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桔路:做儿不随母

情感   2025-01-08 13:45   河北  

木槿花开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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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青桔路上来了个不太招人喜欢的魂儿。

他站在茶馆门口,丧眉搭眼地骂骂咧咧,说的起劲之后还抬腿踹了两下关闭的玻璃大门。

门没开,倒是吊在屋檐上的风铃受了惊,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作为一夜入冬的代表地,上个星期还在穿着短袖的居民们在这个礼拜开始时便急匆匆地把压了一年的冬衣找出来穿上,也因为气温骤降,天色渐短,天亮的时间变得晚了许多。

因此虽说已经七点过了,街道上仍旧是冷清无人,甚至连早餐摊儿都仅仅是拉开了半扇门而已。

等到叶红莲下楼,那个不讨喜的魂儿已经在外头冻了两个小时!

或许是懂得有点傻了,叶红莲让他进来时他还呆愣了几秒钟,而后才搓了搓手跟在后面进门。

茶馆里十分暖和,三个泥炉都烧的旺旺的,茶水在壶里翻滚,蒸腾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香气,刘东喉结上下滑动,忍不住问叶红莲能不能给他倒一杯。

“可以,反正都是要喝的。”

叶红莲拿出一套粗瓷的大碗,从里面选了个有小缺口的,倒了大半碗放在刘东面前。

刘东此时哪里顾得上茶碗的模样,那股香气勾的他脑子晕晕乎乎的,一气喝干了才好受了些。

“唉!”

他忽然感慨起来,摩挲着茶碗道:“今天本来是我结婚的日子……”

刘东不知道是在说给叶红莲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气里似乎很有点埋怨恼怒的意思,他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叶红莲道:“你说说,她前半辈子都受了那么多委屈了,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02

刘东口中的她,是他的亲生母亲——陈秀。

一个惯会于吃苦的女人。

“她跟我爸是在月子里离的婚,当时是冬天,我爸带着他喜欢的女人把她从家里赶出来……”

陈秀苦苦哀求,她可以走,但是孩子才刚出生,经受不住风雪,希望刘父能把刘东留下。

但仅仅是那个女人不满意地哼唧了两声,刘父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陈秀,恶狠狠地说只要陈秀敢把孩子留下,他就不敢保证明天孩子会不会被他失手掉进开水锅里!

毕竟这样的新闻可太多了!

陈秀吓得抱紧怀里的孩子,认命地签下了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

拿了离婚证后,陈秀带着刘东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外婆明面上没说什么,但是暗地里劝陈秀还是早些找地方搬出去,如今家里不一样了,陈秀的弟弟娶了媳妇,家里多一张嘴,舅妈那里不好说。

陈秀何尝不知,弟媳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对刘东更是冷漠的很,常常跟弟弟说孩子晚上哭吵得她睡不好觉之类的话。

听着弟弟跟弟媳吵架,陈秀无法装作听不见,她只能匆匆忙忙地找了个租金便宜的房子搬出娘家,为了让弟媳高兴,在本身就紧巴巴的手里又抠出了几百块钱交给弟媳,说是打扰这几天的生活费。

弟媳收了钱,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假意地问陈秀需不需要帮忙搬家。

事实上,陈秀除了两件衣裳,根本没有可搬的东西,自然也用不着劳动弟媳的大驾!

当天,她背着刘东,抱着衣裳以及陈母给的一床旧棉被,搬进了租住的小破屋里!

03

屋子是个半危房,强拆后剩下的孤零零的一间,陈秀艰难地收拾的勉强能住,来不及歇一口气,又要背着刘东四处去找工作。

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只能说会写些简单的字,轻省自由的工作做不了,找了很多地方,最后是一家餐馆接受她,让她做洗碗的活计。

那会儿,刘东刚刚满月。

陈秀在后厨安了张木板小床,平常刘东就在床上睡觉,醒了陈秀就给他喂奶,得益于餐馆老板的好心,不时地给陈秀拿些鸡蛋或者大骨头,让她补充营养,要不然就凭着月子里的那些糟心事,她哪能有奶水给刘东喝。

何况餐馆里洗碗是个力气活儿,那些厚重的汤盆海碗,一个能有十来斤,要放在水里来回十几遍,若是夏天还稍微好一些,到了冬天,洗碗水冰冷刺骨,一整天把手浸在水里,生冻疮都是轻的。

常年的辛苦下,陈秀的两只手腕都鼓起硕大的包,关节变形的厉害,稍微活动就会疼痛难忍,必须贴着止痛的膏药才能稍微舒服些。

除了洗碗,陈秀还在手工店里接了缝鞋面的活儿,缝一张鞋面能挣两块钱,得用锥子使劲扎透鞋帮,陈秀通常是熬夜干这个,由于光线昏暗,她的眼睛也被熬坏了,这才在刘东五岁那年,买下了一套四十平米的小房子。

刘东才有了小学入学资格。

可偏偏刘父在这时候突然找上门来。

原来,是刘父的那个相好检查出来没有生育能力,刘父想背着她重新认回刘东,买了不少东西上门。


04

由于先前陈秀虽然心里恨刘父,但对于年幼的刘东却从没给他灌输过仇恨思想,所以骤然知道自己有爸爸的刘东高兴坏了,对刘父很是亲热。

谁知道检查结果其实是个乌龙,是那相好的故意给刘父设置的考验环节,很显然刘父没有经受的住考验,为此那女人要死要活地表示不跟刘父过了!

刘父心知此事他不占理,为了向那女人证明自己的决心,他把刘东带到家里,狠狠地打骂了一顿,并且对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刘东狠心说他以后绝对不会再认他这个儿子!

刘东虽然才五岁,但也能听得懂话,小小的孩子缩在陈秀的怀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在陈秀面前提过父亲二字!

随着刘东渐渐长大,陈秀的身体也熬得越来越差,但是她始终不肯去医院,生怕真查出什么病来需要花钱,她自己过得极其艰苦,却把刘东收拾的很齐整,在学校里绝对不会落后于人。

而刘东也算争气,在刘父那里受了打击之后,他似乎憋着一口气,学习的十分卖力,成绩一直都很不错,就在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家里终于有好消息传来,陈秀买的那个破旧小二手房要拆迁了!

别看房子小,因着地段的缘故,赔偿金着实不低,将近有五十万,还另外给了一套大两居的新房子。

陈秀这才不用干超出体力的工作。

她把钱全部存起来,等着刘东成家用。

而刘东也没有让她等太久,在大学里就谈了个长相漂亮性格文静的女朋友,一毕业就要结婚。


05

陈秀便提前取出钱,先是付了一套新房的首付,剩下的就用来订酒店婚庆,以及婚纱照和各种零碎东西。

可就在婚礼前十天,刘东找到陈秀,语气试探地说希望婚礼上她别出现。

“我就是觉得,她单身离异,又浑身是病,打扮起来也不好看,何必出现来惹人笑话……”刘东搓着手指,咕哝着对叶红莲说道,甚至语气里还有一丝他是为陈秀考虑的意思在里面。

叶红莲翘了翘嘴角,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因为这个?”

刘东心虚,不自觉地垂下脑袋。

理由是这么说的,但他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而是在之前,他的生父找到他,承诺只要刘东认他,他就给刘东一套大房子和一辆车做补偿。

刘东听说他一直在做生意,想必身价不菲,他起了贪念,于是立即表示可以让刘父带着他的现任妻子以父母的名义出席自己的婚礼。

谁知道此话一出,一向很大度的陈秀忽然就发了火,不但退掉了酒店和婚庆公司,就连婚纱都一并打折卖了二手。

刘东知道时已经晚了,他气急败坏地找到陈秀,却得知她将新买的房子也给挂牌出售了!

“她简直就是疯了!”刘东用拳头不甘地锤着桌子,“不就是一个流程,干什么一定要参加,在家里吃饭不也一样吗?”

刘父根本不会给他操办这些,再说了时间那么紧,也来不及再去准备。

刘东很气愤,为了逼迫陈秀就范,他联合刘父在网络上造谣,暗示网友们陈秀是个只顾自己享乐,宁愿把钱给野老头儿也不愿意帮助儿子的自私人设!

果不其然,不明就里的网友们开始攻击陈秀!


06

“她就范了?”

刘东摇头,陈秀远比他想的要犟的多,她压根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而是在留下差不多的养老钱后,把剩下的一并捐给了福利机构,给那些没爹没妈的小孩儿们花!

经此一事,刘东的女朋友也离他而去。

“她说是看不得我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刘东嗤笑,“不就是见我妈没钱了,才不愿意跟我的么?”

叶红莲摇头,她不想多说,反正说了刘东也不懂。

“那你爸呢?”

刘东眼里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后才说道:“他……骗了我!”

原来,刘父确实是在做生意,可他沾染了du瘾,欠了很多钱,急需来一笔钱帮他续命,他东想西想,把主意打到了刘东身上,想通过他把陈秀的棺材本榨出来。

可他没想到陈秀能一下丢开手,果真不要刘东了,他无法,只好将刘东也拖进du局,等他借遍了所有能借的贷款后,两人被追债的逼的四处流窜,最终冻死在桥洞底下。

“都怪她,都是怪她!”

刘东忽然掩面痛哭,不知是不是悔恨。

可也来不及了,茶馆里阴风卷起,阴阳之门打开,飞出的带钩铁链锁住刘东的肩骨,哗啦啦地将他拖入黑暗之中。

叶红莲翻开手边的簿子,在刘东的名字上画了个赤色的叉,又在陈秀的名字后面勾了两下,将她余生的病痛灾殃一并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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