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 Apple 在 GenAI 领域的正式布局，似乎来得有点晚，毕竟苹果的对手们——微软、谷歌和 Meta，很早就推出了他们的 GenAI 产品。
苹果对此是怎么思考的，库克本人又是怎么想的？按照苹果过往的惯例，AI 这一波，他们能在产品落地上做得更成功吗？
在 Apple Intelligence 正式发布之前，The Wired 资深记者 Steven Levy 采访了库克，就上面这些问题进行了探讨，从中可以看到 Apple 对于 AI 落地的不太一样的想法。Founder Park 进行了简单编译。
在苹果园区开放七年后，我再次回到这座环形建筑，再次见到库克。科技世界正处于一个转折点。最强大的公司要么跌倒，要么确保其数十年的主导地位。我们在这里讨论库克在这种高风险环境中的重大举措：即将发布的苹果 AI，这是该公司在 Generative AI 这个白热化领域的首个重要产品。有人认为它来得太晚了。一整年，苹果的竞争对手们都在通过他们的聊天机器人吸引眼球、让投资者眼花缭乱，并主导新闻周期，而这家（在我撰写本文时）全球最有价值的公司却在展示一款昂贵、笨重的增强现实头显。苹果必须在 AI 方面取得成功。毕竟，公司不像建筑那样有可能屹立百年。
库克并没有惊慌。和他的前任史蒂夫·乔布斯一样，他不认为最先推出产品就是最好的。他说，「经典的苹果」，进入一个由先行者组成的嘈杂领域，凭借对新颖性与实用性的深刻理解，推出让最新技术变得相关甚至诱人的产品。回想一下 iPod 是如何重新定义数字音乐的。它不是第一款 MP3 播放器，但它的小巧、易用以及与在线商店的整合，为人们提供了一种新的音乐消费方式，让人们兴奋不已。
库克还认为，苹果一直在为 AI 革命做准备。早在 2018 年，他就挖走了谷歌的顶级 AI 经理约翰·詹南德雷亚（John Giannandrea），这是公司高级副总裁职位难得的一次扩充。然后，他终止了一个长期运行的智能汽车项目（这是苹果从未公开承认的一个公开秘密），并调集公司的机器学习人才将 AI 融入其软件产品中。
今年 6 月，苹果宣布了成果：为其整个产品线打造了一层 AI。库克还与 OpenAI 达成了一项协议，以便其用户可以使用 ChatGPT。
也许苹果 AI 最与众不同之处——至少根据苹果公司的说法——是它对隐私的关注，这是库克时代的标志。通过最新款 iPhone 和相对较新的 Mac 电脑上的软件更新推出的 AI 工具，将主要在设备本身上运行——你无需将数据发送到云端。库克保证，更复杂的 AI 任务的计算将在苹果数据中心的安全区域进行。
当然，最终的评价将来自用户。但如果说这 40 年报道苹果公司让我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如果这第一代 AI 不尽人意，库克会在未来某个预先录制的主题演讲中出现，将新版本誉为「我们有史以来打造的最好的苹果智能」。尽管面临重重压力，蒂姆·库克从不让人看到他流汗。
01
AI 是一种技术，
没想过收费
Steven Levy：你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生成式 AI 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库克：我不会说有一个顿悟的时刻。它就像海浪一样涌起，或者像滚滚雷声。早在 2017 年，我们就在产品中内置了一个神经引擎。当时已经很明显，AI 和机器学习非常重要。很明显，我们必须投入大量人力，这将是我们产品的新时代。
Steven Levy：你是如何确定要用它来打造什么产品的？
库克：我们希望以一种个性化和私密的方式进行创新。我们开始以一种经典的苹果方式思考这些事情的交集——你如何提供这项技术，使其造福于人并提升他们的生活？
Steven Levy：在你的演示中，你几乎将苹果智能用作 AI 的同义词。你认为人们害怕 AI 吗？
库克：我认为这种情况确实存在。我们为所有东西都反复斟酌过名字，最后决定用苹果智能（Apple Intelligence）。它不是对 AI 的一种双关语。事后看来，这似乎很简单明了。
Steven Levy：一些公司对 AI 增强服务收费。你们考虑过吗？
库克：我们从未讨论过对其收费。我们将它视为一种类似于多点触控的技术，它推动了智能手机革命和现代平板电脑的发展。
Steven Levy：你自己使用苹果智能有一段时间了。对你来说最有用的是什么？
库克：我们是一家以电子邮件为基础的公司，我收到大量来自用户、员工、合作伙伴等的邮件。让它总结作者回复是一个变革，它还能为你确定事情的优先级，这样你就不用像往常那样进行分类处理了。当然，还有像图像游乐场这样有趣的东西。
02
想法是人类自己的，
AI 只是提效
Steven Levy：我听说你说苹果智能可以让你更有趣，这似乎很奇怪。
库克：我认为它可以让你更友善，在很多方面，这也可以让你更有趣。
Steven Levy：让 AI 代表人们说话让我怀疑沟通的本质是否会退化。如果苹果智能写了一些有趣的东西，那么有趣的是发送者还是 AI？
库克：它仍然来自于你。这是你的想法和你的观点。你和我都记得个人电脑出现带来的生产力提升。你不再是在计算器上按键，而是在电子表格上做事情。你不再是在打字机前，而是在使用文字处理器。Logic Pro 帮助音乐家创作音乐，但他们仍然是创作者。
Steven Levy：你的一个演示涉及一个虚构的应届毕业生申请工作。求职信很口语化，有点幼稚，但使用苹果智能只需点击一下，就可以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精明、聪明的人写的。如果我是一个招聘人员，雇佣了这个人，如果他们没有达到那封信的专业水平，我可能会觉得被骗了。
库克：我不这么认为。使用这个工具会让它看起来更精致。使用这个工具仍然是你的决定。这就像你和我在合作做某件事——一加一可以大于二，对吧？
Steven Levy：我想另一种观点是，在互联网搜索早期，人们抱怨说再也没有人费心去记日期了：「我不需要。我有搜索引擎！」所以没有人必须学习历史，现在也没有人必须学习如何写专业信件。
库克：这些担忧已经存在多年了。我记得当人们觉得计算器会从根本上削弱人们的数学能力时。真的是这样吗，还是它只是让事情更高效了？
Steven Levy：我以前知道如何做长除法。现在我不知道了。
库克：我还没忘。
Steven Levy：苹果智能另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是，你们已经从我们的电子邮件、日历和其他苹果产品中获取了很多关于我们的信息。为了让苹果智能发挥作用，你们将所有这些信息整合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隐私如此关键。没有多少公司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们没有苹果的生态系统。
库克：我们不认为这是生态系统的价值。这是在做有助于人们并让他们生活更美好的事情。而且它显然做到了这一点。
Steven Levy：你们会向其他公司开放像邮件和信息这样的苹果应用程序，让他们在自己的 AI 系统中使用吗？在隐私方面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库克：我们会一直考虑隐私影响。我们不认为在卓越的隐私和卓越的智能之间存在权衡取舍。苹果智能的大部分功能在设备上运行，但对于一些用户，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模型。所以我们精心打造了私有云计算，其本质上具有与你的设备相同的隐私和安全性。我们一直在努力，直到想出了正确的办法。
03
Apple 曾经想投资 OpenAI
Steven Levy：让我们稍微转换一下话题。苹果一直在设计定制硅芯片，以使产品更高效、更强大。在我看来，这是苹果过去十年成功中一个被低估的部分。
库克：这是一个巨大的推动因素。我们一直认为，我们应该掌握我们产品所基于的主要技术。史蒂夫谈过这个。我不是说我们一直都做到了，但我们一直相信这一点，而且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Steven Levy：但是有一种技术——具有世界知识的大语言模型，你们外包给了 OpenAI。当你们宣布这笔交易时，它似乎被设定为一个初步安排。你们最终会构建自己强大的大语言模型（LLMs）吗？
库克：我不想预测。我们觉得 OpenAI 是先驱者并且领先。我们觉得我们的一部分客户会想要访问苹果智能无法提供的世界知识，我们希望以一种优雅的方式将其整合进来，同时仍然尊重人们选择是否想要这样做的权利。
Steven Levy：我想知道，在你们开始在产品中使用 ChatGPT 之前，你们的关系是否有变化。首先，苹果本打算在 OpenAI 的董事会中有一名观察员。现在没有了。最近有传言说你们要参与他们的大规模投资轮。你们没有。与此同时，OpenAI 有一些关键员工离职，联邦贸易委员会（FTC）正在审查 AI 权力是否过于集中。关系有冷淡吗？
库克：这完全没有事实依据。我只想说，我们的做事方式不是出去投资很多公司。我们很少这样做。所以对我们来说在那里这样做会很奇怪，是个例外。
Steven Levy：所以你们从未考虑过投资 OpenAI？
库克：我不会说我们从未考虑过。我只是说这样做对我们来说是罕见的举动。我们当年投资了 ARM。我们还投资过谁？我们还投资过一两家其他公司。
Steven Levy：ARM 表现很不错。
库克：ARM 表现相当不错。（1990 年，苹果投资 300 万美元，持有 ARM 30% 的股份，这笔股份价值数亿美元。但更重要的是，ARM 过去是，现在仍然是一个关键的芯片供应商，尤其是对 iPhone 而言。）
Steven Levy：苹果和 OpenAI 之间的一个很大区别是，他们痴迷于实现通用人工智能（AGI）。你从苹果那里从未听到过这种说法。你认为 AGI 会实现吗？
库克：目前这项技术已经足够好，我们可以将其提供给人们并改变他们的生活，这就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我们会继续探索，看看会把我们带向何方。
Steven Levy：如果 AGI 真的实现了，这会对苹果产生什么影响？
库克：这是我们会继续讨论的问题。
Steven Levy：当你在深夜思考事情时，你难道不会有时问自己，如果计算机拥有超人智能会意味着什么吗？
库克：哦，当然会。不只是对苹果，对整个世界都是如此。这对人类来说，有太多非凡的好处。是否有些事情需要设置防护栏？当然。我们非常深入地考虑我们做什么和不做什么。我希望其他人也这样。AGI 本身至少还很遥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弄清楚在这样的环境中需要什么样的防护栏。
04
乔布斯会生气
iPhone 16 的实体按钮吗？
Steven Levy：显然，iPhone 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影响。我们非常喜欢它们，以至于无法将目光从它们身上移开。作为制造和销售它们的人，你是否担心这些设备让我们更容易分心，破坏了我们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在最近的一项非正式研究中，精英机构的教师抱怨他们的学生难以阅读书籍。
库克：我担心人们无休止地滚动屏幕。这就是我们推出屏幕使用时间等功能的原因，试图引导人们。我们支持人们给自己设定限制，比如你收到的通知数量。我们在家长控制方面也做了很多事情。我的基本信念是，如果你看手机的时间比看别人眼睛的时间还多，那就是个问题。
Steven Levy：史蒂夫·乔布斯指示你不要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产品决策，而是做最好的决策。不过，考虑到他非常讨厌按钮，你有没有抬头向上帝道歉，因为在 iPhone 16 上添加了一个按钮？
库克：我不知道史蒂夫会怎么想。当然，我和他共事了很长时间，我有自己的看法。但实际情况是，人们用 iPhone 拍摄了太多照片和视频，为他们提供简单而优雅的相机控制功能非常重要，重要到值得添加这个按钮。
Steven Levy：让我们谈谈你们的可穿戴显示器，Vision Pro。有报道称它的销量没有达到你们预期的水平。发生了什么？
库克：这是一款早期采用者产品，面向那些想要今天就拥有明天技术的人。那些人正在购买它，而且生态系统正在蓬勃发展。对我们来说，最终的考验是生态系统。我不知道你是否经常使用它，但我一直在使用。我总是能看到新的应用程序。
Steven Levy：Meta 和 Snap 正在引领我们走向我们可以持续佩戴的混合现实眼镜。更大、更重的 Vision Pro 最终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吗？
库克：是的，就外形因素而言，这是一个随着时间推移的发展过程。AR 是一件大事。通过 Vision Pro，我们已经发展到了我们所做过的最先进的技术，而且我认为在电子问题方面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我们将拭目以待它的发展方向。
Steven Levy：苹果为医疗技术创造了很多消费工具。在生物指标和假肢方面的策略是什么？
库克：在我看来很明显，如果你放眼未来，回顾并问苹果最大的贡献是什么，那将是在健康领域。我真的这么认为。当我们开始在 Apple Watch 上探索时，一系列事件随之而来。我们从简单的事情开始，比如监测你的心率，然后发现我们可以捕捉心脏信号以进行心电图和房颤检测。现在我们正在监测睡眠呼吸暂停。长期以来，我收到了很多人的留言，他们说如果不是手腕上的警报，他们可能无法幸存。
Steven Levy：苹果计划让 AirPods 具备矫正听力损失的能力。我打赌昂贵的助听器制造商们要吓坏了。
库克：这不是要与市场上的助听器竞争。这是试图说服有听力损失的人使用他们的 AirPods。绝大多数有听力问题的人尚未被诊断出来。对一些人来说，助听器有耻辱感，我们可以用 AirPods 来消除这种耻辱感。而且我们可以让人们自己进行诊断。这是健康的大众化。
Steven Levy：如果苹果设备开始使用 AI 实时分析所有这些生物特征数据，你可能会在医生之前诊断出疾病。你们是否在进行这方面的实验，以标记危险的医疗状况？
库克：我今天不会宣布任何事情。但我们正在进行研究。我们全力以赴，并且致力于那些需要多年时间才能完成的事情。在我们对听力功能感到满意并准备推出之前，我们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
Steven Levy：你刚刚宣布了 iPhone 16。这条产品线还能走多远，会有 iPhone 30 吗？难道不会很快有某个 AI 设备取代它们吗？
库克：我们认为智能手机会持续很长时间。会有更多创新。很明显，看看最初推出的 iPhone 和 iPhone 16，它们完全不同，对吧？
05
苹果的遗产是改善了人类的生活
Steven Levy：你认为自己还会担任苹果 CEO 多久？
库克：现在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比以前多了。
Steven Levy：为什么会这样？
库克：随着我年龄增长，头发变白。我爱这个地方，史蒂文。能在这里是一生的荣幸。我会一直做下去，直到我内心有个声音说，「是时候了」，然后我会离开，专注于下一个篇章。但很难想象没有苹果的生活，因为自 1998 年以来我的生活就与这家公司紧密相连。这占据了我成年生活的绝大部分。所以我爱它。
Steven Levy：你说过，决定你的遗产是别人的事，但你觉得苹果的遗产是什么？
库克：这也由别人来决定。
但我认为苹果会因为推出改变世界、真正改善人们生活的伟大产品而被铭记。我们的用户走进苹果商店时能感受到这一点。他们使用产品时也能感受到。北卡罗来纳州遭受飓风袭击时，很多人发现当蜂窝网络中断时他们有能力发送求救信号和给别人发信息，我收到了很多这样的消息。这让人们想起我们为什么做我们所做的事情以及我们有多在乎。这将是苹果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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