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范仲淹《渔家傲》的真实意思

情感   旅游   2024-12-01 08:08   广西  


公元1040年正月,西夏元昊的数万大军入侵北宋延州,宋军惨败,西北边境的局势非常危急,在韩琦的举荐下,范仲淹被火速启用,从杭州东南面的越州调往西北,完成了文官知州到将军安抚使(副职)的身份转变。

范仲淹戍守西北边塞后,经历了多场大小战役,亦有副职到正职的身份变化。

“根据史书记载,冲突最严重的时候,北宋和西夏先后爆发过三场规模较大的局部战役。这三场战役,都与范仲淹有关,或者间接有关。第一场战役,是范仲淹镇守延州之前爆发的三川口之战,战后延州危殆,范仲淹被朝廷迅速起用,派去前线收拾残局;第二场战役,范仲淹坐镇延州,附近韩琦防区发生的好水川之战。战前韩琦强邀范仲淹共同出兵讨伐西夏,被范仲淹拒绝,结果宋军大败;第三场战役,范仲淹镇守庆州时,相邻的王延防区发生的。战后范仲淹迅速出兵增援,顶住了西夏人进一步南下的冲击。”


就在公元1042年闰九月,宋军大败于好水川,第三次定川寨大战之前,在庆州任环庆路安抚使的范仲淹,戍边已经两年多的他写下了《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范将军哭了。晚辈欧阳修笑他“穷塞主之词”,哭哭啼啼,没有男子汉气概,不是大将军的做派,写了一首同曲牌的《渔家傲》送给接替范仲淹职务的王素:“战胜归来飞节奏,倾贺酒,玉阶遥远献南山寿”,说这才是大将军应该想的事情。

范将军在诗词中的确爱流泪。今天能看到其五首词中,三首泪水涟涟。《苏幕遮》:“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御街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以及《渔家傲》:“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欧阳修太年轻,当时的他完全不懂范将军的本意。十几个世纪后,《渔家傲》被选入中学语文教材,许多语文老师也没有完全理解范仲淹将军的用意,不少地方亦讲错了。

《渔家傲》常见的白话文翻译如下:

眼看秋天到了,西北边塞的风光和江南风光自然大不相同。头顶的大雁又飞回南方衡阳去了,一点也没有停留意思。此情此景,不禁又勾起戍边人思乡的情绪。黄昏时分,军中号角催吹,周围的边声也随之而起。层峦叠嶂里,暮霭沉沉,山衔落日,孤零零的城门紧闭。

饮一杯浊酒,我不由得想起万里之外的亲人。可是,眼下外患未平,功不成名不就,又怎能半途而废。远方传来羌笛的悠悠之声,天气寒冷,军营里早已结满寒霜。夜深了,我还不能安睡,为操持军计,我的须发都变白了。戍边人思念亲人,也久久难以成眠,多少次梦里流下眼泪。

范仲淹为穷苦人家出身,经历过苦日子,了解底层民众的艰辛,富有同情心,具有悲悯苍生的情怀。范仲淹后来做了大官,一直保持书生本色和朴素的生活作风,家里除却宴请宾客,不允许烧两道以上的荤菜,家人的衣食亦仅仅满足够用而已。

范仲淹为江南吴县人士,骨子里有江南人性情温和而优雅的一面,其祖上为陕西邠州,血液里亦有西北刚烈粗犷的基因,有秉公直言的一面。1036年,范仲淹因不满宰相吕夷简把持朝政,培植党羽,任用亲信,向仁宗进献《百官图》,对宰相用人制度提出尖锐批评,劝说仁宗制定制度、亲自掌握官吏升迁之事。吕夷简不甘示弱,反讥范仲淹迂腐,诬蔑范仲淹越职言事、勾结朋党、离间君臣。范仲淹四次上书,论斥吕夷简狡诈,因言辞激烈被罢黜。

他到西北戍边已经两年多,看到羸弱的北宋抵抗西夏入侵,士兵,特别是从中原调派增援的东兵,到了换防的期限(一般三年一换),因没能打胜仗,稳固好边塞而不能返乡,伤残的伤残,体衰的体衰,很是同情。

深入了解范仲淹,就越明白他是个性情中人:心地柔软,悲悯情怀很浓。尽管写兵戎、写边塞、写杀伐戍守之事,依然刚中带柔,执意触及大丈夫内心最柔软的生命情怀、思乡情愫,最后流下了悲悯的眼泪。学者肖鹏和王兆鹏通过严密的学术论证与实地考察,认为正确翻译如下:

秋天的塞下,你听我说,跟江南完全不一样。在这孤寒的西北,大雁都不愿停留,已经向南飞走了。我侧耳远听,胡笳互动,边声四起。千嶂环绕的庆州城,除了狼烟和落日为伴,只剩下孤城那令人窒息的紧闭城门。

我多想能在万里之外的家乡安宁地喝上一杯浊酒,可没有击退西夏敌军,边境依然未宁,守边的将士无法返回故乡。深秋塞北的羌声使人更加思乡,满城的将士都睡不着,辗转反侧。我与他们老的老,残的残,白发横生,不禁流下了眼泪。


充满眼泪的《渔家傲》是文人兼将军的范仲淹厌恶战争杀伐、悲悯天下苍生的内心世界,也正是他短短几年的戎马生涯,使他认识到必须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四年后才能写得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岳阳楼记》。

注:本文的主要观点和素材皆来自学者肖鹏和王兆鹏合著的《重返宋词现场》一书。这是一本很好的文学书籍,兼顾文学、学术的风格,值得感兴趣的朋友找来看看。最后两段所谓更接近范仲淹《渔家傲》本意的翻译,是我根据学者肖鹏和王兆鹏的论述文字自己写的,我未找到他们的翻译,只有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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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散仙
为人,堂堂正正;做事,勤勤恳恳;待友,真真切切;从文,欢欢喜喜;生活,平平淡淡;人生,从从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