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手里紧紧捏着一把早备在包里的宽刀。
俗话说,财不外露,我一直怕的就是这个。
这些人手里没有家伙什,骂了两声就悖悖地走了。
我才大喘了一口气。
但我知道,今晚不得已把金子掏出来了,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
回去后,我从箱子里开始往外拿东西。
鸡蛋牛奶、猪肉鲜虾。
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别说吃了,这些东西可能农民一年都见不到两次。
孩子们看得直流口水,女人这才试探着开口:
“你……你哪来这些东西。”
我边煮面边乐呵呵地答:“都从家里拿的。”
张彩妹他们都饿得面黄肌瘦,又经历了这么大一场变故,一个个巴不得直接啃桌上的生肉。
我赶紧先做了几碗三鲜面。
雪白的面汤里滚着鸡蛋、青菜、虾米。
香气四溢。
一端上桌,几个孩子立马扑上来。
张彩妹一筷子捞起鸡蛋,着急忙慌往嘴里塞,烫得“斯哈”一声。
鲜亮亮的面条几口下肚,糊一嘴的汤汁。
桌上一时只有一片吸溜声和筷子碗的碰撞声。
柴火烧起来屋里满是雾气,大人小孩都吃得大汗淋漓,掉在桌边的一小节虾皮也要挑起来塞进嘴里。
我不由得一边高兴一边酸了眼角。
第二天,我赶紧拿着黄金赶到市里,两克共换了84块。
说实话,真有点心痛啊。
两克黄金在21世纪可是要900多才能买到。
历史上国际金价的微弱涨浮在中国却显现出天差地别的变化。
我不由庆幸我生于那个时代。
可看到劳作的工人与农夫,又感叹若没有此刻的他们,哪来现代的我呢。
路过葱油饼摊,白色的热雾混着油香直接撞进我的鼻腔。
我猛地心脏刺痛,像被溺进深水里,怎么也喘不过气。
我想起,那年病床前,我妈痛得脸颊苍白。
对我说:“乖崽,妈好像不行了。”
“你以后照顾好自己,上班也要好好吃饭,大口吃,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妈,最喜欢吃葱油饼了。
我包了十只回去,拢共五毛钱。
张彩妹一点一点撕着吃,我教她一大口咬进嘴里。
她学着我笑眯眯地塞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我濛了眼睛,说:“对,就是这样。”
2
除夕前一天下了雪,天气格外的冷。
我从箱子里掏出棉服给她们穿上,一个个都裹成了大包子一样。
张彩妹笑得脸红通通的,说从没穿过这样暖和的衣服。
我又掏出毛线手套。
门却突然砰砰作响。
我正疑惑,大早上的,鸡刚刚叫,哪有人来。
“人呢!老子不在家你们把屋子都烧了!”
我心一惊,他怎么回来了。
外婆说,男人逃债是投靠自己姑妈去了,远在外省。
我真真害怕得很,那一棍我现今肩膀还隐隐作痛。
我拉着几个孩子屏声躲在内室。
“别藏了,别人都告诉我你们在这了!”
“许兰英你本事大了,有钱了就偷摸躲起来,当初不是老子谁愿意要你!”
我心一横,赶紧起来摸刀,那把宽刀被我放哪了来着。
在厨房!
我立马往厨房赶。
刚出院子,只听“哐当”一声。
男人直接拿锤头砸开了门!
外面还站着一堆人,就是那晚看热闹的村民!
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我浑身发抖。
果然是他们把男人叫回来的。
一个男娃子咧着黄牙:
“叔,我可为你得罪人了,不要多了,一颗金豆子就行。”
其他人赶紧附和:“张哥,还有我,我当初一看您就是个大富大贵相。”
这群王八蛋!妈妈家穷的时候,指着男人骂窝囊废。
现在的奉承话一个比一个说得花。
男人很是受用,走进内院,眼睛盯着我发精光,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好说好说,直接搜她的身就行了。”
我一急,又手无寸铁,哆嗦着身子大叫:
“谁摁住他,我给一个金豆子!!”
“来来来,谁来试试。”
男人一挥锤头,居然完全没人敢靠近。
80年代的治安就靠家里有个男的。
自家男的要发脾气,谁也拦不住。
3
在最恐惧的情况下,我可以回去。
可我回去了,这些孩子怎么办,张彩妹怎么办。
男人会把屋子里的物资全部抢走,再把他们丢在雪地里。
我极力压抑着心跳。
不见身后“唰”地冲出一个人。
那人手握菜刀,居然一把架到男人跟前。
“你敢过来我砍死你!”
是我大舅!
他现今十五岁,被养得精瘦。
平时不言不语的,没想到今天会站出来。
男人瞪大了眼:
“你他娘的,信不信老子劈死你!”
儿子跳出来威胁,他挂不住脸了。
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崽,真就一锄头砍下来。
大舅将身一闪,高举刀背,一刀下去,只听沉闷一响。
砍的是后肩。
男人一歪,径直晕倒在地上。
我喘了一口大气,原来只是个纸老虎,想必也是,成天喝酒鬼混身体能好到哪去。
我跟丢瘟神一样把男人丢了出去。
“杀人了杀人了,儿杀老子,造天谴嘞!”
村里人又围起来,我一声冷笑:
“眼睛进猪屎了?老子对儿子下死手你是绝口不提。”
“他冻死在这雪地里是罪有应得,倒是你们刚刚一口一个张哥感情好到天上,现在不会连口热饭都不愿意给吧。”
“呸,一群贱种。”
几个人脸色变了又变。
“你骂谁?小娘们你等着,看老子以后治不死你。”
那架势恨不得一巴掌扇我脸上,但看到大舅提着刀站在大门口,却又不敢妄动。
只能讪讪地走了。
骂是骂舒服了,可我心里不踏实。
外面人都看到了,家里唯一的男人都跟我们作对。
几个女人和孩子守着一堆金山。
我根本不敢想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但是,只有他们敢来,我就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仰起头,大雪纷纷扬扬地往下落,越下越大。
真冷啊,好像从来没这么冷过。
4
下午,我赶紧领着张彩妹进了城。
金子还有十克,我全部都换了钱,共420块。
花了三十买过冬物品,又喊工匠制了三扇结实的铁门。
分别焊在大门口和两个房间门口。
又用砖瓦把院墙堆高了一米。
张彩妹看着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了,有点心痛。
她拉着我的手:“姐,省着点呗,这都够吃好多肉包子了。”
我笑着给她买了好大个肉包子,撕开来油光淋漓:
“以后不仅有好多肉包子吃,还有大房子住呢。”
手里的钱我一分也不打算留。
建一个像样的房子要九百块,这笔钱我只能挣出来。
过了年,大雪一刻也没有停。
我就知道,能冻死人冻坏肺的冬天,就是历史上那次最冷的一次寒潮过境。
大面积降雪冻坏了干草,死了不少牲畜。
原本四分钱一块的蜂窝煤直接涨到了一毛五。
上面拨款到下面,早就看不到一点油花子了。
村里人躁动起来了,没有足够的物资撑过这个冬天,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此刻,我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烟囱里正冒出烧肉的香味。
煤炭,我早早堆了半间屋子。
隔壁的王老五偷偷砍了别人家的树作柴,被打断了腿。
村西头的何家做了温室大棚,萝卜留下来了,连连被偷了好几夜。
路过的人都跟饿狼一样盯着我那块大铁门。
快了,马上就要有人动手了。
他们绝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果不其然,深夜,院墙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红砖轻轻落地,两块三块……
有人进来了。
“哥,那屋子咱也进不去,挖进来不是白费力气。”
“说你傻你还真缺根筋,谁家把煤炭堆屋子里,看,在那!”
5
我在房间里,透过浓厚的夜色,看见两个人蹑手蹑脚好几趟来回。
一刻钟便没了一半。
兄弟两嘴角都裂到了耳根,我认出来是斜对门的那户宋家。
就是他们,叫嚣着张彩妹偷了张爱国家的鸡。
也是他们,一脸奸笑地跟男人讨要金豆子。
张彩妹不知怎么醒了,揉着眼睛:“姐,你望啥。”
“有人偷我们家煤炭。”
她惊得险些跌下床,立马垫着脚过去抓住门边的长铲:
“姐你别怕,我出去一铲子敲死他们。”
女孩身形尚没到我肩膀,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怪可爱的。
我捂着嘴偷笑,把她拉回:
“没事,当做慈善了。”
可能吗,不可能。
张彩妹不解,可我却知道。
这些煤炭,是我一并从黑心炭翁那里收来的加了二甲醚的毒煤。
农村人不懂得辨别,年年都有不少人烧这种煤烧死一家子。
而这两个人,却搬空了我整个院子。
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
他们两兄弟没娶妻,家里老人也走了,要这么多煤按理也烧不完。
会到哪里去了呢。
第二天,这两人一脸神气地打我大门前过。
敲锣打鼓:“来来来,卖煤了,只要一毛一块咯。”
竟然敢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叫卖!
张彩妹从我背后冲出去,一脚跺烂一块黑煤:
“王八蛋!这明明是你昨晚偷的我家的!”
“干什么,写你家名字了吗,给我赔钱!”
张彩妹被你一下我一下推搡着到路中间,争得小脸通红。
两人扯开一副下流嘴脸:
“大家都看看这不要脸的小杂种,有点破钱那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是他们家的了。”
旁观的人见了热闹纷纷接话头子。
“哈哈哈哈老葛家的床值钱,快让她爬去。”
“你别说,这娃看着水灵,爬我床我也愿意给十块!”
6
张彩妹气急,一口咬下去。
那人神色猛变,挥起手狠狠一个巴掌。
“啪!”
我一下抽过去,拼尽全力,拉过张爱玲护在身后。
嘴角扯起一个阴狠的笑:
“破钱是吧,这张十块我不要了,你要吗。”
我掂起纸币在他眼前晃荡,十块钱,他这一堆煤卖完也就三十。
他翻脸跟翻书一样快。
堆起笑,伸出手:“姑奶奶,真给我啊。”
我把钱往地上一扔。
“当然给,谁给我家彩妹磕三个头,就给谁。”
众人个个瞪大眼睛,惊讶于我做出这种事。
“我活一辈子没见过你心肠这么歹毒的!”有人开骂了。
我觉得好笑。
他们嘴皮子一碰,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
好的说成歹的,恶的说成善的。
几秒后,冲出来一个年轻人,哐当一跪,磕了三个大头。
给椅子上的张彩妹吓一跳。
“姑奶奶,我不是诚心看热闹,这钱我是拿去给我妈买药吃。”
我一挥手,表示给他了。
这下有人急了:“软骨头!没出息!”
我扫过人群,又扔一张。
“这张,要磕四个头。”
人群倒抽一口凉气。
我坐在椅子上晃悠腿。
下一秒,一个人猛扑抓起钱,跪着却不动。
默了半分钟,我厉声道:“磕啊!”
他咬紧牙,在一片能吃人的目光中弯腰不声不响四个头。
我冷笑:“你们说,这钱能让他拿吗?”
四周顿时不满。
我把他的肩膀狠狠踩下去:“磕啊,当时嚷嚷多响我就要听多响的!”
张彩妹紧紧拉着我的袖子。
我轻声安慰:“没关系,这是他们应得的。”
她点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坚定和坦然。
这正是她曾教我的。
妈妈说,女孩子要敢于打破一切不公,向不当的恶意宣战。
如今我也教还给她。
宋家兄弟是在第五个上来抢到钱的。
一开口:“您真是财神在世。”
7
七个响当当的头后,两个人居然一脸乐呵呵地走了。
我暗骂真是好大两张脸。
那两箩筐的煤,不知什么时候卖完了,两人又从屋子吭哧搬了两筐。
过往来人络绎不绝,两兄弟数着票子挑衅看我。
我还是没忍住开口相劝:“这煤不是好煤,能烧死人的……”
两人讥讽:“大姐,知道你有钱了,滚开别挡我生意。”
冷风刮过,树叶唰唰作响,我知道没用了,“砰”一下关了门。
外婆心痛地问我扔了多少钱,我笑而不语。
悄悄带她到房里,一点点拉开背包。
满满一包的钱票子!
“这些都是我挣的,以后你都拿去盖房子。”
年前,我在城里投资了两家店面,这些钱正是分成。
虽然还不够九百,但源源不绝,以后一定够盖一座像样的房子。
外婆坚决不肯收下,我竟也一时找不到好理由。
我心里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暗中催促我。
就这样过了年十四,到元宵,长龙打街上过,玲珑夺目,炮仗不绝于耳。
大雪还在飘,天气没有一点回暖的迹象。
我咬着软糯的汤圆。
突然,外面一声大叫:
“偿命啊!你们要给我儿偿命!”
我激动地站起身。
我等了那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天。
老黄家一儿一女,竟然都死在了这毒煤下!
黄老爷领着好几个壮汉,两下把门撬开。
从里捆出两个人。
不对,还有一个!
张彩妹惊呼叫:
“爹怎么在那!”
(未完待续)
明天中午13点14分不见不散~
听说之后不设星标的公众号,以后就收不到推送了,不被看到就太遗憾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设个星标吧!
扫码关注我
品读故事,看人间百态
作者:枫糖,长篇笔名唐之风,作家,编剧,曾出版《我将喜欢告诉了风》等8部畅销长篇小说,经验丰富的写作培训师,专注各类新媒体故事和长篇小说的培训,已帮助数千人实现写作变现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