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道:“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执弓摁弦,奚琴音起,经年而过。我终于懂了,二胡确实会陪着我奏过这一生。
初见它便闹了误会。其实最开始,我一眼望见就被吸引,继而产生想学的这一念头的那把琴并不是二胡,而是二弦。幼时元宵节随父母逛花灯,闽南宗祠里歌琴相和的南音演奏勾起了我的好奇,吹拉弹唱各展奇绝,我只直勾勾盯着那杆细瘦的琴,单薄身板的它却也能张扬出恣意的弧度,好似一个有着凛然侠骨的姑娘。“想学这个?”爸爸笑问。当时年纪小,虽然感兴趣,但也只想着摸一把、玩几次,过过瘾儿,为了不错过这次机会,我直点头说想学。等把我带到二胡老师面前,这误会才被老师解开——南音乐器里是没有二胡的,原来是爸爸妈妈搞错了。既然外形上差异不大且机会难得,我便将错就错,开启了与二胡的缘分之旅。
拿起容易,持着却难。买了琴,拜了师,正儿八经学起艺来,我才后知后觉地发了愁。练琴可不好玩呐!初学者打基础,练的都是苦活、使的皆是蛮劲,起先左手不摁弦只练右手持弓拉奏,名唤“空弦”,看似单调的运弓实则是二胡发音的基础,关系到音质与音色,运得好声音才稳。年幼的我心比天高,对简单的重复不以为然,甚至心生厌倦,一心只想学有调子的乐曲,却被父母牢牢盯住,只好不甘地练习基础。日子一长,倦怠感便如藤蔓般爬满全身。
“我不想学了。”我赌气似的扔出一句话。“你不想学,但你必须学,你既然拿起它,便不能说放下就放下!”父母的态度是少有的强硬。我讶异于他们的严厉,同时也特别委屈,万般不理解他们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多年后的现在才堪堪体会了他们的用意:若是放下了,就没了刻骨铭心的经历,也少了独当一面的底气。
六七年的练琴之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持弓磨出血泡的手指和长时间直坐而泛酸的腰背,是身体上的折磨;在看到邻居伙伴晚饭后结伴玩耍,而我只能孤零零面对黝黑谱架上眼花缭乱的曲谱时,更是一种心灵上的“凌迟”。心理防线不断崩塌又重建,但回望这些年的努力,我很庆幸从来没有放下它。
一个人练琴的日子里,我并不孤独。艰难之处都是在磨合,它的声韵跟随年岁的脚步一点点融进了我哼出来的调子里,我的手势会依着惯性握成拉奏它的样子,我慢慢变得像它,也最终离不开它。
奚琴是恩师,教会了我非同寻常的耐力和对生活强大的感知力,以及面对变化波澜不惊的定力。奚琴是挚友,陪我从懵懂到青葱,总是用婉转柔和的嗓音抚平我内心的烦躁。奚琴亦是我内里独一份的底气,为我塑造了更加博大的精神世界和想象空间,在压力重重的学习生涯中开辟一方天地,让我得以片刻喘息,明媚了许多本是晦暗的光阴。
中学的忙碌让我很少有机会触碰,直至大学的活动排练中,与友人合奏才复拾起。启弓而奏一瞬间,竟有热泪盈眶的感觉,像是最本真的灵魂飘了很久,又回到了身体里。好久不见啊,我的老朋友。
弦之启,路漫漫,持以恒,向未来。我的奚琴,它现在就静静靠在我身侧的墙边,等待我拉起。
文字: 王丹宁
排版编辑:倪靖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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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蓝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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