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凌晨八点。
天色渐冷,19路公交车的车厢内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人,大家的脸上挂满了倦怠,随着车辆的颠簸,机械地摇晃着。
污浊且拥挤的空气令人生厌。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巴不得尽快结束这样的一场通勤。
可是,在公交车尾端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瑟缩在角落里,唯独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轻松,似乎对眼前的场景很享受一般。
那是一种梦寐以求的感觉。
深呼吸了一口气,年轻人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松山派出所入职通知,脸颊上浮现出了浅浅的微笑。
正中间。
某个拥挤的角落里。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短裙的女孩,此时却是脸色涨得通红。
此时,她能分明地感觉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只“咸猪手”,胆小的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并且,心里拼命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
并且祈祷对方能够马上收手。
但显然,对方并不会这么做。
终于,她再也没法欺骗自己,忍受下去了。
“啊。。。。。臭流氓。。。”
那只手“咻”的一下就消失了,不过,好像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众人嫌弃的目光,在女孩的穿着上扫视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小姑娘,你这一大早穿这么骚,你说不摸你摸谁啊?”
人群中,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紧接着,嗤笑声明显多了起来。
“就是,也不知道从哪个男人的床上刚下来,怕被人摸,就不要这么穿嘛。”
很明显,是一个大妈的声音。
女孩的脸色更加尴尬。
低下头提溜了一下自己随身的包,准备在下一站下车,这才发现,崭新的包却多了一道口子,里面的钱已经不翼而飞了。
“钱,我的钱,我的钱被偷了……”
女孩再次紧张地大喊了起来。
这句话起了作用,正中间的位置,也是一下子就空了出来。
众人开始纷纷检查起自己的财物来,疲惫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愠色。
“师傅,把车开到派出所去。”
人群里,有人突然喊道。
“那不行,我还要上班呢,迟到了要罚款,你负责吗?”
又有人呛了一声。
很快,车厢内的人分成了两派,很明显,不同意去派出所的,占了上风。
不过也不奇怪,扒手会选择在早高峰这样的时段下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首先就是人多拥挤,便于下手,其次就是大家要么着急上班,要么着急回家,去一趟派出所做筛查,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谁也耽误不起。
更重要的是,猥亵和扒窃这种案子,都是要抓现行的,公交车上,也是这种案子的高发地,正常情况下,也都是不了了之。
争吵正酣。
角落里的方野掖了掖外套,刚准备看向窗外,突然,脑子里凛了一下,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不对。
我是警察啊。
这种事情,貌似我该管啊。
想到这里,他将手里的入职通知书收了起来。
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哗然的人群喊道:“大家静一下,我是警察。”
一句我是警察,所有人的眼睛,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齐刷刷看向了他。
在所有人目光的巡礼下,方野走到了公交车的最中间,瞟了一眼有些惊慌失措的小姑娘。
“警察同志,你把她给带走吧,大家都有事呢,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不是。”
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大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着方野说道。
方野二话没说,直接走到了驾驶座,将车钥匙拔了下来,直接甩进了大妈的怀里,冷冷说道:“你着急的话,你先走。”
大妈一怔,有些气急败坏地嚷道:“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说话的,你看看她那样,穿得简直就是伤风败俗,不摸她摸谁?再说了,摸一下能怎么滴,能怀孕吗?”
“大妈,您家住八卦图上了吗?这么阴阳怪气?您当年就是在公交车上怀的孕吗?要不然您怎么知道摸一下不会怀孕?或者是您有也这个想法,只不过年轻的时候没这个条件啊?”
方野问道。
一句话,彻底把大妈惹恼了了,面红耳赤,刚欲开口,方野对着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抢在她前面说道:“一分钟,我只要一分钟就够了。”
“切,一分钟,你吹吧,这辆车上四十多号人,眼睛看一遍都不止一分钟,大家说是不是?”
大妈憋了一肚子气,不屑地说道。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拿我们开涮吧,要装逼,也要分场合的话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方野的不礼貌,有人随声附和了起来。
大妈见有人帮腔,得意地再次说道:“就是,没个正形,你当你是谁啊?一分钟你要是解决不了问题,我去投诉你。”
这句话一说。
原本安静下来的车厢再次聒噪了起来。
很显然,对于方野说的一分钟,在场的人并不相信,甚至还觉得有些鄙夷。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之际,方野好像浑然不觉一般,他的眼睛在车厢内快速地搜罗了起来。
那狠戾且机敏的眼神下,有些人居然忍不住将脑袋低了下来,好像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一般。
前世二十年的黑道生涯,让他的这双眼睛异于常人,尤其是鸡鸣狗盗的这种事,他一眼就能看穿。
眼看着一分钟很快就要过去。
方野突然拨开了人群,来到了一个穿着夹克衫的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左手拿着一份卷起来的报纸,右手耷拉在拉环上,显得很随意的样子。
方野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哥们,怎么样,手感不错吧?”
夹克衫夹克衫的脸上,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说道:“你说的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
方野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不懂吗?看来是我问得不够清楚了,那我换个问法吧,你这又偷又摸的,似乎有点不合道上的规矩吧?”
小偷闻言面色一变,像只炸毛的老鼠一般,对着方野指指点点叫嚷道:“你凭什么说是我偷的,你有证据吗?我警告你不要乱讲话啊,我告你诽谤你知道吗?我告你诽谤啊,他诽谤我啊,他在诽谤我啊……”
方野的眼中,瞬间有了戾气。
“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指点点了。”
话音刚落,方野就动了,他一只手朝着夹克衫挥舞了过去,下意识的,夹克衫伸出手来格挡,与此同时,方野动作一变,半空中握住了夹克衫的食指,眼神里突然有了一丝阴狠的味道,嘴角一抿,只听见咔嚓一声,夹克衫的手指,居然被掰断了。
“啊……”
夹克衫停顿了大概一秒钟的样子,接着,便捂着手惨叫了起来。
“怎么搞的?你怎么不由分说就打人?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小偷?你们警察办案不需要证据吗?”
这一幕,吓坏了现场的所有人。
目瞪口呆间,那个大妈站了出来,指着方野愤怒地吼道。
方野微微一笑,问道:“证据,你要证据是吗?”
说完,他猛地捉住了夹克衫的左手,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撸,出现在眼前的,一块精致的手表。
剧痛难忍的夹克衫,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你说他是小偷,你有证据吗?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随便伤人啊,再说了,不就是丢了点钱嘛,至于让大家陪着一起受罪吗?矫情个什么劲啊?再说了,穿成这样的女人,钱来得也不见得有多干净,大家说对不对?”
大妈果然是个搅局的主,估摸着是因为刚才被方野呛了,心里不爽,于是便故意煽动大家的情绪。
有些人本来就着急,加上方野出手太过狠戾,一上来就掰断了夹克衫的手指,也让众人有些义愤填膺了起来。
这种局面,大妈自然是有些得意的。
她当着方野的面,张牙舞爪地继续说道:“抓人要有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偷东西了?”
“就是,你说我是小偷,你有证据吗?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我要到公安局告你去……哎哟喂……疼死我了……”
或许是因为有人撑腰了。
夹克衫的底气,也是一下子就足了起来。
方野并不着急,紧握着夹克衫的手臂,对着洋洋得意的大妈问道:“这位大妈,如果我有证据证明他是小偷,整辆车,就你这么维护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们两个是一唱一和的同伙咯?”
“你这个小同志,你怎么说话的?你还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吗?”
大妈急了。
开始拿警察的身份说事了。
方野冷哼了一声,说道:“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为人渣服务的,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连人渣都算不上!”
“你……”
大妈一下子就面红耳赤了,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可是搜肠刮肚,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反倒是方野的这句话,引起了一众的叫好声。
见状。
方野的手上开始微微用力。
夹克衫吃痛,哎哟了一声,手里一直紧握的报纸,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方野伸手,在夹克衫那块精致的手表上按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枚锋利的刀片,居然从手表的侧面弹了出来……
第二章
“啊,真的是他……”
尤其是那个气到要爆炸的中年妇女,顿时就傻眼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好像真的怕被人误认为是同伙一样。之前那些揶揄方野,帮着扒手一起说话的众人,此时也瞬间全部都哑火了。方野从地上捡起了那份报纸,慢悠悠舒展开之后,一把精致的小镊子,也赫然出现在了报纸的最中央。“这份报纸是老演员了吧,三个月之前的,你还挺怀旧啊。”刀片是用来划包的,报纸是用来遮挡视线的,至于镊子,自然是用来动手的,“夹克衫”看到自己的套路被揭穿,脑门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来。当着众人的面,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不多,看起来也就几百块钱的样子。右手拿钱,在左手上拍了拍,冷哼了一声,说道:“几百块钱,多大点事啊,不就是进去蹲几天嘛,又不是没进去过,正好,政府管饭,老子进去养养身体也不错,小子,今天这件事不算完,等我出来……”说到这里,眼睛色眯眯地在女人的大长腿上扫视了一眼,说道:“穿这么骚,摸一下怎么了?改天老子推你进小巷子,我看谁能救你?”小姑娘显然没经历过这种事,夹克衫这句话一说,她的脸瞬间就白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一旦被这样的无赖给盯上,以后肯定是数不清的麻烦了。几百块钱的赃物,猥亵又没有证据,对于这种不知道几进宫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刚才那些还在抱怨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是瞬间就倒戈了,对着这个夹克衫数落了起来。走到车门前,脸色有些扭曲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很显然,他已经疼得有些坚持不住了。眼看着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方野却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没动。突然问道:“据我所知,你们这一行也是有规矩的吧,盗亦有道,老祖宗没教过你‘图财不图人’的规矩吗?断了你的手指,是让你以后不再偷,猥亵这笔账,我们还没算呢……”“什么狗屁规矩?老子就摸了怎么了?别特么用这种话吓唬我,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过几天等老子出来了,哼,你有本事天天跟着她,咱看看到底谁更有时间——”夹克衫的话越来越嚣张,说得兴起,甚至还伸出手指指点点了起来。而那个被“欺负”的小姑娘,现在也吓得瑟瑟发抖,这人说得在理,方野就算是警察,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护她。同样,他也笃定了方野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夹克衫还以为方野被他的话给镇住了,有些得意,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昂首挺胸问道:“怎么了?”方野用食指对着他勾了勾,问道:“法律审判你,那是后面的事情,在此之前,你先要接受我的审判!”夹克衫一愣,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问道:“你一个警察还敢打我不成,来,有种朝我脸上——”电光火石间,方野擒住了他的手臂顺势一滑,旋身一扭,接着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夹克衫瞬间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夹克衫懵逼了,刚准备要翻身,方野抬起脚来,朝着他的两腿之间重重踢了过去,只听见噗的一声,夹克衫的脸上,便再也没了一丝血色……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嘶吼道:“啊……我要告你,我要告你……”方野还是跟之前一样,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冷声说道:“告我?你可以试试!但是在你告之前,我不想听到你鬼叫的声音,一会跟我去派出所,乖乖跟在我身后,要是再跟我玩叛逆,我就不能保证你其他部位还会不会断掉。”虽然语气很轻松,可是,每一个字都让夹克衫毛骨悚然起来。方野环顾四周,此时的公交车上,再也没有聒噪的声音,大家目瞪口呆,一个个都被方野的举动给镇住了。再看刚才那个胡搅蛮缠的大妈,此时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甚至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的嘴唇都在颤抖,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出来了。方野的确是罗刹,至少前世是罗刹,一个月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个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一般的名字——陈鼎。22岁的时候,从南边的战场上因伤退役,鬼使神差走上了荆棘之路,18年打打杀杀,披荆斩棘,陈鼎成了永安省人尽皆知,呼风唤雨的大哥。三十多岁的时候,他的身边就已经美女如云,小弟成林,更是掌控了巨大的财富帝国。就连整个永安省最大的鼎尚集团,都只是他众多的产业之一。黑白两道通吃自然是不在话下,不管是领导还是老大,在他陈鼎的面前都得是点头哈腰,不敢有半分暨越的。俗话说,脏了一辈子的人,最想做的事情,既是把自己洗干净。五年前,他做出了将这艘黑道巨舰转舵的决定,收拢所有的黑道产业,进行洗白,却不料遭到了巨大的反噬。手下的几个派系之间逐渐出现了分裂,其他势力也蠢蠢欲动,抢夺地盘。一个月前40岁生日那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宣布金盆洗手,震惊永安省。谁能想到,宣布金盆洗手的第二天,陈鼎却在自己酒店顶层的豪宅书房里上吊自杀,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他已经气绝身亡了,最后仓皇中,只能以自杀结案。可是只有陈鼎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在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却是换了一副身躯,他居然重生到了这个叫方野的24岁的年轻人身上。18年战战兢兢的黑道生涯,陈鼎连娶妻生子都不敢,整日提心吊胆,游离于各方势力之间,好不容易黑道登鼎,却是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这个仇,不能不报,但是首先,要把那个真凶揪出来。多年来,功成名就的陈鼎就一直努力在洗白自己了,可是身处漩涡之中,树欲静而风不止,身不由己之下,依然是金钱和权力的奴隶,这一次,也轮到咱当个好人,感受一下正义的味道。他接到了松山派出所的实习通知,而今天,就是他报到的第一天。父亲叫方孝同,母亲叫孙琴,是老拖拉机厂的工人,他还有一个妹妹叫方姝,目前还在上大学。方野毕业于应天警官学院,学的是刑侦专业,成绩也算优异,本来他是有机会到市局刑警队工作的,可是报到的那天,却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大半个月。一个黑道大佬,重生在了一个小警察的身上,这无疑是最大的讽刺了,可是警察是干嘛的,警察是抓贼的,还有人比陈鼎更懂抓贼吗?站在夹克衫面前的方野,的确是一名警察,可是,他也是个活阎王。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还从没见过这种老油条的扒手居然主动跟着一个实习警员回来伏法的。“夹克衫”是大气都不敢出,审讯警员还没开始问呢,他就嚷嚷着“我交代,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方野处理完伤口到教导员办公室报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上班的第一天抓了一个扒手,本该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可是方野不但没有受到表扬,反倒被教导员吴伟钊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通。第二,那就是夹克衫受伤了,初步检查下来,那啥提前下岗了。抓捕犯人磕磕碰碰很正常,可是一上来就是物理手术,那可就不是小事了。“方野同志,年轻气盛我懂,好大喜功我也懂,你也算是警校毕业出来的,手里一点轻重都没有你还当什么警察,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如果有任何责任,都要你一个人承担,跟派出所无关,还没报到呢就给我闯祸,咱所里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我看你啊,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可是他的脸上,完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眼睛在办公室的摆设上游离着,甚至还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洞。方野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吴教,事情的经过,我也通知你了,我这是为民除害!”方野摆摆手,说道:“知错就改还算不错,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起得太早了,我先找个地方补会觉,吃饭的时候叫我。”指着方野的鼻子刚准备开骂,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他的眼睛在方野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问道:“你就是新来的方野?”话还没说完,这个中年警官就伸手打断了他,将一份文件放在了吴伟钊的面前,说道:“赵小光案子的受害人撤诉了,我们这边必须要放人了。”吴伟钊一愣,皱着眉头问道:“又和解了?这第几次了?这小子,是故意跟我们作对是吧?”中年警官不是别人,正是松山所所长林辉,只见他瘪了瘪嘴,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个案子分局那边不接,分明知道是烫手山芋,所以才给我们办的嘛。”对着方野说道:“方野同志,现在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们所里有个案子,你负责把他给办了,要是办好了,之前对你所有的惩罚都撤销,要是办不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案子,但是仅从他们刚才对话的只言片语中,方野就能判断出来,眼前的这个案子,应该是个搞不定的烂摊子。不过,这也不奇怪,谁叫他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了,而且刚才还揶揄领导了,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一个实习警员,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的眼睛在文件上仅仅扫了一眼,就点了点头,说道:“案子我可以接,如果这个案子我办好了,能提前转正吗?”旁边的吴伟钊,听到这个话,噗嗤一声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方野啊,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转正是要时间的,还要看表现,就你现在这表现……”“好,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只要你把这个案子结了,就能转正,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没办好,还给我闯了祸,那就不好意思了……”林辉笑了一下,说道:“我堂堂所长说的话,还能跟你开玩笑吗?”方野听罢,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说道:“半个月太多了,我只要半天就够了。”吴伟钊的眼睛都直了,刚欲开口,被林辉用眼神喝止了。吴伟钊有些担心地问道:“老林啊,这个案子给他去办,是不是太草率了,分局跟我们都办不了的案子,他一个实习警员还能办成?而且,还是半天的时间?天方夜谭吧?”林辉眯着眼看着方野消失的背影,笑道:“我就没打算让他办成,上班第一天抓了个扒手,气焰足得很,不给他灭灭火,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谁都不肯接,咱们这边要是一直拖着不处理,也实在没办法交代……”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他……”林辉笑了笑,在吴伟钊的手臂上拍了一下,说道:“这件事你来处理,我去市里开反盗抢会议,有什么事情,明天回来再说。”今年局里转正的名额比较紧张,松山所来了两个实习生,也就一个转正的名额,而另外一个,正是分局姚副局长的儿子。本来正好借着方野闯祸的事情不予接收,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林辉把他给收了……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林辉,从桌子上一堆杂乱的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纸,正是方野的资料。林辉在松山所所长的位置上已经好几年了,论资历早该往上动一动了。可是这些年的绩效评比,松山所一直都在垫底的边缘徘徊,他心里很清楚,问题就出在所里的警员身上。年轻的唯唯诺诺,啥也敢干,剩下的,就是一些关系户,架子比他这个所长还要大。当然,看他今天的表现,也肯定是个闯祸的好手,赵小光的案子给他,也正好磨磨他的性子,顺便再探探他的底……方野刚刚推门进去,就听到了一阵戏谑的声音:“哎哟喂,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方警官吗?报到第一天就抓了一个江洋大盗,方警官还真是福尔摩斯啊。”“大功臣”“江洋大盗”几个字,都是加重了语气,听起来怪怪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讥讽的话。而这句话,正是眼前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说出来的。方野就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对松山派出所的人做过背调了。即便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是第一次见面,他也已经猜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跟自己一样,要在今天办理入职典礼的实习警员姚启泰。姚启泰今年也是24岁,毕业于永安省警察职业学院,这是一所大专类警官院校,往往这种学校毕业的学生想要当上警察,还是很困难的,姚启泰虽然学习不怎么样,可是经不住他有个好爹啊。从入职开始,自然被所有人都高看一眼,成了众人溜须拍马的对象。本来是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可是他哪里会想到,自己还没啥成绩呢,方野报到第一天就抓了个老贼,把他的风头全部给压了下去,心里自然是不爽了。“有事吗?没事的话让一下,毕竟——有些动物是不挡道的。”大办公室的其他人,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一个个捂住了嘴巴憋着笑。姚启泰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怒道:“你骂我是狗?”“没有啊,我可没说那个字眼,但是你非要对号入座的话,我也没办法。”方野直接将面前的姚启泰给拨开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本意是要杀杀方野的锐气,没想到吃了瘪,这就有些尴尬了。姚启泰刚要发作,眼睛却落在了方野桌子上的那份文件上。脸上立马浮现出了微笑,鄙夷地问道:“我听说,你接了赵小光的案子?”方野压根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斜靠在椅子上,认真看着资料。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反倒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大家朝着方野,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继而一个个交头接耳了起来。松山所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赵小光案是一个烫手山芋,方野一个实习警员,居然敢把这样的案子接下来,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吴教让我通知你,所里也不是为难你,为了帮你解决问题,还给你配了一个搭档,土狗,过来过来,快跟你的搭档认识一下。”角落里,一个眼神有些木讷的年轻人站了起来,用手指了一下自己,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不过面对姚启泰的招手,还是乖乖跑了过来。姚启泰搂住了那个叫土狗的警员的肩膀,戏谑一般说道:“土狗啊,咱们吴教对你呢,还是很关心的,你转正也有两个月了吧?至今还没经手什么案子,现在你的机会到了,你的新搭档方野同志,刚刚接手了一个大案,你要是跟着他一起把这个案子给办好了,接下来,你可是要飞黄腾达咯。”首先,没有一个人真的认为他能破了赵小光的案子,这里面,嘲笑的成分更多一些,嘲笑他的没脑子,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土狗当然不叫土狗,他叫孟尧,是前海市最偏远的乡镇北阳乡出来的。本来就是个书呆子,加上性格老实,一年多之前入职到现在,就一直是大家开玩笑的对象,土狗这个外号,也是一周之前姚启泰取的。虽然转正已经两个月了,可压根就没有人愿意做他的搭档,平时也只能做做文职类的工作,一次外勤都没出过,更没负责过什么案子。吴伟钊将他调给自己做搭档,很显然,既做了坏人,又立了牌坊。按照方野的脾气,他压根不需要搭档,可是,看到孟尧被这么多人欺负,心有不忍,放下了手里的资料,站了起来,对着得意洋洋的姚启泰问道:“你叫他什么?”姚启泰嘚瑟地说道:“土狗啊,土包子一个,不叫土狗叫什么?哈哈哈……”说这些话的时候,姚启泰相当得意,有些人碍于他的面子,也跟着陪笑起来。“哦,他是乡下来的,那就是土狗,你是城里的,那我以后叫你京巴吧,怎么样,很洋气,你应该会喜欢吧?”所有人的心里,几乎都是同一个想法,这小子还真不怕死。接了赵小光案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给副局长的儿子取外号,说副局长儿子是狗,那副局长是什么?老狗?松开了一直搂着的孟尧,走到了方野的面前,气势汹汹地说道。反倒是方野,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怎么了?京巴不喜欢吗?我觉得挺好的,要不然泰迪怎么样?”也幸好他没动粗,要不然的话,倒霉的,还真不知道是谁。“行吧,算你牙尖嘴利,不过没关系,到今天晚上,你就知道好看了,我可是听说了,你跟吴教承诺了,只要半天就把赵小光的案子给办了,今天下班前,你要是办不了,呵呵,我看你还怎么嘚瑟。” “半天,开什么玩笑,分局都不敢管的烂摊子,这小子打算半天就给办了?”“年轻人嘛,电视电影看多了,还以为办案子很容易呢,哎,挺有个性的孩子,就这么折了,还是挺可惜的。”“看样子就是个刺头,也没啥可惜的,连姚局的儿子都敢得罪,这不是厕所打灯笼,找死吗?”这些窃窃私语的话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方野依然听得分明,只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起任何波澜。“方……方警官,谢谢你,我……我这个人不会说话,总之就是谢谢你。”方野端着一个餐盘找了一个角落刚刚坐下,孟尧也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过来,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方野看了一眼,并没有动那只鸡腿,继续扒拉着自己这份饭菜。孟尧有些着急,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四周,说道:“方警官,虽然……虽然我比较笨,但是赵小光的这个案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接的好,你去找吴教,把这个案子给推了吧,毕竟你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是有理由的。”“我这个人从小不喜欢看书,看到一大堆的文字就头疼。”“看到书就头疼?我听说……你可是应天警官学院毕业的,那你……”一个能考上应天警官学院的人,居然说怕看书,那是怎么考上的?方野可不能告诉孟尧他是重生过来的,当年就是因为怕读书,才选择去参军的,刚才吴伟钊给他的那一沓资料,他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可孟尧比较老实,也没多想,将赵小光的案子,跟方野详详细细介绍了一遍。赵小光今年22岁,他本人是没什么身份的,如果非要有,只能冠以“纨绔子弟”四个字。但凡是他看上的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他都是要搞到手的。大概两个月之前,赵小光从国外留学回来,当天晚上,就在酒店玷污了一个服务员。当时,孙志浩就把赵小光给带了回来,可是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之前的那个女服务员就来到了派出所,说跟赵小光发生关系,完全是出于自愿,赵小光并不存在强暴的行为。孟尧冷笑了一声说道:“还能因为什么,花钱和解了呗,我也是听说啊,那个女服务员事后拿到了十万块,这可是一大笔钱啊。”听到这个名字,方野怔了一下,因为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孟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方野,说道:“就是华良集团的赵友良啊,咱们前海市所有的大超市不都是华良超市吗?赵小光就是华良的公子啊。”赵友良这种级别,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的确是遥不可及的,但是在陈鼎的眼里,也不过跟小鸡仔一样。孟尧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赵小光这家伙啊,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死性不改,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指挥中心接到类似的报案4起,都是跟赵小光有关的,这不前几天,这家伙又玷污了一个幼师,人家报案了,分局那边不接,还是推给了咱们所,人是带回来了,可是今天又和解了,搞得咱们是焦头烂额。”“这还不是最气愤的,最气愤的是这个赵小光被带回来之后还在叫嚣呢,就算被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关几个小时就出去了,谁能奈何得了他?你说气不气?压根就没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现在这个事啊,不处理的话,舆论挺不住,处理吧,上面的压力顶不住,烦都烦死了。”赵友良的华良超市,遍布整个永安省,规模很大,除此之外,赵友良这个人,还是前海市的政协委员,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很到位,分局不接,也是碍于赵友良的面子,小小的一个派出所,赵小光自然不会放在眼里。那些被玷污的女孩子,如果坚持上诉,不光拿不到任何赔偿,而且还很有可能遭到赵友良的报复,真要较真下去的话,自己和家人,都会遭受到意想不到的麻烦,这也是他们撤诉的原因。人家赵友良是前海市的风云人物,纳税大户,又是政协委员,哪里是派出所这些小警察能动的?“方警官,我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咱们区的纪委书记,跟赵友良是拜把子兄弟,这也是分局不敢接这个案子的原因。”看到方野点头,孟尧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方警官,下午吴教两点多上班,你去找他,把这个案子给推了。”“推了?为什么要推了?这个案子又没什么难度?”方野轻飘飘说道。“没什么难度?方警官,你疯了?咱们所这一次就两个转正的名额,吴教本来就是姚副局长的人,这摆明了就是排挤你呢?”眼前的这个孟尧,虽然有些书呆子的气质,但是脑子还算是很聪明的,至少,所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某些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大智若愚了。“你放心,这件事要是搞砸了,责任全部在我,不会跟你牵扯上关系的,快吃,吃过饭之后,陪我去个地方。”孟尧急了,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方警官……哎……好吧,你要去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用紧张的语气问道:“是那个做房地产的东盛集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