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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鹏生丨表叔育亮

时事   2024-11-25 11:36   山东  



育亮表叔是个农民，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却在方圆十几里赫赫有名。一曰：穷名，二曰：美名，三曰：就是传奇了。表叔说，都是乡里乡亲抬爱，人云亦云传得玄乎了。
不管是穷名还是美名，都与他的三个孩子有关。首先要说的是，表叔的三个子女都是正牌大学毕业，如今都成了气候：女儿是一国企高管，大儿子是国家公务员，小儿子是一名大学教授。明白了这个情况，就不难理解当初为什么穷了。一个农民培养出三个大学生，不能不令人仰慕，真正验证了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我称赞他有长远的战略眼光，现在不是扬眉吐气苦尽甘来了么？表叔自嘲地笑笑，哪有什么战略眼光，都是为赌一口气。
上世纪九十年代，表叔想办个小厂子，但因种种问题，最终也没能办成。表叔当时发下狠话：等着吧，我一定要把孩子培养成才。牛皮好吹，过程却漫长煎熬。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除去温饱能剩多少余钱，有账可算，虽说表叔脑子灵活，在近二十年间一直从事大棚养鸡，小有赚头，但他和银行始终没建立起友好关系，从不知道往银行存款是什么滋味。他挣的钱都投在了三个孩子的教育求学上，以至于老房坍塌，都不能住人了也没钱维修，他和表婶多年委身在养鸡大棚旁边的两间“干打垒”里。过年时，看村里人赶集上店筹办年货，热热闹闹，他在野外的“独一处”冷冷清清，心里也不是滋味，还要为筹备新学期孩子们的学费而发愁。其心情和艰难劲儿不言而喻。
在我鲁西老家，有早婚习俗，要及早给儿子准备新房不说，并且彩礼厚重，程序繁琐，一般的家庭娶房媳妇就基本掏光了家底。表叔日子穷得叮当响，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还在执迷不悟画饼充饥，难免招人耻笑，有人说他是剑走偏锋，冒傻气，一根筋，纯属瞎胡闹。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大学那么好考么？关键要看有没有那个基因，连老窝都扔了，要是培养不成功，看他将来怎么收场！表叔听了更犯倔，认准了死理：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开弓没有回头箭，成与不成十年以后看。钻进了牛角尖，就回不了头了，一句话说到底，就三个字：豁上了。如果说当初吹牛皮说大话只为赌一口气，那么现在花出去的却是真金白银，甚至还有身家命运，没有了退路。表叔这个赌注下得够大的，亲戚朋友都为他捏把汗。表叔激励孩子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背后遭罪，只要你们学习不松劲，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供。父母痴心付出，孩子们也努力争气。三个孩子中，学习最困难的是女儿，连续两年高考都没上榜，表叔狠狠心不惜重金把她送进私立学校复习，终于在第三年跨进了大学的门。闺女是老大，带了好头，两个儿子就不用说了，陆续考进了名牌大学，原来看他笑话的人，都闭了口，暗暗竖起大拇指。表叔说，虽然供孩子上大学费用更高，一年需要好几万，就算是借钱拉饥荒，但心里是敞亮的。
孩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按说表叔应该喘口气儿了，但孩子要恋爱、要结婚成家，表叔务农虽然收入不高，但还是不遗余力提供帮助，经济上依然很穷。小儿子谈恋爱，女方父母提出要会会亲家，表叔听说后，除热情表达了欢迎意思外，用手机编辑了四句话让儿子转给对方：房屋破烂不堪，经济危机不断，父母能干年轻，未来前景可盼。女方亲家看后哑然失笑，对女婿说，不用会了，你父亲是个明白人。为了减轻表叔的负担，兄弟两人一商量，婚期定在了同一天，一起回老家办了婚礼，因为村里老房不能用，婚礼现场就设在养鸡大棚边的两间“干打垒”。一天娶两房媳妇，还在野外摆的酒席，前所未闻，把十里八乡都轰动了，连同他写给亲家的四句打油诗，成为当地街头巷尾的趣闻美谈。
孩子们在外表现不俗，表叔的投资也到了收获的季节，不仅收获了自尊和话语权，还有源源不断的物质，孩子们共同出资把村中老房进行了翻新。更让表叔没想到的是，他作为外边“有关系”的人，应邀参加了县招商引资座谈会，小车接送，免费吃县招待所的大餐，又着实让他风光了一把。近几年，表叔和表婶每年都要在天上飞几遭，开始照看第三代。他经常告诫孩子们，不求你们大富大贵，若能当官掌权，要多为老百姓办实事。表叔说他一直在思考，人究竟为啥活着？他感觉，人活着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培养教育好下一代。
一段平常的碰壁经历，萌生了一个朴素的执念，成就了表叔一个精彩的人生，正如他的名字一样，真正育出了光亮。我也经常思考表叔思考过的“人究竟为啥活着”这句话，其实，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也不论理想高远宏达还是现实渺小，只要感觉生活得有意义就好。
本文系作者授权，刊发于《威海晚报》2024年11月25日A11版

李鹏生



笔名蓬生，乳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散文、论文散见于《绿叶杂志》《前卫文艺》《炮兵杂志》等，出版长篇小说《萤光如焰》。



监制：段晓明

统筹：王雪云

编辑：刘学珍

审读：张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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