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评论
作者：万佳怡，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屠溪林，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原标题：《“24小时内结束俄乌冲突”，特朗普如何做到？》
（正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美国时间7月21日下午，拜登总统宣布退选，并改任哈里斯为总统候选人。美国历史上两次临时候选人“换将”（注：前两次分别为杜鲁门和约翰逊，在任期内选举年临时宣布弃选）的教训表明，民主党极有可能大败，特朗普上台的可能性已大大增加。特朗普作为极右翼势力，秉持以“美国优先”为核心的孤立主义、反全球化论和国家本位倾向，他的外交政策将会与倡导大规模对外援助的拜登截然不同。其中，全世界都关心的一个问题是，如果这样一位总统上台，历时近三年的俄乌冲突将会发生什么变化？
去年5月，特朗普曾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访谈节目上表示，如果能再次当选美国总统，他“将在24小时内结束俄乌冲突”。而在一周前，特朗普宣称与泽连斯基进行了一次“非常顺畅的电话交谈”，这进一步让外界对这位极右翼领导人应对俄乌问题的政策感到好奇。不论如何，若特朗普入主白宫，美国的外交政策都将发生根本性转折，这将对世界政治产生深远影响。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其对俄与对乌的政策均复杂矛盾，但相通之处是，其转变都基于美国的利益考量。对俄关系上，尽管特朗普不止一次对普京给予过正面评价，甚至引发了美国国内对其“亲俄”立场的热议，但执政记录显示，特朗普政府并没有在与俄罗斯建立“新关系”这一问题上真正采取过行动，反而曾加强对俄制裁。
2017年8月，特朗普签署了《以制裁应对美国敌人法案》（Countering America's Adversaries Through Sanctions Act, CAATSA），俄罗斯便是该法案的制裁对象之一。自2018年起，白宫将多位俄罗斯政府高级官员及多家俄罗斯国有企业列为制裁对象，在信贷、武器、网络活动等多个领域对俄罗斯实行制裁。军事上，特朗普政府决定退出1987年由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和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签署的《中程核力量条约》（INF条约），这表明了美国在核武器控制领域对俄罗斯采取的强硬立场。在特朗普看来，俄罗斯仍是美国发展的强劲对手之一，普京在特朗普眼中的“个人魅力”并不能改变美国会打压俄罗斯的事实。
而在处理与乌克兰的关系上，特朗普政府则基本延续了前任政府的政策：继续训练乌克兰武装部队以提升乌克兰的防御能力，加强其军事操作的专业水平。更重要的是，特朗普政府并未撤回或否决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提议，保留了乌克兰向西方靠拢的可能性。可以说，尽管乌克兰问题并不在特朗普政府的主要议程之内，但美国当局连贯与稳定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为乌克兰提供了安全保障和国际支持。
但这并不意味着特朗普改变了“美国优先”的基本论调。商人出身的他深谙“孤立主义”和“利益至上”之道，从其长期对北约盟友财政贡献的不满态度就可以窥见这一点。早在2018年7月的北约全体会议上，特朗普就已经批评部分北约成员国没有实现将本国2%的GDP用作国防开支的目标，他认为这导致美国承担了不成比例的防御费用。据美联社报道，今年2月他再次语出惊人，警告北约盟友缴纳其份额，否则将“鼓励”俄罗斯“入侵”并“惩治”这些国家。
至于乌克兰，特朗普也早已对其频繁向美国寻求援助的做法深恶痛绝。6月，特朗普刚刚讽刺泽连斯基为“历史上最伟大的推销员”，“每次他来到我们国家，他都能带走 600 亿美元，不久前他刚带着 600 亿美元离开，回国后又宣布他需要另外 600 亿美元。”匈牙利总理维克托·奥尔班（Viktor Orbán）也证实，特朗普曾向他表示将切断美国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以结束冲突。另一方面，特朗普在上月的总统辩论中，也宣称普京提出的停火条件——即“承认俄罗斯对实际控制的乌克兰领土的兼并”——是不可接受的。至于他将如何处理俄罗斯一方，这仍是一件值得观察的事。
不过，特朗普重返白宫无疑将牺牲部分乌克兰的利益。在他看来，放弃一个潜在的、并不具有强大影响力的北约盟友，远比与核大国俄罗斯直接对抗付出的代价要小。在不久前结束的普利亚G7峰会上，拜登为了防止特朗普可能带来的动荡，表示将提前支付援助乌克兰的500亿美元，并与其签署了一项为期十年的双边安全协定。不过，这对特朗普的实际约束力度不大，特朗普可以动用行政力量拖延、拒绝执行或撕毁相关条款。与此同时，北约国家的生产能力也已经接近极限，乌克兰或难以通过依赖盟国提供的先进武器维系前线战果。一旦美国带头停止援助，乌克兰的处境就会雪上加霜。
▲ 2024 年 6 月 13 日，美国总统拜登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七国集团会议期间签署安全协议后握手
陷入困境的乌克兰也有了新动作，开始拓展多元的对外合作，试图从国际舆论等方面得到更多“软支持”，但收效甚微。尽管有第三方表态期望助力实现和平，但这对推动俄乌和谈的影响微乎其微。目前为止，以中国、印度尼西亚、非洲国家集团为代表的非西方国家都表态必须尊重领土完整，但都提倡停火才是当务之急，这一方案遭到了乌克兰的强烈反对，因为这意味着冻结战争前线，毕竟乌克兰很难以“和平手段”夺回所失领土。
特朗普“24小时结束俄乌冲突”的论调，到底还有几分执行力？在国际层面上，乌克兰政府曾多次宣称，妥协的和平是无法接受的，当局不可能自愿以领土为代价交换停火。据CNN报道，泽连斯基于今年1月19日首次公开回应了特朗普的言论，称这一想法“非常危险”，很可能只是为即将到来的大选造势；另一边，俄罗斯对此言论不置可否——这就显得特朗普的“豪言”缺乏可信度。
在国内层面，特朗普也很可能面临美国政治建构传统及其党内分歧的阻碍。美国对俄罗斯的经济与军事制裁由国会决定，特朗普想要推进他的“24小时停战计划”，就要先对抗来自国会的制衡。如今的参议院还在民主党的控制之下，想要“大换血”必须等到两年后的中期选举。受到政治极化的影响，特朗普主导的俄乌相关法案很难获得参议院的支持。在民主党的阻挠下，特朗普在一天内结束俄乌冲突的想法近乎不可能实现。
即使在共和党内部，也存在着深刻的分歧。现阶段来看，特朗普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争取党内其他派系的支持，同时他也不具备足够的政治技巧让大家统一对外政策的立场。不仅如此，特朗普想要找到有效落实政策的人选也同样困难重重。上个任期内，特朗普政府因其功能失调、秩序混乱而饱受诟病。此外，多位国家安全顾问高级官员也曾在公开场合强烈反对特朗普的意愿与政策。目前来看，特朗普的“大话”还只是政治口号。
不过，共和党内部的这种分歧依然存在弥合的可能性。考虑到俄乌冲突的持续和美国内部的其他挑战，共和党内部在完成其对外政策优先级的重新评估后，可能会采取更加务实的外交策略，为特朗普的“战争终止论”获取更多支持。只有避免与俄罗斯针锋相对，重回“孤立主义”与“美国优先”路线，才能分出更多精力集中于国内问题和“更优先”的国际挑战。
总之，特朗普上台后势必将对乌克兰产生负面影响，但大概率不会彻底袖手旁观。特朗普所谓“24小时内结束俄乌冲突”的提案经不起推敲，其最终的实施方式很可能是通过大幅削减对乌援助，迫使乌克兰接受俄方在战场上取得的决定性成果，减少乌克兰在和谈上的筹码以促成强制和平。这样看来，乌克兰最终还是难逃“政治牺牲品”的命运。
参考资料
作者简介：
万佳怡，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本科生，研究领域为东欧国家政治与安全、冲突与发展；屠溪林，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北京外国语大学本科生，研究领域为全球能源安全，美国政府与政治
编务：蒋欣颖
责编：王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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