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人赢了世界杯,但是输了国家。
刚到阿根廷的时候,我忍不住和朋友这样诉说。
阿根廷依然处于严重的通货膨胀中。在我第一次抵达的时候,情况尤为糟糕——货币疯狂贬值,经济接近崩溃边缘。
那时是2023年6月,南半球的冬天,阿根廷的经济和气候一样,悲凉得望不到出路。在我短暂停留的4个月时间里,物价每周以倍速上涨,比索从拿到手里的第一秒起,便迅速贬值。
但很快,我发现危机深渊中的阿根廷人,和我想象中该有的衰颓消沉、愤怒绝望的样子并不一样。反而是最有理由去仇恨命运的他们带给了我许多关于美好生活的启迪和信念。
我想把阿根廷人打动我的3件小事分享给大家。
小事1:命运不能选,但至少可以选择欢笑
这是我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晦暗深冬街头所拍摄的照片——
在任意一个街道转角,或者走出某一个地铁站,都有可能遇见欢声笑语、热情舞蹈的人们。
快乐得让你无法将他们和经济危机联系在一起。
资产大幅度缩水、失去工作、疯狂上涨的物价、无法承担的房租、背叛人们信任的政客……这些都不是阿根廷人愿意接受的命运,但又是无法逃避的时代巨浪。
但哭喊抱怨以后生活终究还是要继续的,哭着过每一天也是过;躺倒在地撒泼打滚,生活还是一样会继续往前。
那就选择笑着过吧。至少微笑、歌唱和舞蹈,是命运之神也不能阻止我们去做的事。
这是阿根廷人的生命选择。
小事2:认真对待三餐
智利是南美最富有的国家、哥伦比亚是南美目前经济发展最迅速的国家之一。但是这两个国家的日常饮食明显要逊色于阿根廷,和食材质量无关。只是因为不在乎,对调味的不在乎,对烹煮火候的不在乎,对营养搭配不在乎。
但是生命落到细处从来都是一日三餐,一蔬一饭。
阿根廷人用行动展示了,并不存在一个未来的幸福的自己,只有一个个当下的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一刻踏实的细微的幸福状态叠加以后,就是那个一定会幸福的自己。
从美洲最北端的加拿大一路来到最南端的阿根廷,我看到的是阿根廷人食量更大,晚饭时间更晚,但体型却更瘦。
每一天可以握在手心自己掌控的幸福感,还有高蛋白高营养密度的饮食都在为阿根廷人提供健康的心理能量,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下保持乐观与活力。
小事3:当个好人,是一件很酷的事
我对梅西的喜欢是始于球技,忠于人品。
年纪特别小的时候,我的确会觉得C罗这样性格激烈的偏执狂才够酷。善良的好人是和无趣、软弱、保守这样的有些负面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但年龄增长以后,反而开始感受到这种唯我独尊的霸道背后隐藏着恐惧和不安,才不能接受他人的不认同不接纳不迎合。 对人温和的梅西才是拥有坚定内心的人,就像在西班牙数十年的生活经历,也丝毫不改他的罗萨里奥口音。
这种坚定的「好人」才是现在的我会欣赏和羡慕的一种酷。
去年平安夜,我来到了远离首都圈的阿根廷安第斯小城。便利店老板娘Lilei和家人一起准备了丰盛的食物,无论是无家可归的人,无处可去的人,还是希望能和家人一起在节日享用美食的人,都可以在Lilei的家拥有一个幸福热闹的平安夜。
Lilei在家门口的马路边竖起了一块招牌——「我们不同,但我们平等」。
晚餐从9点持续到了凌晨1点,小城的居民们开车或者步行陆续来到这里,带来了更多食物和甜品,烤肉、巧克力、蛋糕还有各种酒水饮料。我和先生也被热情地邀请入席,盘子里瞬间装满了烤鸡、香肠、色拉、大饺子……
在那一夜,大家都不会否认,Lilei是全城最酷的人。
即便到目前,阿根廷的经济危机还没有完全结束,每个月人们还是要面对突如其来的物价飞涨。新总统Milei在去年12月20日出台了必要性和紧迫性法令,私有化国企、削减国企员工数量、停止公共事业补贴。
悲观的媒体开始描绘类似苏联解体休克疗法失败后俄罗斯民众的惨状;再乐观的媒体也预测必须经过一段痛苦期,阿根廷的经济才会触底反弹。
社交媒体上流行的情绪是无可奈何的接受和自嘲。
「再见2023,你好,2001。」是去年岁末阿根廷人互相问候的热门段子。2001年阿根廷经济衰退,彻底陷入金融危机。
我也询问了身边的当地朋友,没有人知道未来究竟会怎么样,痛苦什么时候能结束。
这个世界会好吗?阿根廷人没有答案。
但在无力、焦虑和迷茫中,阿根廷人用每一天去做那些可以把握的小事,并从中重新确认自我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
我们不会经历,也希望不用经历和阿根廷人一样的困境,但也同样可以在对世界觉得失望,对生命觉得无助的时候,试着去:
欢笑、歌唱、舞蹈,好好吃饭,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点好事。
我不喜欢宏大叙事,也不爱参与政治的讨论。因为从中得不到心灵上的滋养。
我更爱在生活的细微处去观察,寻找人心中的闪光点,以此获得去爱世界,去爱生活的动力。
我在阿根廷人身上所看见的勇敢、力量和美好,希望你也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