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圈儿
张爱玲是我喜欢的一位作家。
单纯的喜欢。
“穷人是黑色的;穷人的孩子,穷人的糖果,穷人的纸扎风车与鬓边的花却是最鲜亮的红绿——再红的红与他们那粉红一比也失了色,那粉红里仿佛下了毒。”
现在再读,仍然是感受到一种震撼。
撇开她的文字,其实我对她的政治嗅觉,还是很赞的。
当然,遇到胡兰成的时候,张爱玲还是颇显稚嫩,不然也不会嫁给一个汉奸。
但,张一直劝胡不要跟着日本人干,因为她预感到日本人迟早要失败,而依据是“日本的国歌听起来是像过丧事似的”。
虽然利用胡兰成汉奸的身份和关系网,营救过一些抗日爱国进步青年,但在预言日本的失败上,却不是处于什么高深的分析,仅仅是感性的判断。
1950年,她开始尝试无产阶级文学,在《十八春》,由于她的出身、她的经历,写不出真情实感。她还是借小说写到:“政治决定一切。你不管政治,政治要找上你。”
1951春,弟弟张子静,问张爱玲对未来的打算。沉默良久之后,张爱玲只是说:“人民装那样呆板的衣服,我是不会穿的。”
或许她就是从此时开始谋划出走。
02
早在民国时代,有人问张爱玲,能否写无产阶级的故事,她甚是不屑,说自己不熟悉,“不会。要末只有阿妈她们的事,我稍微知道一点。”
后来明白这些旧家庭的老妈子也不能算作无产阶级,她也就不打算写“无产阶级”的事了。
40年代左翼文学风行时,张爱玲曾对朋友说,她感到一种压力,一种非要她写什么的压力。
1949年以后,张爱玲以往的作品被归入小资产阶级类,不过,她也被列为可以“争取”的对象。
1950年,年轻的张爱玲被礼遇,应上海宣传部长夏衍之邀,她参加了上海第一届文艺代表大会。张爱玲身穿深灰色旗袍,外罩网眼绒线衫,虽然坐在后排,也未发言,但在五百多人几乎统一的蓝色和灰色海洋里,这副旧上海女人的普通打扮,还使她成为“异数”。
那时“新中国”最时髦的装束,男士皆着中山装,女士皆着列宁服。
张爱玲的好友作家丁玲诧异的问张爱玲:“你怎么穿旗袍?”。
不久,张爱玲被安排随上海文艺代表团到苏北农村参加“土改”。两个月的“深入生活”,使她非常苦恼。
1951春天,弟弟张子静最后一次与姐姐张爱玲见面,问她对未来的打算。
沉默良久之后,张爱玲说:“人民装那样呆板的衣服,我是不会穿的。如果一个人穿什么衣服都要被政府统一安排,是不可能有文化和艺术的生存空间的”。
年底,要求在校教职员及高中以上的学生进行“自我教育”和“自我改造”。之后,这种运动迅速扩大到知识界、文艺界。所有知识分子都要过关。张爱玲这种资产阶级作家,当然更得“改造”。她的出身、她与胡兰成的婚姻,都使她感到了“惘惘的威胁”,她预感到“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
她拒绝了夏衍的挽留,以“继续因抗战而中止的香港大学学业”为由,准备离开大陆,前往香港。
在《对照记》里,张爱玲描述了她申请出境的过程,当时她穿着一件素净的花布旗袍,到上海派出所海办护照:警察一听说要去香港,立刻沉下脸来,仿佛案情严重,就待调查定罪了。幸而调查得不很彻底,没知道我写作为生,不然也许没这么容易放行。一旦批准出境,马上和颜悦色起来,因为已经是外人了,地位仅次于国际友人。
申请被批准后,张爱玲提着简单的行装离开了上海,连小说手稿都没敢带,她却带走一副儿时的包金小藤镯,“浅色纹路的棕色粗藤上,镶着蟠龙蝙蝠”。
临走前,她预感未来难测,为避免连累姑姑,她与姑姑相约:以后隔绝往来,不打电话、不通信。姑姑把珍藏的家族照相簿交给她保存,二人就从此决别,再无相见。
1952年7月,32岁的张爱玲乘火车到广州,再从广州乘火车到深圳出境。
1955年秋,张爱玲乘邮轮赴美国。
自此,再也没有回过大陆。
03
到达美国后,张爱玲第一个拜访的对象就是胡适。
在张爱玲看来,胡适是国内的文坛领袖,还担任了多年驻美大使,肯定有人脉,帮助自己找一份工作。另外,胡适还是张爱玲敬仰已久偶像。
可是,当张爱玲走进胡适住的小公寓,她沉默了。
在回忆录中,她这样写道,“胡适夫妇居住的公寓是那样狭小,房间的各个角落都堆满了杂物和书籍,看起来显得异常杂乱。”
在他俩闲谈的时候,胡适谈起自己的生活,他说,最近在给一家杂志社投稿,但是却一直都在修改。听到这番话,张爱玲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心中的偶像,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在一篇《胡适之的追忆》文章中,她记述了与胡适分别的场景。她写道,“仿佛有一阵悲风,隔着十万八千里,从时代的深处吹来,吹得眼睛都睁不开。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胡适之先生。”
1995年,张爱玲去世,她留下遗嘱,将自己的骨灰撒向大海。
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如果张爱玲没有选择南渡,她或许依旧会成为文坛最耀眼的明星。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之下,无论南渡还是北归,都注定要历经坎坷。
身处局中,还能看透事物本质。在这点上,张爱玲比胡适的儿子胡思杜强太多,因此她比不少人多活了几十年。
也许在张爱玲看来,自由不是一种权利,而是一种责任。
它是我们对生活的尊重,对自我价值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