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未醒,恍恍惚惚,只感觉背上一暖,贴上来一段香软莹润的身子,县委书记秘书厉元朗猛然惊醒。
晚上的时候他被当地的村干部敬了一圈的酒,迷迷糊糊不知道最后睡在了哪里。
考察途中,房间里多了个少妇,还是个漂亮少妇。
她肌肤瓷白嫩滑,美玉般光洁无瑕,长发自然微卷,诱人纤细的小脸蛋娇艳如桃花,荡漾着淡淡的红晕。
此刻,却和他紧密地躺在一起,在这交通闭塞的穷乡僻壤,在这粗陋的小土炕上。
厉元朗含糊着喷出满嘴酒气:“我一定是喝多了,做这种梦。”
自嘲地笑了笑,一定是自己恢复单身太久了。
“嗯……”
女人抿着红艳艳的朱唇,低下头发出甜糯诱惑的嗓音。
厉元朗笑着一把将眼前的美人揽入怀中。
反正是做梦,做什么都没关系了。
“厉秘书……”
女人被搂得有点紧,红着脸忍不住掐了下厉元朗。
疼!
厉元朗陡然清醒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不是做梦,女神真的自荐枕席,钻进了他的被窝。
“你是谁?”
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厉元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警惕的看着身旁的女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多少干部的仕途毁在一个色字上,美人计厉元朗不得不防。
“对,对不起,厉秘书,我也是没办法……”
少妇不知是紧张还是羞赧,身体不住地发颤,抬起一双含水的桃花眼望着厉元朗。
“到底怎么回事?”厉元朗沉声问道。
他想起来,这少妇是县里最贫困的水明乡人,白天自己考察时,还见过她。
少妇紧咬银牙道:“厉秘书,我是自愿的,支书说我们村里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说着,少妇闭上了双眼,把头埋进厉元朗的胸膛,秀发间好闻的清香直钻他的鼻孔,散发出无限的魅力。
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做出这般任君采摘的姿态,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厉元朗看呆了。
不等他回过神来,叮铃铃!厉元朗的手机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作为市里的干部,他的手机除了开会时候静音,其余时候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免得错过领导的指示。
厉元朗推开身边的美少妇,在她略带几分幽怨的目光中,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微皱眉头接了起来。
电话是他的老同学,县政府办副主任季天侯。
“元朗,出大事了!”
季天侯声音显得十万火急。
厉元朗心咯噔一声,连忙追问。
“邵书记他们在来水明乡的路上遭遇山体滑坡,现在送去医院急救了,你快来一趟!”
嗡!
厉元朗感觉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下,只剩一片空白。
顾不得身侧娇美欲滴的美少妇,厉元朗穿上衣服,解释了几句立马就走。
火急火燎搭车赶回县里,一路上厉元朗电话不断,总算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傍晚时候,县委书记等一行八人结束对秋明乡的考察后,临时决定早一日赶往水明乡,想早点见到当地的真实情况。
不料,就是这个临时的决定,让他们遇到了突发的山体滑坡,那辆考斯特被巨石砸中,当场报废。
经过当地救援部门的努力,总算把他们救出来,立马动用直升机送往了医院。
但据救援部门同事的消息,车上的领导们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厉元朗不敢多想,一路狂奔赶到医院。
医院门口已经停满了县政府的小车,大半个甘平县的领导,都聚集在这里,还不停有车开进来。
其中有辆小车的车牌厉元朗很熟悉,那是她前妻韩茵的座驾,她在电视台上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必定是要到场,第一时间做跟踪报道的。
她从厉元朗身边经过,投来一个冷漠中带着几分鄙夷的眼神。
厉元朗此刻没有半分心思在她身上,直冲前台打听到老书记的手术室,匆忙的赶过去,手术室外已经围着一大群人。
“厉秘书。”
众人看到厉元朗来了后,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怎么样了?”厉元朗心急如焚的问道。
“医生说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已经在里面抢救快两个钟头了。”一个同事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手术室门上的灯变成了绿色,众人急忙围了上去,就看到几个白大褂推门出来。
“抱歉,我们尽力了。”
第二章
医生当场宣布邵书记重伤不治,不幸身亡。
厉元朗更是脸色一白,差点没有站住,颤抖着扶着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年前,他因工作调动一落千丈,跟前妻韩茵大吵了一架,最终离婚收场。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人生最低谷时,他遇上了邵书记发现了他的才华,他才能在两年时间里,从一个小科员,一路升到县委书记秘书的位置,这是知遇之恩,重如泰山。其他人也都看出了厉元朗的异常,纷纷走过来低声安慰他,他们都以为厉元朗是前路未卜才失态,却不知他真的只是悲痛于老书记的突然去世。一下子“阵亡”八名干部,其中还有四位县委常委,甘平县损失惨重,引发不小的“地震”,甚至连京里都被惊动了。不过凡事有弊也有利,一下子空余出来的四个常委名额,让许多有更进一步想法的官员起了活心思。沉寂如死水的甘平官场活泛起来,心思活络之辈更是施展拳脚,为自己争取再进一步的机会。县委书记都没了,那秘书还有什么用,老书记走了还没半个月,没了靠山的厉元朗不出意外收到了一纸调令,直接发配到老干部局,任排名最后一位的副局长。老干部局本身就是清水衙门,他这个副局长更是清水中的蒸馏水。都说人走茶就凉,何况人都没了,厉元朗这碗茶彻底变成了冰红茶。一个月后,在县殡仪馆,举行了因公遇难的八位同志集体追悼会,县长耿云峰致悼词。厉元朗走往停车场的途中,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季天侯。季天侯冲厉元朗一使眼色,厉元朗会意,和他一起钻进了自己那辆二手捷达王里面。季天侯点燃一根烟,深吸几口才说:“憋死我了,这会要是再开半个小时,我非得把手指头当烟给抽了不可。”厉元朗续上一支说:“我看老耿始终注视着会场,别说犯烟瘾了,就是有尿都得憋着。老耿以前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现在拿出官威,这耿县长变成耿书记,估计是十拿九稳了。”季天侯微微点了点头,肯定道:“是定了,不过我今天和你说的不是县委书记由谁来继任,而是县长的人选。”别看他和季天侯都是副科级,在老百姓眼里是官员,可在官员眼里,他们就是老百姓。两个副科级操心正处级任命,岂不是闲操萝卜淡操心,胡扯么!“开车,咱俩找个地方详谈。”季天侯把半截烟屁股扔出车窗外,大手一挥。一壶烧酒,四个小菜,一人干了四杯,季天侯才切入主题。现在上面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副书记林木,另一个是常委副县长钱允文。不过,这二人都跟季天侯和厉元朗没有瓜葛,但是季天侯又提到了金胜的名字。金胜是东河大学中文系毕业,是厉元朗和季天侯的大师哥。目前任甘平县副县长,排名还挺靠后,负责文教卫这一块,和厉元朗平时也多少有些交集。“滋溜”一口,季天侯自干了一杯,话锋一转,问:“元朗,你和韩茵离婚那么久了,就没打算再找一个?”提起前妻韩茵,厉元朗胸口隐隐作痛,喝酒的兴趣都给搞没了,拿起的酒杯又放下。见厉元朗脸色不好看,季天侯立马赔礼道歉说:“我真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来,咱俩接着喝酒。”厉元朗并没有举起酒杯,而是说:“天侯,咱哥俩认识十多年了,有啥话别兜圈子,直说。”直到这会儿,季天侯才亮出底牌,说出他今天找厉元朗的真实目的。如果说韩茵让厉元朗隐隐作痛,水婷月是让他彻底胸闷。
水婷月和厉元朗是大学同学,而且跟厉元朗还有长达三年的恋情。之所以分手,是水婷月母亲看不起厉元朗无权无钱的家庭背景,坚决不同意从中阻挠。这也导致厉元朗一气之下回到家乡甘平县,报考政府公务员,从此和水婷月再无联系。当然,这些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目的,是在水婷月她爸水庆章身上。水庆章这几年风头正劲,现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下一步就要到广南担任市委书记了。按理说,甘平县出现这么多的职务空缺,市里早就应该讨论人事任命,之所以按兵不动,都是在等待水庆章到任后再做决定。说来说去,厉元朗总算摸到季天侯找他的命门了,这是季天侯替金胜当说客来了。当初分手时,厉元朗说的句句可都是狠话,把水婷月伤得不轻。回到自己冷清的家,厉元朗躺在床上抽了半包烟,思来想去,他决定帮金胜这个忙。他拿起手机,拨打了水婷月的号码。对方的手机唱了半天歌,一直没人接听。就在厉元朗灰心丧气想要放弃之际,忽然响起一个温婉悦耳的声音:“喂,哪位?”“婷月,是我。”厉元朗调整着因为长期吸烟而变成的烟嗓。水婷月竟然没有听出来自己的声音,失望之余,他如实坦白:“我是厉元朗,你、你还好吧?”手机那头的水婷月没有一点声响,不知道她是惊是喜,是哭还是笑。好半天,水婷月才回答,声音冰冷刺骨:“找我的话,我没有心情。要是找我爸爸,我会把你的手机号发给市纪委的徐伯伯。我爸说了,在他没有到任之前,广南市任何人打电话找他,都由纪委的徐伯伯替他接听。”没等厉元朗作反应,水婷月毫不留情的挂了手机,让厉元朗足足惊呆好几分钟。偏巧这会儿,季天侯的电话打过来,厉元朗正有气无处撒,就把这股怨气全都发泄到他身上了。季天侯也不生气,笑呵呵的一个劲赔不是,还邀请他去金鼎大酒店去坐坐,算是陪他喝个委屈酒。赶到218包房门口时,听见季天侯正跟酒店经理激烈争吵着。原来,季天侯预定的房间被另一个客人看中,酒店方出面想让他们换一个房间。倒不是季天侯不讲理,实在是这个经理说话太难听,语气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县政府办的又能怎样?告诉你,这位大老板可是广南市委的大人物,你得罪不起!不换就给我滚蛋!”经理上下打量着厉元朗,看他穿戴一般,不像什么大人物,嘴角一撇道:“你是哪个?你算老几?”厉元朗道:“你别管我是谁,告诉你,今天这房间我们是不换了,谁来都不好使!”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刺耳的公鸭嗓:“这是谁啊,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说话这么牛气。钱副县长,你们甘平到底谁说的算?”厉元朗回身一瞧,见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胖子,一张肥头大耳的脸看不到脖子。他身旁是常委副县长钱允文,他俩身后还站着七八个人,都是各委办局的头头脑脑。“钱县长,你好!”厉元朗和季天侯先后点头打着招呼。不管咋说,钱允文是县领导,在他面前,该有的姿态必须要有。“嗯,今天我宴请恒总,我们定的包房小,换你们这间大的。反正你们就两个人,在哪吃饭都一样。”官大一级压死人,钱允文是常委副处级,压两个小小副科级,还不跟踩个蚂蚁那么简单。他的话表面看似平常,实际上官威很大,像那个经理说的那样,言外之意是让他俩快点滚蛋。厉元朗真心不想换,可看钱允文越发阴沉的脸,而且一旁的季天侯不住使眼色,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金胜的出现,让尴尬的局面略微有所缓解。好歹他也是副县长,钱允文不可能太放肆。不等钱允文说话,胖子阴着脸瞧了瞧金胜,一撇嘴问钱允文:“这人谁啊?”“这位恒勇恒总,是广南市恒嘉房地产公司总经理,也是市委组织部恒士湛恒部长的公子。”钱允文脸上泛着光泽,说话底气十足。搬出来市委组织部长的儿子,不就等于说,他拿下县长宝座,板上钉钉了么!怪不得敢这么放肆呢,原来是恒部长的独生儿子,正经官二代。恒勇嘴角往下耷拉,眼角眯缝着,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金胜,嗯,听我爸提起过,省大高材生,是挺年轻的,年轻人嘛……做事好冲动。”一个体制外的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副县长品头论足,凭的是什么?还不是仗着他有一个好爹!金胜气得面色发紫,隐忍不发,双手却死死攥成了拳头。钱允文则是一脸玩味的笑容,有恒勇撑腰,他心情好到爆。而一边的厉元朗早就看不惯恒勇的所作所为,忍无可忍了。他跨前一步,站在恒勇面前,毫不客气的质问:“恒总,你刚才的话是代表了恒部长还是你个人?”恒勇正自鸣得意,被厉元朗突如其来的质问当场惊愣住了,卡顿一下才说:“我的话就是我爸的意思,我就能代表我爸。”厉元朗突然高举起手机,义正言辞道:“你的话我已经给录下来,我这就打给水庆章书记,我想问问他,一个组织部长的儿子能代表组织部长,这到底符不符合组织原则。”说毕,当着众人的面,厉元朗啪啪拨出一连串号码,真的打了出去。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这位恒勇恒大公子,一听到水庆章的名字,顿时全身都萎了。他再是个草包,也知晓水庆章的名声,那可是他老子的顶头上司!他老子都不敢得罪!钱允文都暗自出了一把冷汗,自己托了多少关系想要巴结水庆章,到头来全都灰头土脸给挡驾回来。眼前这个小小的厉元朗,竟有这个通天本事!不知不觉和新书记有了联系?大多位高权重的领导都有一个私人手机号,外人不知道,只有关系最近的人才有资格掌握。乖乖,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赶紧把这一页翻过去吧!于是,钱允文硬挤出笑脸,上去一把摁住厉元朗打电话的手,帮着他挂断手机,一个劲儿的赔笑道:“元朗啊,这都是误会,误会。呵呵!恒总不是那意思,算了,包房我们不换了,金县长你们聚,我们就不打扰了。”随即,轻拍着恒勇的手臂,冲厉元朗等人微微点头致意。这一幕的剧情反转,那个酒店经理看个一清二楚,在主子灰溜溜落败之后,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看都不敢看厉元朗他们几个,低下脑袋撒欢儿似的逃离了。“哈哈哈!”在包房里就剩下厉元朗他们三人之后,季天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太解气了!金胜也是喜不自胜,刚才被恒勇这个官二代压得透不过气来,厉元朗出奇制胜的一招,一把揪住了恒勇的命门。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金胜觉得这地方喝酒有失兴趣,提出来换个地方。路上,金胜对身边的厉元朗笑问:“你刚才不是打给水书记的吧,是给水婷月打的?”水庆章这条路,他连水婷月这扇门都没打开,怎可能直接够到水庆章那里。刚才打电话时,别看厉元朗镇静自若,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紧张。好在空城计这一招,让钱允文上了当,恒勇也不敢质疑,将错就错的,打了一个翻身仗。坐在副驾驶上的季天侯扭回头说:“元朗,我帮你分析了,其实水婷月对你那个态度也算正常,你没听出来,她是知道你在甘平县的事情吗?说明她在关注着你。”厉元朗微微一愣,细细品味水婷月和他的对话,觉着季天侯说的很有道理。正这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厉元朗一看号码,竟然是水婷月!接听起来,里面响起嘈杂的音乐动静,继而是水婷月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厉元朗,你个王八蛋,我恨你!”他猜想,水婷月一定是在酒吧喝酒,借着酒劲打来这个骂人电话。正如季天侯分析的那样,水婷月对他耿耿于怀,也说明,她的心里一直有他。“是水婷月的电话?”金胜挨厉元朗最近,也听到电话里的大致内容。金胜则拍着厉元朗的肩头说:“元朗,你可能对我想借你和水婷月之间的关系有些想法,我敢说,你真是错怪我了。”金胜摆了摆手,眼望车窗外,感叹道:“咱们县太穷了,手上有大把的可开发资源,却一直在全市最后一名徘徊。每一任县领导上台前都信誓旦旦,要把甘平建设多么美好,经济上提升多大的台阶。可实际呢,除了干政绩,干面子活,一点也没给老百姓带来实惠,我心里急啊!”“就说咱们现任领导班子吧,邵书记岁数大了,不出车祸,后年也该退居二线去人大了。而耿县长这个人,心气是有但能力不足,来甘平也快三年了,还在原地踏步。”邵书记在任上时也是信心十足,准备把他外放到最贫困的水明乡,就是想利用这个乡得天独厚的山区优势,大力发展山产品加工和旅游事业,为甘平县整体经济改革打上第一枪。然而天不垂怜,邵书记倒下来,自然他的宏伟计划也遭搁浅。金胜一看号码,眉头微微紧锁,手捂话筒谨慎的接听着,最后一句是:“好的老领导,我这就赶去见您。”猜也猜得出来,他口中的老领导,一定是在背后支持他的大人物了。好像老天都规划好了似的,这边金胜刚挂了手机,那边季天侯的也响了,听他说话语气,是他老婆冯芸。“唉!”季天侯收起手机,叹息道:“岳父知道了我和恒勇闹不愉快的事情,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臭骂。”“呵呵!”金胜玩味的不住摇头:“巧了,老领导也是为这事让我去广南见他。这个恒部长啊……太溺爱他儿子了,把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也不怕对他有不利影响。”“怕啥?”季天侯接茬道:“恒士湛有省里支持,据说水书记走后的政研室主任,恒部长有意接替。”到底是政府办的老油条,季天侯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都能摸到省里的信息。厉元朗想,让他做县政府办副主任可惜了,应该去国安部。他心里活动还没进行完毕,手机又跟着凑热闹响个不停,号码不熟悉,接听之后,却是一个标准的少妇声音。别问厉元朗为什么听出来对方是个少妇,很简单,搂着韩茵睡了五年,男女之事,凭直觉也能猜出个大概所以然。“你叫厉元朗是吧?”对方咄咄逼人的口气,让厉元朗听了很不舒服。“我是水婷月的闺蜜,我叫方文雅。我不知道你怎么惹了婷月,她到酒吧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灌酒,还不停念叨你的名字。我不管你们是妾有情还是郎无意,也不管你在哪儿在干什么,你赶紧给我赶到允阳。婷月喝醉了,你若不来,出事情后果自负。”临了,还小声嘀咕一句:“人家还有一个不满三个月大的婴儿等我回去喂奶,没工夫掺和你们这对野鸳鸯的事情。”什么话,什么野鸳鸯,一个未嫁一个未娶,是正经鸳鸯好不好?听得出来,方文雅快人快语,应该是个好相处的女人。“噗嗤”一声,金胜和季天侯不约而同大笑起来,今晚的饭局肯定吃不成了。金胜要去广南见老领导,季天侯挨完岳父骂,又要回家挨老婆冯芸的数落。而厉元朗则要马上赶到省城允阳,不提帮金胜的事情,他也要为水婷月那颗破碎玻璃心去负责,照顾酒醉后的她。甘平县距离省城允阳将近一百多公里,厉元朗全程高速,也不管超不超速,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一路狂飙。等赶到允阳的俪人酒吧,方文雅此刻正在接听电话,身旁的水婷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藕般的胳膊耷拉在半空中,看得厉元朗直闪眼睛。也不等厉元朗说客套话,方文雅抢白道:“人我交给你了,婷月要是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随即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对手机那头怜爱说:“好儿子,别哭了,妈妈这就回去,给你喂奶……”方文雅蹬着高跟鞋的扭动腰肢离去后,厉元朗坐在水婷月身边,不忍心打搅,一声不吭的近距离静静看着她。水婷月侧脸昏睡,眉眼间没有太多变化,和六年前相比一样漂亮、好看。岁月的利刃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回想着昔日和水婷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厉元朗心里如同碰翻了调料盒,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一股脑的往上涌动。厉元朗赶忙过来,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婷月,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洗手间?”被厉元朗这么一说,水婷月才逐渐睁开朦胧的醉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厉元朗看,谁知她猛然站起身,伸手往厉元朗的脸上狠狠甩过去!但凡男人肯挨女人打,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男人太窝囊,还有一个就是男人心有愧疚。想当年,水婷月母亲给厉元朗五万块钱的分手费,让他远离水婷月,他都没答应。他穷,他缺钱,可穷要有穷的志气。他不会为了钱,出卖爱情。水婷月母亲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动用各种关系想赶走厉元朗。他那时到处投简历,基本上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终于有一家公司答应面试,可谁知第二天就变了卦。他能怎么办?活人不能给饿死。实在挑战不过权贵,无奈之下只好离开省城。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要报考公务员,要进入官场,不想做一个平凡老百姓的初衷。所以,当水婷月这一巴掌打过来时,厉元朗轻轻一把接住,攥着她那温软如玉的嫩手,动情道:“婷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你、你撒开。”水婷月用力挣脱开被厉元朗攥住的右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显然愤怒到了极点。酒吧这会儿又换上一支劲爆舞曲,厉元朗承受不住这震耳音乐。水婷月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香奈儿包,快速走向酒吧门口,瞅她疾步如飞的模样,哪像喝醉了酒。厉元朗小跑两步就想跟上,却被酒吧侍应生拦住,这桌酒钱还没付呢。他迅速掏出一叠票子,数都没数塞给侍应生,等到气喘吁吁跑出酒吧时,却看到水婷月已经钻进一辆出租车走了,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已是夏夜晚上十点多了,省城依旧灯火璀璨,霓虹闪烁,街道两边热闹非凡,行人如织。厉元朗毕竟在省城念了四年大学,对这里无比熟悉。开着自己那辆捷达王,追着出租车驶过几条街道,七拐八拐的最终停在市中心一处名为“芳华苑”的小区门口。他感觉水婷月这么恨他,这么粗鲁对待他,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误会。他想当面和水婷月说清楚,把话说透彻,不能让误会变成一辈子的遗憾。水婷月却不理会这些,反而加快脚步进入一栋楼里面,连门都不肯给他留一道缝。好在厉元朗刚到门口,正巧有人出来,给了他溜进这栋大厦的机会。不过厉元朗不会寻思到,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这一幕被车里的一个人完全看在眼里。这是一辆奥迪车,夜幕中没有打开一盏灯,要不是忽明忽暗的烟头闪动,都不知道车里还坐着人。司机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对身后坐着的那人说:“老板,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好眼熟,好像是老干部局的厉元朗。”“对,是他,不过,怎么可能是他呢?”那人嘀咕了一句。“咱们在水书记家的楼底下等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得到上去的许可,厉元朗怎么敢大摇大摆去他家,真是奇了怪了。”司机咂嘴说道。“人不可貌相。算了,还是走吧。这个点,水书记一定是睡下了。”那人闭上眼睛,心里却是问号连连。随着奥迪车尾灯亮起,显现出来的车牌号,这是甘平县委三号车。而车里坐的正是县委副书记林木。林木觊觎县长宝座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知道县长人选将就地提拔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后,他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他把自己所有关系网筛选一遍,才决定给市人大主任尤明川打了电话。这是他的老关系,更是他步入官场直至县委副书记的指路明灯。只是,在听到尤明川隐晦的表达出他马上就要退居二线,无能为力后,林木顿时成为泄了气的皮球。那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尤明川不帮忙,还能有谁帮助自己?“实在不行的话,你直接去找水庆章,我和他以前在允阳市委一起共过事,估计会卖给我一点面子,我先给他打电话通个气,看看他怎么说,你等我消息就是了。”于是乎,心急如焚的林木不等尤明川回话,提前让司机开车拉着他率先赶到水庆章家楼下,晚饭都是在车里对付的,就为能亲眼见一见新书记。凡事要提前亮,如果尤明川那里摆平了水庆章,他会第一时间赶到水书记家里,不能让领导等他,他要等着领导才是。事实结果呢,他白白干等了五个多小时,尤明川的电话也没打来。以他对老领导的了解,事情估计没成,老领导不好意思打给他。林木预感不妙,抱着最后希望又多等了一个小时,然后就他看到了厉元朗追赶水婷月进入大厦,他当时除了吃惊就是傻眼,这怎么可能?厉元朗一个已经在县委失势的人,怎么会跟水书记女儿有瓜葛,别人想着都走水庆章的路子,往上面攀爬,他厉元朗却走女儿这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