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胡钢的短小说《机缘巧合》
文化
文学
2024-07-19 00:01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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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巧合
胡钢
知青年代，在武汉知青中流行一句“好好干，回武汉，干得好，回得早！”的口号。也正是这句口号让年少单纯的小强在农村埋头苦干了三年半载，也没碰上招工返城的机会。直到那年冬天，托李庆林给毛主席一封信的福，他才同部份知青一样，由农村转到县农科所。 所谓农科所，其实就是那个时代让干部下放劳动的“五.七”干校，解散后经县农业局接管更名为“xx县农业科学研究所”，简称农科所。 初到农科所感觉与农村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在这里，住的是一排排的红砖瓦房；吃的是自产自销的五谷杂粮；发的是每月十五元的考勤工资；用的是自来水和简陋澡堂。不光这些，关键是全所有十多位省农业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技术员；还有从全县抽调来的农民工及老知青；更有那一百多名刚从县一中下放来的应届毕业生，真可算得上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大家庭。 第一次插秧，那是阳春三月的一天早晨。全所农工和知青二百多人汇聚在打谷场上，先开了个“打好春耕生产第一仗誓师大会”，然后各队排阵在自家田间地头准备插秧。 整个农科所是由四个农业队，一个试验队，一个机耕队和一个综合队，七个队所构成。小强在一队，队长姓王，是一位身材魁梧膀扎腰圆的壮汉，外号“王老虎”。插秧前，他站在田头扯开他鸭公般的破嗓子喊道：“今天第一天插秧，会插的先下，不会插的在田边学习，看谁插得快插得好？给他们加油！”。此时的小强已算老知青了，队长话音刚落，他就第一个下到田里，跃跃欲试地想在知青弟妹们面前露一手。 不一会儿，稻田里十来个农工和知青一字排开，动作娴熟利索地将秧苗一排排插入田中，人人争先恐后；田埂上小知青们好奇地看着，不停地叫喊“加油！加油！”为这场所谓的插秧比赛呐喊助威，看谁今日先拨彩头。此时的小强在知青弟妹们面前更是精神抖擞拼劲十足。只见他左手分苗如算盘拨珠；右手插秧似蜻蜓点水；从左至右往返来回；有条不紊步步移退。不足半个时辰就将其他人抛之脑前（插秧是往后退），迎来田边阵阵喝彩，直到插到田边尽头他才站起身来露出得意地笑容。第二天听说“王老虎”给他封了个官衔，叫“插秧组长”，他也乐在其中。 忙完了插秧季又该种豆。一天上午，综合队七八个知青挑着大粪路过一队，远见一位身穿绿色军装，梳着两条长辫的女知青掉在最后。小强一看，这不是那天插秧时站在岸边呐喊助威叫得最响的那个姑娘吗？只见她肩挑一担粪桶，压弯了腰，也压歪了头，掉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艰难前行。在离他仅二三十米地时，放下粪桶席地而坐，她实在是挑不动了。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当年自己十五六岁刚下农村时挑粪的情景。 不知是出于同病相怜，还是想助人为乐，他不由自主地径直走到姑娘面前，找了个理由说：“姑娘！正好我要去前面，我来帮你挑一段好吗？”，这突如其来的善举让刚出校园胆小单纯的姑娘不知所措：“不用不用！谢谢！谢谢！”她一边摆手拒绝，一边低头羞涩地往后退让。此时一旁的几个老知青油腔滑调地逗起了乐子：“没舔上哟！小强舔糊（汉话找姑娘的意思）没舔上哟……”。这一喊不要紧，羞得那姑娘红着脸丢下粪桶就逃离现场，留下他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最后还是将这担粪送到了综合队的蔬菜地。在农科所，最让人开心的就是不用自己做饭，收工后拿上饭盒饭票去食堂买就行了。综合队就是专门从事养猪、种菜、食堂和卫生工作的队伍。 这天中午，收工钟声刚敲过，知青们就从田间地头冲回宿舍，拿起饭盒到食堂排队。在那个卖肉凭票的年代，农科所有一道“名菜”颇受欢迎，那就是“豆腐烧肉”。因那豆腐是自产自磨的，那猪肉是自养自宰的，那蔬菜是自种自采的，全是原生态。当豆腐出锅时那个香呀就更甭提了，关键是每天中餐食堂只烧一锅翘得很，去晚了卖完了后来的人就只能馋嘴挂眼科。 小强今天抢在队前，买了半斤米饭和一份豆腐烧肉，当付票时无意中透过窗口瞥见厨房内一位身着绿军装的女知青与综合队挑粪的那位女知青颇为相像。出于好奇，吃完饭他从侧门溜进厨房，想去看个究竟。 当年农科所食堂做的米饭可不是大锅饭，而是用一个个小瓦钵蒸出来的。蒸的米饭很好吃，但清洗瓦钵就较麻烦，几百个小瓦钵先得用热水浸泡后再洗。 当他跨进厨房时，那姑娘正背对他在热水池边洗碗，全然不知身后来人。他笑着上前自言自语道：“这饭盒有油，我进来用热水洗洗”。这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胆小的姑娘吓了一跳，她扭头瞪了他一眼生气道：“你啷个不打招呼就跑进来啰？”他盯睛细看，顿时被眼前这位长辫子大眼睛，操着四川口音一脸严肃认真样子的姑娘所吸引。正是她！他答非所问的想套近乎也用四川话应道：“咦！听你口音像是四川人嘛？我们还是老乡哦……”，“哪个跟你老乡哟！出去出去！”姑娘一本正经地怼了他一句。但他还笑道：“哎呀！女娃儿不要那么歪嘛，我洗完饭盒就走唦”，姑娘转过背去不想答理他。 他俩拌嘴这一幕让炊事班长周胖子看到，他气冲冲地走过来训道：“你是几队的知青？门上写的——厨房重地闲人免进，你没看到吗？出去！快出去！”连说带推，他被灰溜溜地轰了出来，站在门外还在痴想，没想到在这里还碰到四川老乡…… 几天来，那位长辫子大眼睛姑娘的影子总是在他脑海里萦绕。奇怪的是，他越想弄明白姑娘的底细，却越是见不到她本人。从那天起，那姑娘仿佛披上了神秘的面纱藏了起来，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这让他更是心神不宁胡思乱想。毕竟是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到了青春欲恋期。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快到国庆节了。为迎接国庆二十五周年，农科所准备成立一支业余文艺宣传队，队员从各队爱好文艺的知青中挑选。经过一番走访调查，最后筛选出二十名知青加入宣传队，小强也获选其中。 宣传队成立那天，他意外发现，消失了一阵没见的大眼睛姑娘居然也被选入宣传队，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看到全不费工夫。当队员们集合自报家门时他才弄明白，这位姑娘名叫叶芝，是地质队子女，毕业于县一中文艺班。这更让小强想入非非，她是四川人，又是地质队子女，这与自己身份完全巧合，难道这就是缘份？曾经听人说：当缘份与机会相遇，一定会碰撞出爱的火花，所以才会有机缘巧合一词。 第一天排练，本以为有机会与姑娘搭腔。可在那个思想封建保守的年代，男女之间交往是会遭来闲言碎语令人忌讳的。就是同在一个排练室，女孩子们都会和男生各站一边，很少搭讪说话，更谈不上彼此深入了解。 没过几天机会来了，宣传队要排一个表演唱节目《我是公社八大员》，需要四男四女同台表演。在队长的演员名单上他和叶芝同时被选上，他扮演拖拉机驾驶员，叶芝扮演综合队饲养员。在排练过程中小强特有心，不光熟记自己的台词，还把左右两位演员的台词熟记，以备不时之需。熟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节目演出那天，轮到“八大员”上台表演时，不知为啥偏偏左边的叶芝和右边的小红，俩人表演时记不清台词，幸亏小强及时给她俩提词，才解除了舞台上的尴尬窘态，她俩非常感激。 排这个节目让小强最开心的就是手牵手庆丰收那段，每当他牵着她的手时，总有一种触电的感觉，这种异常的感觉和莫名的快感，会让他不由自主产生冲动而爱不释手。同时反观姑娘牵手时羞涩的红脸，应该是也有同感吧？仿佛这就是青春欲恋的萌芽期。 叶芝和小红是文艺班的同学，也是最要好的闺蜜。在农科所虽不属一个队，她俩却交往甚密形影不离。而小红与小强同住一幢宿舍的东西两个把头，每当小红宿舍传出银铃般地笑声和打闹声，都会传遍整幢宿舍，毕竟是刚出校园天真活泼无所顾忌的小姑娘。因上次舞台上帮忙提词解困获得好感，小红也常叫小强去她们宿舍玩耍。因她们也喜欢听他吹牛，时常津津乐道地给她们讲些有趣的故事和开心的笑话，逗得她们忍俊不禁。 那年秋季，小强和小红俩人被借调到县故事团当宣讲员。人们见他俩每天成双入对地进出农科所，都认定他俩肯定是在谈恋爱。好笑的是，同宿舍两位老三届知青大哥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都矢口否认。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还主动给他支招传授经验，说什么谈恋爱期间必须送信物，才能探明对方的态度。如对方接纳了你的信物就表示有戏，反之没门。此话听起来有点道理，他听后还真用心记了。在当年那种经济条件极差的环境下，他还攒钱精心挑选了一块的确良的绣花手绢留作备用。 冬季的一天周末，小强和宣传队几位同事在叶芝她们宿舍玩耍。趁大家没注意时，他将这块手绢包上纸条悄悄放在她的枕头下，几天后没见退货，心想有门儿？后来人们才明白小强心目中暗恋的姑娘是谁……2024年7月于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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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钢，网名刚好哥。五十年代生人，六十年代下乡。退休后将阅读和写作作为精神生活的主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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