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啥子官嘛”

文化   2024-10-14 22:15   湖北  


2012年11月,因网上曝出不雅视频,重庆市委研究决定,免去雷政富北碚区委书记职务,并对其立案调查。2013年6月28日,重庆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雷政富有期徒刑13年。2016年,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开雷政富犯受贿罪刑罚变更刑事裁定书,雷政富因在服刑期间有悔改表现,获3次记功行政奖励,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依法裁定对雷政富减去有期徒刑十个月。

2024年1月,雷政富刑满释放。

当年《钱江晚报》记者王君权采访了雷政富的家人和乡亲,以下内容摘自王君权的采访报道:

1

李庄村村口大路边,是雷政富母亲现在住的三层楼房。6月16日下午记者来到这里时,门口几张圆桌坐满了正吃饭的人,地上满是爆竹燃尽的纸屑。

72岁的李庄村民杜孝本告诉《钱江晚报》记者,雷政富76岁的父亲雷国民当天刚下葬,“老队长瘫痪了14年,现在他熬不住了”。

顺着杜孝本手指的方向,是一座盖满花圈的新坟,就在楼房几十米外,挨着雷家的苞谷地和水田。

杜孝本口中的老队长,就是雷国民,因为雷国民16岁就当李庄生产队队长,后来改称村支书,一直干到瘫痪。不过,当生产队长并未给雷家带来什么好处,雷政富幼年时,雷家在李庄几乎是最穷的。

82岁的杜碗福说,雷家穷得“只有三个碗”。雷国民平日一根草绳系腰间,无论春夏秋冬光着脚板。直到有一年冬天带领大家修水渠,脚上才有了双草鞋。

大人尚且如此,别说小孩了。在66岁的朱本贤等老辈人记忆中,雷政富出门上中学前一直都是光脚板。一到冬天,手上、脚上满是冻疮裂开的鲜红口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雷政富是三个孩子中最大的。老一辈乡亲记忆中,雷政富常常去当时的称沱镇(现已并入洪湖镇)上的煤矿捡煤渣,再挑回家。当时他比担子高不了多少,摇摇晃晃来去二十多里,从远处看,好像是担子长了脚自己在往前走——那脚自然还是光着的。

说到挑煤的事儿,雷政富母亲喻翠兰红了眼圈:“他是老大,孩子里面数他最苦。”

2

从农村走出来的雷政富此后官运亨通。

1981年,雷政富任长寿县文教局干部;1989年任长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1993年任长寿县政府副县长;此后历任江津市政府副市长、重庆市垫江县委书记、中共重庆市北碚区委副书记、区长、区委书记等职。

3

儿子即将庭审,也不知现在关在哪里,老伴又突然离世,喻翠兰的这几天度日如年。

75岁的喻翠兰两手老茧厚厚,那是料理自己的苞谷地和水田留下的,不过她说,这几天实在没心思收拾了。

采访结束,喻翠兰靠在村口屋边目送我们离开。

在我的角度看去,那更像是一个母亲倚门守望儿子的归来。

老太太说,只要能等到儿子回来,就不会再让他离开,叫他住在自己的屋里,“什么工资都不要,什么钱都不要——什么也不要,就待在我身边”。

这话叫人唏嘘,可是,当初那个勤奋上进的少年,还能找到来时的路吗?

采访中最让人不忍的是,75岁的喻翠兰喃喃自语地一遍遍说起:“当啥子干部呦……”她说,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儿子没有走出大山,宁可儿子在老家种地在外面打工。

而一旁雷政富71岁的阿姨喻秀碧轻轻叹息:“这真是家破人亡啊……平平安安做啥子官嘛。”

这些话自然不是那么理性,却也引人深思。

根据卷宗,肖烨以性爱视频向雷政富“借”500万。雷政富一个电话让一房产商送去300万元。而这个房产商之所以肯出钱,是因为他的公司在北碚做承包商垫付、政府回购的BT工程。做这种工程,政府回购时间,直接影响企业的效益与资金流转,有些工程政府可以提前一两年回购。而雷政富当时任北碚区区长,他的话对此有决定权。

据报道,肖烨从雷政富这里共获得四个工程,包括北碚水土到柳荫公路边坡应急工程、北碚碚金路滑坡应急工程等。

假设在这些工程的决策中,有更公开的决策过程,假设对行政首长雷政富有更到位的监控,雷政富恐怕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这些腐败行为根本就没法落实。

一位因严重违纪被处分的领导曾反思说,我是很霸道,可恰是制度给了我霸道机会,现在我犯了错,找谁去说。

这样的话显然有推脱个人责任的问题,可也说明了一个道理:缺少监督的权力是猛虎,他会吃掉老百姓,也随时可能回头一口,吞噬掉手握大印的官员本人。

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这实在是当下迫切需要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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