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6日，美国财政部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宣布与道富银行（State Street Bank and Trust Company，以下简称“道富银行”）及其子公司查尔斯河系统公司（Charles River Systems, Inc.，以下简称“查尔斯河”）达成和解协议。该和解涉及查尔斯河在2016年至2020年期间违反乌克兰/俄罗斯相关制裁法规（Ukraine-/Russia-Related Sanctions Regulations，简称“URRSR”）的行为。道富银行及其子公司Charles River Systems, Inc.同意支付745.25万美元（近五年OFAC首例仅因涉俄-E.O.13662而被处罚的金融机构（银行），罚金排名第三，其余处罚案例见2020-2024年OFAC执法案例总结（银行篇），处罚力度大）。本文将分析此案例的背景、违规行为的性质、和解协议的内容以及其对合规管理的启示。
一、案例背景
道富银行是一家总部位于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全球金融机构【1】。2018年10月，道富银行收购了查尔斯河，这是一家位于马萨诸塞州伯灵顿的非银行美国金融科技公司，专注于提供使客户能够交流交易信息的软件产品【2】。查尔斯河的软件产品使投资经理能够分析其投资组合，并提供“点对点”通信网络（FIX网络），允许客户（买方公司）私下与其经纪人（卖方公司）交换交易信息。
二、违规行为的性质
查尔斯河在2016年至2020年期间，明显违反了URRSR的第589.202节（指令1）【3】。具体来说，查尔斯河与行业制裁名单（Sectoral Sanctions Identification，简称“SSI”）实体进行了至少38笔新债务交易，这些交易被指令1所禁止。这些违规行为发生在SSI实体未能及时支付发票款项后，查尔斯河更新发票日期并重新开立发票，并在接受适用债务期限到期后接受付款，明显违反了指令1。
指令1是根据E.O. 13662【4】（最近一次修订于2017年9月29日）发布的，旨在限制美国个人与SSI实体进行新债务交易。具体而言，2014年7月16日至2014年9月12日期间发行的新债务或新股权，其交易期限不得超过90天；2014年9月12日至2017年11月28日期间发行的，交易期限不得超过30天；2017年11月28日之后发行的，交易期限不得超过14天。查尔斯河的行为违反了这些规定，涉及的交易总额约为1270456美元。
三、违规行为的发现与处理
查尔斯河的违规行为始于2008年，当时其与至少两个不同母SSI实体（Sberbank或VTB Bank）的至少五个子公司建立了业务关系。这些关系是通过至少五份长期多层次合同（主服务协议）管理的。然而，查尔斯河在2016年及之后，通过更新发票日期并重新开具发票，以防止至少一个美国金融机构拒绝SSI客户的逾期付款，违反了指令1。
查尔斯河在2014年就意识到通过美国金融机构进行的SSI客户的付款正在被审查和/或延迟，因为它们受到美国制裁的约束。自2016年以来，一个美国金融机构直接并反复告知查尔斯河，它已经根据E.O. 13662拒绝了并报告了逾期付款。查尔斯河在接到SSI实体的请求后，反复重新签发新日期发票（变更发票日期同新账盖旧账，账期疑云---复盘OFAC 2022年执法案例之S&P Global Inc.（标普全球）），至少有18名内部员工参与了这些行为。
四、和解协议的内容
在2020年8月，道富银行在内部调查后发现了这些违规行为，并随后向OFAC报告了相关情况。尽管道富银行在发现违规行为后采取了报告措施，但OFAC在评估此案件时，并未将这种行为视为“自愿披露”。根据OFAC的评估标准，自愿披露通常指的是在违规行为发生后不久，且在OFAC尚未知晓违规行为的情况下，主动向OFAC报告违规行为。在本案中，尽管道富银行最终报告了违规行为，但这种报告是在违规行为发生数年后才进行的，因此不符合自愿披露的条件。
在OFAC对案件进行评估后，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同意支付745.25万美元以解决此事。和解协议的达成是在OFAC对违规行为进行了彻底调查，并评估了道富银行的报告行为及其后续补救措施之后。尽管道富银行的报告行为未被认定为自愿披露，但OFAC在确定和解金额时，考虑了道富银行的合作态度和补救措施。
和解协议的主要内容包括：
1. 责任免除与释放
内容：OFAC同意在不发现任何过错的情况下，从与明显违规行为相关的任何和所有民事责任中释放并永久解除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的责任。
意义：这表示一旦和解金支付完成，OFAC将不会因这些违规行为对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提起进一步的民事诉讼。
2. 和解金支付
内容：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同意在签署协议后七日内支付745.25万美元给美国财政部。
执行方式：支付可以通过电子资金转账（EFT）或银行本票、认证支票或汇票完成，需注明“美国财政部”并参考案件编号COMPL。
意义：这笔款项是对违规行为的经济补偿，同时也是对OFAC监管权威的尊重。
3. 索赔放弃
内容：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放弃对OFAC、美国财政部或其官员和雇员的任何索赔，无论是已提出还是未提出的。
意义：这确保了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不会因本次违规行为而对OFAC或美国财政部提起诉讼，从而结束了所有与此相关的法律纠纷。
4. 合规承诺
内容：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承诺在未来五年内维护和执行一系列制裁合规措施，包括但不限于：
管理承诺：高级管理层将审查并批准合规计划，并确保合规部门有足够的权力和资源。
风险评估：定期进行OFAC风险评估，并根据评估结果调整合规措施。
内部控制：设计并实施书面的合规政策和程序，确保能够有效控制制裁风险。
测试和审计：确保测试或审计功能独立于被审计活动，并具有足够的权威和资源。
培训：提供适当的OFAC相关培训，确保员工了解并能够遵守合规要求。
年度认证：每年由高级管理人员向OFAC提交书面说明，证明公司如何满足所有合规承诺。
意义：这些措施旨在防止未来违规行为的发生，并展示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对合规的承诺。
5. 违约处理
内容：如果OFAC认为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在合规承诺方面存在重大违约或提供虚假信息，OFAC将提供书面通知，并给予30天的时间来证明没有违约或已经纠正违约。
意义：这为OFAC提供了监督和执行合规承诺的手段，确保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持续遵守协议。
6. 协议的公开性
内容：OFAC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在其网站上公布整个和解协议或发布有关协议的公开声明。
意义：这增加了透明度，使公众能够了解OFAC的执法行动和企业的合规情况。
7. 协议的完整性
内容：本协议表达了OFAC和道富银行及查尔斯河关于解决OFAC执法问题的全部理解，没有其他口头或书面协议。
意义：这确保了和解协议是双方解决此问题的唯一和最终文件，避免了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混淆或争议。
五、合规管理的启示
1. 建立全面的合规政策：公司应制定全面的合规政策，涵盖所有相关的制裁法规，并确保所有员工都了解和遵守这些政策。查尔斯河的案例显示，缺乏有效的合规政策和程序可能导致严重的违规行为。
2. 加强员工培训：定期对员工进行合规培训，特别是那些涉及交易和客户关系的部门。查尔斯河的违规行为部分是由于员工对其制裁相关义务的理解不足。
3. 实施有效的监控系统：使用先进的监控系统来检测和报告可疑交易，确保交易符合制裁法规。查尔斯河未能有效监控其与SSI实体的交易，导致了违规行为的发生。
4. 进行定期审计：定期进行内部审计，评估合规政策的有效性和执行情况，并采取必要的纠正措施。查尔斯河在违规行为持续多年后才被发现，部分原因是缺乏有效的审计和监控。
5. 建立透明的报告机制：确保员工可以通过透明的机制报告潜在的违规行为，并确保这些报告得到及时和适当的处理。查尔斯河的案例中，尽管有员工知晓违规行为，但未能及时有效地报告和处理。
6. 培养合规文化：培养一种以合规为核心的企业文化，鼓励员工遵守法规并积极报告违规行为。查尔斯河的违规行为部分是由于缺乏这种文化。
7. 制定应对策略和程序：制定应对策略和程序，以处理发现的违规行为或合规问题。道富银行在发现违规行为后，主动报告并采取了补救措施，这是值得其他公司学习的。
8. 持续改进：将合规视为一个持续的过程，不断评估和改进合规政策和程序。查尔斯河的案例显示，合规不应被视为一次性任务，而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六、结论
道富银行和查尔斯河的案例是一个典型的合规失败案例，这也是近五年罚金排名第三的针对金融机构（银行）的执法案例，其教训对于所有涉及国际交易的公司（尤其是金融机构及其子公司）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且道富银行案为2024年第二起针对金融机构开展的执法活动（首次执法活动为EFG International AG【5】），这或许只是开始，应予以关注。通过建立和维护有效的合规政策、加强员工培训、实施有效的监控系统、进行定期审计、建立透明的报告机制、培养合规文化、制定应对策略和程序以及持续改进，公司可以显著降低违规风险，确保其业务活动符合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合规不仅是法律要求，更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石。
【1】道富银行-https://www.statestreet.com/us/en/individual
【2】查尔斯河-https://www.crd.com/company/about-us/
【3】指令1-https://www.ecfr.gov/current/title-31/subtitle-B/chapter-V/part-589/subpart-B/section-589.202
【4】E.O.13662-https://www.federalregister.gov/documents/2014/03/24/2014-06612/blocking-property-of-additional-persons-contributing-to-the-situation-in-ukraine
【5】https://ofac.treasury.gov/media/932766/download?inline
和解协议：https://ofac.treasury.gov/media/933076/download?inline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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