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子雄 图：郭子雄 阮燕 朗读：阮燕
我是在雨中走进这间咖啡屋的，咖啡屋放射开来是满山遍野绿油油的咖啡树。眼下咖啡树正在开花，细白纯洁的朵朵小白花在绿叶中间显得尤其娇嫩，滴滴露珠正在为她们洗脸，她们散发出来的清香与乳白色的雾一道漫不经心地浮动在空气里，将咖啡屋团团围住，咖啡屋仿佛是飘动在半空之中的仙宫，仙气盈盈。
我坐在用竹片拼接成的长椅上，呼吸着咖啡花的清香。不一会儿，主人便将一杯当着我的面制作出的咖啡递给了我，咖啡的浓郁、咖啡花的清香、空气的清新便弥漫开来，这种甘美而微醺的滋味，就如同夜晚温暖的摇篮曲，抚慰着我的心灵。这间咖啡屋，与其说是屋，不如说是棚。竹的柱子竹的梁、竹的屋顶竹的墙。这墙只围了半人高，坐在木板搭成的咖啡桌旁，四野的山川河流尽收眼底。如果恰巧是在夜晚，你会看到清风明月繁星在四周游走，而山下村庄的人间烟火，随手一抓便是浓浓的乡愁。
这可能是世界最豪气磅礴、古朴简洁的咖啡屋了。坐在这间咖啡屋里或站在围栏边，手握一杯自己钟情的咖啡，可以与日月畅谈、与古今对话、与花鸟虫蝶共品。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静静的、静静回到最初的自己。
它的豪气，以疾驰的速度，穿过慢长的时空隧道，将我带到古埃塞俄比亚西南部高原的荒野上，也许我就是那位发现咖啡的牧羊人，手握牧羊鞭，看着一群羊在我面前疯狂的舞蹈，我困惑、我不解、我茫然。于是，我发现羊吃了一种树的叶子及树的果实后会变得非常兴奋，从而我发现了咖啡的独特效果。那是遥远的6世纪，一个今天人们无法想像的时空。是啊，我的发现从埃塞俄比亚开始，经过阿拉伯半岛，15世纪后传播到欧洲，17世纪中叶传到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等地，18世纪初传入拉丁美洲，成为全球流行的饮料。而今天我又在遥远的东方大峡谷，一座叫旧仍山的山冈上，品味着我当年远之又远的发现，也许这间咖啡屋就是我当年牧羊的小屋。
它的磅礴，让我想起一条古道，一条穿这座山冈而去的古道，这条古道就是最早的南方丝绸之路。古道将历史的经卷全部打开，我翻阅穹庐，抚摸一段段历史，仿佛阅读夜幕中缀满星星和宝石的画卷，神秘而悠远。蛮英，蛮英之旧仍山，它见证了历史前进的步伐，留给我太多的阅读、感悟、品味。我站在咖啡屋围栏边，看着谷底翻滚的一江怒水及怒水边的勐古渡口，看着有两千年悠久历史的蛮英，一缕悠思袭来。千年古道，千年古渡，一部历史，仿佛强汉盛唐、宋元明清的商队仍绵延不绝地穿谷而过，并不紧不慢地传响着古国走向世界的悠悠驮铃。我仿佛看到了中国远征军，那一群铁血男儿——我的先辈们，当年是他们越过怒江天险，从这里向日寇发起反击，收复被了被占领的国土，并入缅甸、印度作战，历时3年零3月的中缅印大战，40万人的中国远征军，伤亡接近20万人。中国远征军用鲜血和生命书写了抗日战争史上极为悲壮的一笔。而咖啡屋西面后山不远处的灰坡，在《高黎贡山作战》一文中这样写道：“敌人在灰坡，修筑有工事阵地，工事修得相当的坚固，碉堡修好以后，上头又盖着大树，大树有一抱这样粗。日本兵把它砍倒以后，是横架一排，竖架一排放在上面的。我们攻那个碉堡时候，小钢炮、迫击炮，往那个碉堡上打，打到那个碉堡上，那么大的树在上头，根本不起作用。那个炮弹打上去炸开，一样事都没有。不仅有主碉堡，旁边、下边还有暗碉堡，所以正面攻击，两边到处都是枪在打来，我们死的人很多，遍地都是死人。”这就是战争，战争曾经沿着古道展开。是啊，古道犹如历史留给我们后人一条长长的飘带，满怀感情的语言，在时光中呓语。逝者如斯，这季节，雨水已将旧乃山山梁、灰坡粱子古道上的小草染绿，这些小草世世代代，年年岁岁生在古道边，彼岸花还没有开，这让我浮想联翩。
它的古朴，给我讲述了一个关于咖啡的故事，一个旧乃山上关于咖啡的故事。180多年前10月的一天，一位从缅甸返回的商人，在缅北的山地上看到成熟的咖啡果实，鲜红的咖啡果实，不就是传说中的“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吗?于是他用高价买下了一包,带回到了旧乃山,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旧乃山老衙门管家的女儿。但很快果实的红色退去，商人返回内地也没有再回来。管家的女儿将咖啡的果实种在了老衙门旁边，据说就在今天的学校所在地。从此，年年咖啡红，年年相思苦。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但我想一百多年前，咖啡已经走进了蛮英、旧乃山这些有两千年历史的古驿古村应该是真的。此时，一朵咖啡白白的小花飞到咖啡屋顶悬挂的竹蓝上，如一滴泪，挂在时光里，我怕有风经过，让那滴泪湿了别人的衣襟。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屋里，只有你读得懂我，读得懂我在这冷雨中的坚守，读得懂我的人间冷暖，如果我真是你前世梦中的一粒咖啡豆，那你就把我拾起吧，装饰现今的你我。
它的简洁，简洁得只留下了风，留下了雨，还有你。我握着咖啡杯的温润，仿佛握着的是你，心若无门，定能守一方清静，红袖添香，并非与生俱来。我用读唐诗宋词的眼睛读你，一不小心暗香四溢，浸透入骨的血，涌入整座心房。我看到了雾中的咖啡树在冒芽、长叶、开花、结果，那红色果实让原野上的蛙声虫语也成为知音。没有一座咖啡屋如这般有诗意，读日月，读山水，读草本，读古今，读风、读雨、也读你。
在这旧乃山上的这间咖啡小屋，用一杯咖啡足以醉三千红尘。
👇👇👇部分往期推文：
作家边关行——碧江老城最美警色
作家边关行——片马景中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