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 黄仔 | 撰稿: 雨山 | 责编: 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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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底到9月初，我们时不时就会在微博上看到令人震惊的消息。
一些IP在韩国的账号，用翻译器翻译的拗口中文，控诉她们正遭遇一场可怕的AI性犯罪。
她们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要跨国呼救？
韩国女性的声音提醒着所有人，在AI技术越来越发达的当下，我们或许都无法独善其身。
韩国女性控诉AI色情换脸
随着韩国女性在中国网络的呼救，一个词登上了热搜——「Deepfake」。
Deepfake（深度伪造）是deep learning（深度学习）和fake（伪造）的混成词。它是一种AI技术，可以把已有的图像或视频叠加到原有图像或视频上，简单来说就是AI换脸。
▲图片来源：WIRED
网上随处可见用来娱乐的deepfake，它的诞生也许是为了拓展技术边界，但是却带来了犯罪隐忧。许多人将他人的照片或视频替换到色情制品上，制造虚假的色情片并广泛传播。
美国一家网络安全公司发布的《2023年Deepfake报告》显示，2023年网上流传着将近10万条AI换脸制造的色情影片。而其中，53%的受害者来自韩国，受害者里90%的脸属于歌手和演员。
而这次事件里，受害者都是普通女性，她们是女大学生、女高中生，甚至女初中生……她们的照片被同学校的男性上传到通信软件Telegram的秘密群组中，生成了大量色情制品。
▲图片来源：微博@加班十五夜
事情的开端是今年上半年，首尔大学两名毕业生因deepfake被拘留，他们伙同另外三人，用61名女性的照片视频制作了1852份色情制品。
根据调查，利用AI换脸造黄谣这件事，他们竟然从2021年就开始做了！也就是说，长达三年的时间里，首尔大学的学生们一直生活在充满性犯罪的环境里。
然而，这件等同于曾经的「N号房」的事件没有砸出水花。直到8月，卧底Telegram的女性们在X（原Twitter）上曝光大量内幕，人们才亲眼得见deepfake的世界里发生着什么，以及它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女生们发现，不仅首尔大学有男人秘密聊天室，其他大学、高中、初中也有。聊天室正是以学校为划分，属于该学校的男生会加入同一「凌辱房」。
▲图片来源：微博@加班十五夜
男生们找到凌辱房地址后，需要上传偷拍的女同学、女老师，甚至妹妹、姐姐、妈妈的照片，这是加入男人世界的「投名状」。
正式加入后，就可以使用凌辱房内的工具bot。只要上传照片，几秒内它就会吐出色情图片和视频。这些bot还能识别性别，上传男性的照片无法合成。
群里的人开始源源不断地甩出女生照片，这些照片都是他们从社交网络上保存下来或自己偷拍的。
如果发现有一位女生大家都认识，她的照片就会被换脸成色情制品在群内传播。接下来，群里的男性会围着「她」侮辱和嘲弄。
一场「凌辱」就这样完成了。
▲图片来源：微博@加班十五夜
Telegram上还出现了针对特定职业女性的房间，比如「教师房」「护士房」「军人房」，群组里的人称女军人的制品为「军需品」。
除了在线上，一部分人还在线下跟踪和勒索被换脸的女生。有人特意接近女生，告诉她你被deepfake了，偷拍下她的反应再上传到群组，形成第二轮凌辱。
这件事的普遍程度十分可怕，整个韩国超过70%的学校都发现了这样的秘密聊天室。有人在地图上标注涉事学校，只能看到城市被密密麻麻的红点覆盖。
▲图片来源：X
目前已知聊天室内有两个大型工具bot，一个现有用户量22万，另一个则达到了40万，而韩国的总人口只有五千多万。
有网民说，韩国出租车司机数量有23万人，也就是说，在路上遇到性罪犯的可能性，和遇到一辆出租车的可能性差不多。
Deepfake内幕通过网络揭开后，韩国女性关闭了自己的社交网络，不再上传照片，试图从互联网上抹去自己的脸。她们组织了抗议活动，戴着眼罩举起海报，上面写着「反复发生的deepfake性犯罪，国家也是共犯」。
▲图片来源：CBS NEWS
「N号房」从未从这个地方消失，deepfake的发酵是韩国女性被司法和媒体拒绝后的一场自救。
N号房2.0之后
要彻底杜绝AI技术带来的性犯罪，让女孩们不上传照片、注意安全是无效且无作为的。必须从法律上制定严格的惩罚措施，平台加强监管，以及从技术上做出改变。从工具bot无法将男性的照片合成色情图片就可以看出，这不难做到。
Deepfake性犯罪带来的一个隐忧是：它太像真的了。当遇到色情勒索或被造黄谣时，人们很难证明一段色情影片里的主角不是自己。
▲图片来源：CMG
针对这一点，在deepfake事件舆论爆发后，我国中科院工程师张欣怡在与团队商议后，将参加全球deepfake攻防挑战赛的AI模型面向全球开源。他们的成果可以通过数据对比证明图片和视频是伪造的，以便进行自证和成为打官司的关键证据。
▲图片来源：微博@张欣怡
这当然是十分重要的行动，但是，deepfake给女性造成的伤害，从图片生成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Deepfake违背女性的意愿，抹去女性的人格，将女性当作物品一样随意对待。当受害者察觉自己的身体被挪用时，被侮辱带来的愤怒、痛苦就已经蔓延开来，这是事后自证也很难消解的。
Deepfake最根本的问题不是造假，而是憎恶女性。要从源头不让这些照片诞生，制定有威慑力的惩罚措施很有必要。
舆论过后，韩国国会通过了一项法案，将持有或观看deepfake色情制品定为犯罪，任何购买、保存或观看的人都可能面临最高三年的监禁或最高3000万韩元（约16万人民币）的罚款。制作deepfake色情制品并意图传播的人，将被处以最高七年监禁或5000万韩元（约26万人民币）的罚款。但这项新法案要得到总统尹锡悦的批准才能正式颁布。
韩国警察厅八月底也开始密集打击性犯罪，一周内就立案超过120起，不少参与deepfake的青少年被逮捕。
平台方也应该肩负起互联网公司的社会责任。社交媒体X曾在今年年初暂时屏蔽过对泰勒·斯威夫特的搜索，因为当时这位歌手的deepfake露骨图片大肆传播，浏览量上百万。
以此为参考，像Telegram这样存在大量deepfake制品的软件，应该从平台的角度禁止这类图片上传，并对账号所有者进行惩处。
▲图片来源：Google
最后，人数庞大的性犯罪也迫使整个社会不得不去思考，为什么这几十万男性（大部分是十几岁的青少年）会憎恶女性？是什么使得他们做出这样的事？
AI色情巨网下
Deepfake性犯罪绝不只发生在韩国。根据调查数据，20%的deepfake色情制品来自美国，10%来自日本，有3%来自中国。
网络信息技术织成的一张巨网之下，没有人能绝对安全。
面对这一切，难道我们只能关闭社交软件、停止分享生活，始终活在不安中吗？是谁剥夺了女性自由享受生活的权利？我们该如何应对？
最希望的当然是从上至下地解决问题，国家能制定完整的法律规定进行约束。
我国在去年8月15日通过并施行了《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对AI能生成什么、不能生成什么进行了规定。
▲图片来源：CCTV
该办法在统筹发展与安全的前提下，鼓励AI创新应用，着重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公共利益，保护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其中就有提到：「不得生成淫秽色情以及虚假有害信息……不得侵害他人肖像权、名誉权、荣誉权、隐私权和个人信息权益。」
《办法》还提及平台应该发挥作用，明确服务提供者的内容安全主体责任，「网信、发展改革、教育、科技、工业和信息化、公安、广播电视、新闻出版等部门，依据各自职责依法加强对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的管理。」
如果违反规定，有关部门可以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等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予以处罚。
具体来说，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了AI性犯罪，可以按照取证—报警—起诉的流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在发现性犯罪的第一时间，留存所有涉案的图片、视频、发布账号信息等。保存发布的时间、平台，后续的浏览、点赞、评论和转发数据，事后办案机关可根据这些证据内容判断犯罪情节严重程度。
取证完成后报警，向警方说明情况，提供证据。
接着联系、委托律师起诉。起诉需要有明确的被告方。可以联系平台，要求平台提供账号的运营者信息，如果平台拒绝，可以起诉平台方后拿到运营者的信息，这一步需要咨询律师的意见。
在其他时候，面对AI性犯罪，我们可以做的是：不观看、不消费、不传播、不羞辱。对虚假信息动手点点举报，在受害女性维权时帮忙发声。
保护其他女性，也是在保护我们自己。我们都有共同的诉求和心愿，那就是不用因会受到憎恨和侮辱而担惊受怕。
早安，我爱这个世界。
参考文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