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05)
1月2号白天进城,晚上从城里回我住的乡下时,在通勤火车上,一打开手机就看到那条劲爆的消息:宪法法院作出裁决,取消政党提名总统候选人的门槛。
看标题简直难以相信,这太突然了。于是点进去看新闻内容:千真万确。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条非常重要的新闻,虽然也知道我们很多人其实根本没意识到。因为从第二天各个自媒体推送的文章上可以看出,这条新闻几乎被忽略了。
于是在火车上立即和领导申请做这条新闻的片子。得到许可后,立即联系印尼大学的政治学老师约采访。我的采访请求信息一发过去,不到30秒,那位老师就回过来一条很长很长的信息,里面讲了他对宪法法院裁决的看法和预测。可见他对此的看法早就已经编辑好了。可见宪法法院的裁决在印尼的影响有多迅速。
他让我下午去他出席活动的商场采访他,但是我说我想早点出新闻,于是我们改成上午在线采访。于是3号早上我们做了个zoom的连线,聊了20多分钟。虽然还想聊下去,但是我就想早点把片子做出来。于是结束连线,我开始写稿。
但是其实想表达的东西很多,也有很多个角度来表达。一条2分钟的新闻很难面面俱到,只能把基本情况讲一下。最后呈现出来的新闻片,其实有点闷,中间的讲解部分实在是长。采访的一小部分在最后。但是要讲的东西确实比较硬核,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了。((凤凰卫视)印尼宪法法院裁定取消政党推举总统候选人的门槛:将对未来印尼政治格局产生深远影响250103)
写完稿子审核完毕,就赶紧去市中心去宪法法院拍摄。等从那边拍摄完毕回到我居住的郊区,都已经是中午2点多了,囫囵吃了个中午饭后赶紧开始剪辑。片子半夜播出。时效算是快的。很多本地的新闻台大面积报道这个新闻,尽管2号当天就有了,但是各个新闻台大量报道还是在3号。4号我把这条新闻在朋友圈、视频号和公众号推送,我说:如果从2026年回头看,宪法法院的这个裁决可以入选2025年影响印尼的10大新闻。
其实,何止是2026年,甚至从2029年回头看,宪法法院的这个裁决都是可以载入史册的。
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我这么笃定?
首先我们要知道,目前印尼的各个派别,和互相之间的关系。回顾这个裁决的基本情况可以看凤凰卫视的报道((凤凰卫视)印尼宪法法院裁定取消政党推举总统候选人的门槛:将对未来印尼政治格局产生深远影响250103)。我不再赘述了。
目前国会里面有8个政党有席位,而这8个政党里面,有7个都是围绕在以普拉博沃的大印尼运动党为核心的执政联盟,即“印尼前进联盟”。只有梅加瓦蒂领导的民主斗争党(也叫斗争民主党)不属于执政联盟,即便如此,民主斗争党也没有把自己标榜成反对党。甚至梅加瓦蒂的女儿-普安还表示,民主斗争党会支持普拉博沃政府。
对比佐科2014年刚上台时候的那种弱势,可以看出本届政府的团结和强势。可以说在国会不存在实质性的障碍。
而民主斗争党在国会的议席只有19%,不足20%。如果维持推举总统候选人需要20%议席的门槛,那么以普拉博沃现在的大团结,在2029年的总统大选中,大概率不存在对手。就目前印尼的政治人物中,放眼望去,确实是没有对手的存在。副总统还太年轻,很难对抗普拉博沃。而其它各个政党的主席,都很难想象他们能挑战普拉博沃。所以,2029年的总统大选,大概率是普拉博沃一家独大的。就像不久前举行的地方选举那样(凤凰)印尼举行历史上单日最大规模地方首长选举 普拉博沃:印尼选举制度已经成熟;关于2024年11月27日印尼史上最大规模的地方选举的一些事实和观察),545个地方选举中,有37个地方是单一候选人,这37个地方,有35个胜出,有意思的是,有2个竟然败给了空白选票。而普拉博沃如果2029年参加大选,即便到时候不是以单一候选人的形式出现,因为那样太不好看了,也是大概率可以扶持一个傀儡出来陪跑的。就像8月份宪法法院裁定降低政党推举地方候选人门槛之前,他们在雅加达选举中做出的安排那样。
你看,从2014年,普拉博沃和佐科对阵,2019年也是他们两人对阵,到2024年,普拉博沃和阿尼斯以及甘查尔对阵,打来打去,还是这些人。
而宪法法院突然将政党推举候选人的门槛取消了。这让很多人猝不及防。包括目前看来,各个政党一把手都没表态。也就几个政党的非一把手出来发表了看法。其中要数繁荣公正党的表态最积极,最欢迎。专业集团党的表示,很惊讶。
是啊,真的是非常惊讶的消息,可能没人能想到,宪法法院竟然在之前反对过30多次后,这一次竟然以7:2的比例同意了公民对推举候选人门槛的争议诉求。
按一些媒体人的说法,这个裁决,给印尼的民主带来了一股清风。是2025年新年的第一个大礼。
也有政客对宪法法院的裁决嗤之以鼻,认为宪法法院管的太宽泛了,这个应该是属于立法机构的事情。
你可别看现在各个政党都没什么表态,但是他们肯定很忙碌,忙着怎么统一意见,怎么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裁决。关键是,怎么对2017年《普选法》进行修订,而修订又不能不遵守宪法法院的裁决。因为宪法法院的裁决具有终审性质,不可推翻,所有方面必须遵守,无论是中央政府还是国会。
那么,国会接下来会如何修改《普选法》,是最值得关注的。是否会设置其它障碍?
值得注意的是,在宪法法院宣布那份裁决的时候,还有一个建议,建议立法机构做出一些限制,以免届时出现太多的总统候选人,质量也很重要。
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到时候修订《普选法》的时候,虽然会把政党提名的议席门槛取消,但是,必定会对候选人个人进行某些限制。例如,我个人猜测,可能会要求必须在某个层级的机构任过职,或者一把手,比如当过民选政府的一把手,甚至任职年龄做出一个限定。这仅仅是猜想的一个方面。还有很多其它方面的限制可以发挥。
可千万别小看了那帮成天研究法律的、隶属于政党和政客的法律专家学者们。他们对法律的研究很通透,给他们任务,他们能够找出法律的漏洞,或者设置成某些漏洞。个个都是顶呱呱的专家高手。
即便不做实质性的限制,即便到时候推举候选人的门槛真的很低,那么,会出现很多候选人的情况吗?我看也未必。因为大选确实是很烧钱的,除了有很优质的候选人,另外充足的粮草和后勤也很重要。谁能够有足够的后勤,毫无疑问是在朝的。
从优质候选人来看,目前似乎还看不到能和普拉博沃单挑或者双打的。阿尼斯可以打一打,但是能不能打得过,又是一个问号。可以说阿尼斯是目前可以看到最能打的,也是一个最大的挑战和威胁。钟万学单枪匹马是打不过的,毕竟他是双重少数,少数族裔(华族)兼少数宗教(非伊斯兰教信徒,非穆斯林)。除非阿尼斯和钟万学一起打。而最近两人似乎关系不错,据说最近两人要公布一项重大决定,反正谁也不知道他们俩要搞什么事。
甘查尔,马副德都有可能再战。但是也很难挑战普拉博沃。而佐科的儿子吉布兰,虽然是副总统,但是也很难挑战。佐科的光环虽然还在,但是,毕竟是退休总统,这个光环是随着时间推移在减弱的。而另一方面,只要普拉博沃执政不要出乱子,不要出差错,把民生问题搞好,惠民工程做好,比如竞选期间承诺的免费营养餐项目,还有百万房屋项目(虽然这个项目极难),还有那些补贴,还有提出的反腐口号,打击腐败的行动,那么就能获得广大底层民众的支持。这些选票就是金字塔的大底部,谁得这些民心,谁就能坐总统宝座。而在位者总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看普拉博沃和民众走得近((凤凰卫视)印尼总统普拉博沃到市中心与民众一起跨年250101),也听从广大底层的民意,不难看出,普拉博沃的个人形象打造,将和佐科很像。按这个发展趋势,不用说现在无人能挑战他的权威和受欢迎度,再过个几年,更是无人能及。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围绕在普拉博沃周边的各个政党一把手,对宪法法院的裁决都保持闭嘴的状态。虽然他们可能心里面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不能说出来呀,不能表现出来呀。何况,他们各自目前也没有,将来似乎也很难蹦出一个能挑战普拉博沃的人选。
无论如何,宪法法院的这个裁决,都是印尼的德先生进程中的总要里程碑。至于取消门槛后,各个政党会怎么合计,出什么招式,毫无疑问,他们不敢顶着来,修改《普选法》的时候,继续把议席比例的门槛加上去,他们肯定不敢这样操作,因为2024年8月份试图这样操作后大学生们的迅速反应就可以看出,他们对此肯定是忌惮的。但是真的不排除,会有别的招数。这是一个未知数。
此外,就是即便大门敞开了,届时真的有几个人能挑战目前的领导。也是一个大问号。
说到宪法法院,不得不说一下印尼公民社会的发展。这个群体人数不多,但是声音不小。他们一直在尽自己的努力。
在采访中快结束的时候,我说宪法法院似乎是印尼德先生进程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对方说,非常正确。
昨天从雅加达飞机即将起飞的时候,我打开手机上的罗盘报,看到一篇文章,将的是现任印尼最高法院的院长(注意,不是宪法法院,是最高法院)的故事。里面说这位最高院的院长经常坐经济舱,而且不进VIP室待机,去大学做讲座,也不允许校方去接他,行程要保密,因为怕地方法院的领导们去机场接。也禁止下面搞宴请接待。放假的时候,他会让司机放假,然后出门他就自己开车。他说,雅加达的路他还是认得出来的。非常平民化的一个最高法院院长。里面还提到了他以前在地方法院当院长的时候,还在一所大学兼职任教教法律,下完课经常自己开车送那些在外面租房的学生会住处。是一个没架子,很有人情味的领导。(当然,你也可以说是装的,实质上怎么样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本色如此。不是装的)
虽然印尼的司法系统里,包括法院系统里,经常出一些贪腐案。而且这样一位亲民廉洁亲民的院长,似乎也不一定对整体系统能有多少净化作用,但是,起码给人一阵清风。
有总比没有强。努力总比放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