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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向平丨秋收

时事   2024-11-21 10:02   山东  


　
谚道：收勤快的，收懒的；收早的，收晚的。这话一点不假。
这不，时序刚过了白露，在一场透劲的秋雨之后，庄户人就开始陆续秋收了。当街上满载庄稼的手扶车“突突突”交相响起，当婶子大娘包着围巾里外穿梭的时候，秋收的意象立马显现。
似乎为了迎合这种节奏，在街头和邻居“嘻哈”打趣一番后，懒人也骑上那辆吱呀作响的单车，一路飞驰到村东一夏都不曾到过的花生地。不！不是不曾到过，而是很少光顾。初夏去了几次，却被满地的杂草吓得逃之夭夭。那草多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远看像铺着一挂绿色的地毯。不知道的，还以为特意种了什么，尤其是黍草、大碗花之类。
夏季雨水多，一场连着一场，每天“哗哗啦啦”的雨不知消停地扫荡着山野，浸泡得田草愈加丰茂。吃饱了水的田地凹陷处，雨水一湾一湾地聚集在那里，映射出雨后炎热浑厚的天空。难得的天晴时刻，庄户人又开始起早贪黑去整理因为雨的频繁光顾而更显杂乱的田地，或者背着喷壶一遍一遍喷着除草剂，一张张本就黑红的脸在阳光的直射下直接变成了酱紫色。
懒人呢？却窝在家里别出心裁构思《草的随想》，文字里面，懒人把草当做了朋友，觉得是朋友便不应该拔除，应由着它们在田地里和庄稼共生共存。由此，大热的天，懒人坐在家里喝茶码字，隔窗看见那些匆忙的身影在门口闪过，心里很是取笑了一番：瞎忙活什么，坐在家里喝杯茶多好，都不够那遭罪钱。说归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忐忑。身为一个庄户人，却在家里偷懒，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特别是偶尔去地里转悠，看到邻近地块的杂草被主人拔得很干净，而自己地里的庄稼却被杂草缠得蔫头蔫脑，难免眼热心羡，继而怨念陡生，认为整个世界都错位了。
索性不见，眼不见便心不烦，任由它们在大田里随性生长。万事随缘，这是懒人的想法。
时光匆忙，过了白露就是秋分。眼看街上的人们忙碌起来，懒人心下也开始惦念起山里的庄稼，不知道一个季节的轮回，呈现在眼前的会是一幅怎样的画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忙活一场，还是希图有所收获的，只担心……
果不出所料，刚到地头，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整片花生地被牵牛花织就的藤蔓遮蔽得严严实实，像一个巨大的草盖棚浮在花生蔓顶端，上面秀满了蓝色的花朵；堰下的葎草也以绵延不绝之势爬上了堰顶，并堂而皇之地钻进了花生垄里。徒手去揪，一阵莫名的疼楚传来，手腕处裸露的皮肤瞬间被带刺的葎草擦伤了一大片，仿佛葎草无声的嘲笑：早干什么去了？有些哭笑不得，又试探着从另一侧揭开牵牛花织就的那张网。随着“噗啦啦”的声响，浮在上面柔韧的藤蔓相继剥离花生蔓，如同一件挂着蓝花的大袍陡然被人抻起。转身、回眸、一个抖搂的姿态，再配合了头顶那一团一团的白云，一幅磅礴大气的画面瞬间呈现，宛若季节为懒人披上了一件天然的风衣，风衣上尚滴着露水的蓝花顷刻鲜活出所有的过往。
这是独属于懒人的秋收，秋收前的景象另类又独特。
秋虫唧唧，四野唱和。地边潮湿处的水蓼也竞相秀出紫色的长穗，娇艳妩媚。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饱含着鲜活的负氧离子，吸一口，肺腑通透。懒人站在那里看，像一位诗人走进一片果林，一个苹果没摘，却攥取了满林子的诗力气。那些诗意像早秋田野里糅合了成熟庄稼的新鲜气体，一个愣神间，“呼啦啦”全涌进了脑海，继而幻化成无数的气力。懒人开始精神抖擞地揭开浮在花生蔓上面那层风衣，再用劲揪出已秀出成熟种子的杂草，揪的瞬间还要完全忽略那“簌簌簌簌”不停下落的草种。不是说“难得糊涂”吗？嘻嘻！
一切清理就绪，地下的花生蔓才重见天日。乍一露头的时候，湿漉漉的，用劲往上一拔，厚实的花生夹杂着成团的黄泥簌簌而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迫不及待地抖搂掉其中的泥沙，再挨个去掐上面的花生，紧实硬棒；迫不及待地拔第二棵，第三棵……无一例外，都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毫无疑问，懒人的庄稼和草同时丰收了。有邻人走进花生地：“今年雨水多，谁的地里草多，谁的花生大丰收。”看着懒人一脸懵圈的神情，邻人又笑道：“你还真别不信，草多地涝，草根吸收了多余的水分，正好起到了一个地下排涝的作用。若拔得过于干净，地下聚积的水分无法排出，时间长了，花生就发黑腐烂了。”
看来草的作用还真不小，也真应了那句老话：收勤快的，收懒的；收早的，收晚的。懒人心下窃笑。
有绿色的小蚂蚱蹦到了懒人的面前，带着“吱——吱”的声响；也有大大的油蚂蚱“噗——噗”地从一片草叶飞到另一片草叶，仿佛它们正做着美妙无比的春秋大梦一下子被人惊醒了。
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天呢？懒人想。或许大多时候，懒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得过且过。曾几何时，有那么多的声音在懒人的耳朵边回响：好好种地！一晃经年，那些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再没有人站在懒人面前反复唠叨这句话，反之曾经尖酸刻薄的嘲讽也都变成了理解与宽容的调侃。听，上面田地里的大嫂又大着嗓门在喊：“嘿，是不是草和庄稼一同丰收了啊？” “对呀，对呀，大丰收了。” “哈哈哈——”响亮的笑声在秋的田野里回荡。
笑声里，多少的岁月在懒人的心头划过，诸多的感悟也汇聚成一条条溪流在光阴里兀自流走。人生的困顿苦难，形同杂草，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生长，相生相克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便强化了心灵，历练了魂魄，更厚重了人生。
懒人的秋收哦，凝聚在心头的感悟说也说不完。只待有一天，云白风清，素盏清茶，懒人坐下来，再一一与你道来她独特的人生和那别具一格的秋收——草和庄稼双丰收！
　　本文系作者授权，刊发于《威海晚报》2024年11月21日A11版

张向平



　　荣成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悠悠谷》。



监制：段晓明

统筹：王雪云
编辑：刘学珍
审读：张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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