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广程：人类文明的忧思

文摘 2025-01-05 14:36 安徽

从人类历史的长周期轨迹看，人类的蒙昧时期和野蛮时期要远远长于人类的文明时期。换句话说，人类历史并不复杂，只是划分为野蛮时期和文明时期，野蛮时期就是前文明时期。人类与其他类界的最大差别就在于人类有着一颗进步和探索的心灵，正因为人类的探索和创新导致了人类逐步进化，不断迈向文明的临界点。

从野蛮时期跨入文明时期，标志着人类的巨大进步和不可逆的、颠覆性的文明进程的开启和不断进化的趋向。然而，进入文明形态不等于人类就完全脱离了野蛮本能、野蛮习气、野蛮行为和野蛮意识，这些野蛮的印迹依然潜藏在人类文明的身躯里，甚至人类文明的深层意识依然受野蛮印迹的影响。这表明，人类即使进化到文明时期，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自觉或不自觉地摆脱野蛮痕迹的过程。即使到了21世纪，人类总体文明程度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进入了AI时代，但人类总体文明形态依然时常明显地展现出野蛮的胎痕。因此，人类文明的总体进步进程就是不断摆脱野蛮因素的进程。

在人类文明进化过程中经常表现出来的野蛮形式就是暴力征服。用战争方式征服他者，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是一种经常性的现象，但从人类文明形态上看却是不正常的现象。欧洲列强经过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率先进入资本主义社会，获得了取代封建生产方式的绝对优势，但是西方列强尽管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的现代化进程，但其所驾驭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却仍然粘附着野蛮要素，在全球大搞暴力征服，全球殖民过程中就包括在全球贩卖奴隶的野蛮现象。“资产阶级文明的极端伪善和它的野蛮本性”是紧密关联在一起的。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的观点是建筑在“文明之间最引人注目的和最重要的交往是来自一个文明的人战胜、消灭或征服来自另一个文明的人”逻辑基础上的。他将西方文明定义为优势文明，因此，西方文明就可以“战胜”“消灭”“征服”其他文明。在亨廷顿看来，西方扩张的直接根源是发明了能够征服遥远民族的技术，但他明确表示，西方赢得世界不是通过其思想、价值观或宗教的优越，而是通过它“运用有组织的暴力方面的优势”。近代西方列强“有组织的暴力”所形成的碾压式优势给世界上其他国家、其他民族和其他文明带来了灾难，中国吃尽了苦头，英国将鸦片这种毒品作为商品专门“卖给”中国，这不是野蛮是什么？中国禁止鸦片导致英国发动了对中国的侵略战争。就连当时的英国人马利•马丁都感到了这是极其野蛮的行为，鸦片贩子毁灭了人的精神，还摧残其肉体。

面对2025年，世界既充满了期待，更增添了各种担忧，人类文明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威胁，其中更直接的挑战和威胁来自人类文明自身。科技进步程度之高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全方位的提升，同时也拥有了足以毁灭人类文明的能力，然而，人类文明理性成熟度、自身约束和自我克制能力，尚未达到能够完全避免自我整体毁灭的程度。这是人类文明的巨大忧思。我们有理由担忧，一些大国为了自身“卑劣的贪欲”而不能极其理智、极其慎重地操控这种能力，导致全世界、人类整体文明本身遭到毁灭的威胁。如果是这样，人类本来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有可能被逆转。一切爱好人类文明进步的人都需要这种忧思。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历史研究院中国边疆研究所所长、一级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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