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书香
文/吴炎标
科举时代，书院是传播学术思想、锤炼中华人格的重要场所，是当时社会的人才摇篮。今天，在每一位中华传统文化的粉丝眼里，书院也是开启心智的重要人生驿站，可以时时仰望。
一篇有关乡贤贺知章身后事的公众号文章，带我走进了位于绍兴市柯桥区境内的香林书院，从此结识了一帮温文尔雅的文化人。他们身怀才艺，奉献社会。
自从大香林·兜率天景区横空出世，“香林”两字常被景区专用，而香林书院却独立于景区之外，另有一番天地。
大香林·兜率天景区位于南北走向的长旗岗西边，香林书院则位于长旗岗东侧一处名为“贺墓湾”的山坡，背靠青山，楼望平畴。正如五柳先生所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沿湖塘街道下埠公路向南，经过丰里自然村，西侧的第一个山湾即“贺墓湾”。过一座梁式双孔桥，穿越田坂，眼前的方位就是“贺墓里头”，迎面而来的山则是“贺墓山”。“贺墓山”脚，一片坐北朝南、气势恢弘的徽派建筑，为香林书院的所在。
书院的建筑，极具震撼力，但其精妙程度，却非我的语言描述所能及。书院的王元帮先生曾发我一张美照，院田上空白鹭群飞，群鹭之下苍山翠竹、玉宇生辉。我即兴为他的作品配了一首五言绝句：“庭心压翠微，玉宇有墙围。最美乡村景，参差白鹭飞。”书院的环境、外貌轮廓，大致如此。
“贺墓湾”形似藏聚宝地的风水学长钳，南宋赖太素、元末刘伯温、明初周景一等一批堪舆名家，曾涉足此地。“贺墓山”的背后为来马山、长旗岗，相传金兵南侵，看到山上军旗招展，遂止步于此，山上至今仍有一处环形工事遗址。三百多年前，清初著名词人万树，“草没鳞边一拜”，在此祭扫了贺监墓。
岁月消磨，当年万树祭扫的贺监墓位置，今日已无法考证。1958年，成立柯桥大公社林牧场之初，“贺墓湾”东北角还有一座大型封土堆，民间称之为“姚姬坟头”，或者“遥祭坟头”？纯属口口相传。令人惋惜的是，本来已经模糊的遗存，也于建场后不久被社员平毁建房了。
对于“贺墓湾”，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情节。1958年前，这1000多亩林地归属我老家所在村。上世纪末，我曾在“贺墓山”顶的“烂船里”组织过一个种养项目。有趣的是，这里养殖的老母鸡都是母鸡中的“战斗机”，一不留神，就会跑进树丛孵出一窝小鸡回来。从事文艺工作后，我逆地方志而行，撰文把贺监墓的信息指向了贺墓湾。此后心心念念，难以释怀。
去年深秋，我与同事积极筹备成立绍兴市柯桥区诗词楹联学会，计划邀请香林书院以团体会员的身份加入协会，得到了书院的积极响应。那次，书院负责人翁骁友先生推给我一段微信视频，其中唯美的画面，传递的理念，更加坚信了我对香林书院的认知，按捺不住冲动，填了一首行香子。
行香子·《香林书院稻田收割有怀》
林下书声，陌上秋霜。灵鹫峰侧稻花香。笙歌曼舞，鸥鹭回翔。觉昨天非，今天是，昊天长。
干溪旧迹，仙风遗韵，久藏精舍不寻常。羲之泼墨，贺老归航。有名人事，道人骨，旅人囊。
填词非我所长，我想但凡有一点文学基础的人，面对此情此景，都会被灵感推动。视频以蓝天为背景，选鹅黄作底色，志愿者们挥舞镰刀，书写了一个大大的“昊”字。敬畏自然，回归自然，从大自然中获取向上力量，这样的一天才是真实的一天。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进入书院，都会惊艳于这里风貌的古朴、建筑的精美、屋舍的整洁和院田的配合，冠以“精舍”一点不为过。不同于其他场馆，书院的C位悬挂“杏坛”匾额,最能彰显其个性，书声朗朗中扛起的是一份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特设，只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文化盛宴，妥妥的全是文化自信。
别具一格的环境氛围背后，透露出超凡脱俗的价值理念。多次听院内老师介绍，书院的活动只为公益而来，门前的生态种植，不向承包户收取租金，产品也不进入流通领域。来到书院，无论地位有多高，有多少财富加持，可以品尝素斋，享受岁月的静好。
放下功利的羁绊，成就最大的自我，这也是贺老的一次重要人生感悟。张岱《陶庵梦忆》中载：“季真曾谒一卖药王老，求冲举之术，持一珠贻之。王老见卖饼者过，取珠易饼。季真口不敢言，甚懊惜之。王老曰：‘悭吝未除，术何由得？’乃还珠而去。”为求冲举飞升之术，贺老得到“卖药王老”指点，从此抛下一生功名，黄冠归故里。
北宋宝元二年，范仲俺知越州，得到一方唐代进士许鼎撰写的《祖先生墓志》，记载唐末的贺老在天台山采药授徒的情形，旁边还有南唐吏部尚书徐铉所作序言。一代名臣范文正公确信，此时的贺老早已位列仙班。
神仙本不会死，只是躯壳“委化”，大可不必以今人的思路来安排仙人的身后事。香林书院的天空，无论是“姚姬坟头”还是“遥祭坟头”，抑或没有存在过，维系的都是对乡贤的信仰，传承的都是先贤的优秀文脉。书院在，贺老就不曾离开我们。
风行于世的浙东“唐诗之路”，缘起李白与贺老的忘年交。一篇《梦游天姥吟留别》，构勒了唐代诗人在浙东的一条人文走廊。走遍“诗路柯桥”，唯有初心难舍。如果要找一个最能和贺老心灵沟通的地方，那一定非香林书院莫属了。
作者简介：
吴炎标，男，绍兴市柯桥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原党组成员、副主席，浙江省诗词与楹联学会会员，绍兴市越文化研究会研究员，《鉴湖》内刊专栏编辑，曾兼任绍兴市越州诗社副秘书长、《绍兴诗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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