成为了恋人,也成为了登山搭档,乔治为拉克帕买了一张飞往康涅狄格州的机票,28 岁的拉克帕来到了美国。他们一起做建筑相关的工作,强壮的拉克帕成为修建屋顶的好手。

2002 年秋天,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桑尼出生了,俩人在哈特福德市政厅举行了婚礼


2001 年 5 月 23 日
2003 年 5 月 22 日
2004 年 5 月 20 日
2006 年 5 月 11 日
这对夫妇一起从西藏一侧六次登顶珠峰,而 2006 年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拉克帕不再登山,饱受家暴困扰的她不得不呆在家里抚养自己和乔治的两个女儿。

小时候,拉克帕曾经问过自己的奶奶这样一个问题:“我还没见过山的那面是什么呢,真希望我能爬到山顶看一看,山的另一边都住了些怎样的人”奶奶说,“山的那边住着雪怪。你不听话,雪怪晚上就会来抓你。”

年幼的拉克帕大概没想到,雪山的那头仍然是平淡生活着的人们,而自己的恋人乔治却慢慢变成了生命里的雪怪,让她陷于家暴和恐惧之中。

2003 年,拉克帕和哥哥明玛、妹妹明基帕合影
创造了第一个三兄弟姐妹同时登山八千米极高峰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可能是长时间的高海拔生活对他产生了影响,又或者他曾经从罗马尼亚逃走的难民经历种下了暴力的种子,乔治在婚后变得越来越暴躁。

2003 年,乔治组织罗马尼亚商业登山队,他打断了队员的两根肋骨,并且因为拉克帕的妹妹无意中踩到了他的背包就冲她大喊,扇了她一耳光。

2004 年,乔治组织了康涅狄格州珠峰探险队,他在营地大量喝酒,大喊大叫,威胁给哈特福德报写登山报道的队员Michael Kodas说自己会隔断他的氧气管,队伍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完成登顶返回大本营后,由于其他队伍发生登山事故,乔治坚持让拉克帕和她的家人们在不带氧气的情况下进行恶劣天气中的救援,拉克帕不愿意,因为救援的首要原则是不能因此造成更多危险。

其他队员隔着帐篷听见乔治冲着拉克帕大喊大叫,他把拉克帕击晕在地,把她拖出帐篷, 大声说“把这个垃圾扔出去”。

2004 年,在珠穆朗玛峰上与乔治发生争执后,队员将拉克帕抬到团队的餐厅帐篷。(Michael Kodas)

从山上下来后,乔治威胁拉克帕说“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孩子了”“你不会说英语,没有人会相信你”“没人会给你工作,你会无家可归,你需要我”···乔治通过长期的威胁和暴力让拉克帕失去了自信,她被乔治视作夏尔巴女佣···拉克帕不敢离婚,因为在夏尔巴文化中离婚是件可耻的事情。

2006 年,拉克帕在第六次攀登珠峰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怀孕了,小女儿夏妮出生后拉克帕不再登山,她要留在家里照料两个孩子。


由于 2004 年珠峰大本营,乔治暴力事件在登山界产生的不良影响,乔治的登山生意再也无法进行,到了 2012 年,全家都靠食品券生活。在大女儿桑尼十岁生日时,乔治想为她举办一个派队,可是他并没有打算邀请桑尼的朋友,而是让拉克帕拿食品券去买酒让他和他的朋友可以借此狂欢。

酒没买到,乔治暴怒,他把洋葱砸到拉克帕身上,狠狠地拽她,目睹这一切的大女儿因为害怕躲到了爷爷房间里,年仅五岁的小女儿夏妮爬上桌子想把他们分开,想让自己的父亲停止施暴。可年幼的孩子无法阻止暴力的发生,乔治拽着拉克帕的头发,把她的头砸向桌子···

她们报了警,在社工的帮助下在庇护所住了八个月。长期在家庭中遭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暴力,拉克帕身心崩溃,她不敢和任何人对视,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等到情况慢慢好转时她找了份工作,因为她要养活自己的两个孩子。


拉克帕搬到了西哈特佛德,然后开始了长达几年的离婚官司,乔治当庭侮辱拉克帕嘲笑她是文盲,把她视为自己的私人财产···但在法官和律师的支持下,拉克帕最终获得了完全抚养权。

离婚后,拉克帕的哥哥明玛邀请她来攀登珠峰,说“你还很强壮,我知道你能行”,这座世界最高峰是拉克帕的医生,治愈着她的灵魂。

乔治再次找到她,恳求拉克帕回到自己身边,但拉克帕拒绝了,她说:“我不想死在这个男人手上,我想平静的死在山上。”


乔治的癌症复发了,临终前两周,他打电话跟拉克帕道歉。

乔治跟自己的女儿留言说“我没什么对不起你们姐妹俩的”,可这条留言让大女儿想起来的却是乔治拉扯着她们的头发冲她们大喊大叫。事实上,任何情况下,孩子心中留下的都不该是家暴的阴影。这种阴影让两个女儿无法正视自己的价值,大女儿也一度自闭到不跟任何人讲话。

直到拉克帕第十次成功登顶珠峰,刷新了由自己创造的世界纪录并被世界关注之后,家中的女孩儿们终于被自己母亲的故事所激励,这个家庭终于敞开心扉面对彼此曾遭受过的创伤。


女性登山者都去哪儿了

其实有不少书问到了这个问题,例如《妇女何在?三江并流诸峡谷区的性别政治》,或者《艺术史的另一半: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女性,往往因为男本位的社会逻辑被隐形于历史长河中。

拉克帕在攀登六次珠峰后,仍然被人知之甚少,一方面是乔治视她为私人财产要求她隐瞒自身的故事,一方面也是女性登山者往往被男性登山者的故事光芒所掩盖,女性登山者往往不够张扬。


亚裔、单亲母亲,登山后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打工为女儿积攒学费,由于经费的限制,她没有财力支持自己创造速登神话,也几乎没有攀登过其他山峰,在商业市场看来,这样的人好像缺乏些故事性,少了些个人英雄主义的光辉。

她从来都没打算当个英雄,最初的时候她只是想知道山的另一侧有什么,后来她只是想向其他尼泊尔女性证明女性并不比男性差,再后来,珠峰成了她生活的救赎与解药,成为她和女儿生活的粘合剂。这不过是一个关于爱的俗套故事罢了,而爱又是现代社会很不屑于相信的故事。


当我生活不顺的时候,我就想想我的雪山,雪山是我儿时的伙伴,当我和乔治在一起时,我感觉孤独,没人会注意到我,他视我如无物。

第十次登顶,或许是年纪增长造成的体能下降,或许是恰逢月经造成的虚弱与不适,这一趟对拉克帕来说并非旧地重游的轻松之旅,她说自己几乎想要下撤了,却因为离终点那么近了选择继续坚持。“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走到这里,我拼了。”

我拼了”,她的原话是“I fight myself”,原文听起来好像更加浪漫,这一趟我与自己的体能斗争,这一生我又何尝不是在跟我的女性身份斗争。不要掉进舒适圈和既定生活看似温柔的陷阱里,爬出来,要登顶。

“世界在注视着,我想让世界看见我很勇敢,我要去做,像个女强人,是的,这就是我。”


图片来源于:Netflix
影片观看地址:AcFun

编者:马上就是国庆长假了,如果你对影片感兴趣,或者如果你在等车、排队时刚好有空,去看看这部影片吧。如果登山史是由一个个个体故事组成的书,拉克帕不应该被掩盖在“夏尔巴”这个笼统的词汇下,也不应该被隐藏在男性登山者的故事里,看看这部让人流泪的影片,然后让世界再多一个人记录拉克帕的名字。希望她的故事也能带给你生活的力量。祝好。

中国山河图

致敬祖国75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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