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友】天使

文摘文化 2024-09-16 17:12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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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学友

天使姓田，单名也是一个田字，由于说话好听、长相甜美，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叫她甜甜，不论是同学、同事、亲戚、朋友、熟人、病人、病人家属……

田田生活在长江边上一个小城市——湖北省东生县。田田长得乖巧，纤瘦的身材，梨子形，时常面带笑容的小脸，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加上皮肤白皙，性格温和，是标准的天使——护士形象。如果5月12日国际护士节请形象代言人无须化妆，田田就可胜任。

叉叉裤朋友余力说，他认识田田纯属偶然，认识到成为终生牵挂的女人确是缘分。余力大学毕业并未从事他喜欢的技术工作，而是从事的新产品推介工作。常年出差，一年之中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在飞机上，偶尔还在轮船上，余力和田田认识就是因为乘坐轮船。

有一年，余力在武汉出差，事情办好回渝时，去买火车票，卧铺票没有了，硬座也是三天后的了，那时火车票很难买，卧铺票更是一票难求。搭乘飞机要请示，而且即使领导同意，身上也没有县团级以上介绍信，那个年代购买飞机票要县团级以上介绍信。

购买飞机票需要县团级以上介绍信和1983年发生的劫机事件有关。1983年5月5日，卓长仁、姜洪军等六名罪犯武装劫持中国民航296号三叉戟客机，径直降落在韩国春川军用机场，造成人员伤亡和极坏的国际影响。此次劫机事件发生后，购买机票必须持有县团级以上介绍信，这个规定持续了好几年。

无奈之下，余力只能选择坐武汉到重庆的客轮。那时坐船，下水客票紧张，三等舱、四等舱票有时还得托熟人，但上水基本没客人，因上水时间太长，许多人受不了船上的无聊和寂寞——只有那百十平米的活动范围，每天面对的也就那几十号，甚至十几号人。

搭乘客轮上水也有好处，客舱大多空着，随处可休息，同时还可游览两岸风光，尤其可观赏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长江三峡。

可郁闷的是，船过宜昌，余力就觉得肚子痛，时而加剧，无奈之下不得不在东生下船去医院检查。下船后余力找了辆“麻木”，（湖北人称三轮车为麻木）直奔县人民医院，到了医院，医生很快诊断出余力患的是急性阑尾炎，必须立即手术，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

在中国，做手术必须直系家属或本人签字，那时余力头脑还清醒，于是签字并被迅速送进手术室。

术后，本来需要家属照顾的，但由于那时到重庆的交通还不方便，余力感觉手术不大，自己身体还过得去，于是没让家人前来照顾。单位说派人来照顾，余力也说算了，几天就可以出院。

那时的医院和现在的医院不同，护士管得宽！打针、吃药、端茶、递水，甚至拉屎、拉尿，只要一喊，护士就会前来帮忙。不像现在的医院，手术病人如果没有家属陪同必须请护工；上了年龄的病人住院，如果没有家属陪同也要求请护工，即使你能够自理，这是医院的标配。如今，护工已是一项新型职业。

在医院那几天，余力说，虽然术后伤口有点痛，但在护士们的精心照顾下，伤口愈合得很好。

负责照顾余力的就是田田。那时的田田还不到20岁，看起来青春、阳光，护理专业，语气轻柔，声音甜美，让余力怦然心动。上世纪80年代，找老婆，护士职业是许多男人的第一选择，我都想找个护士当老婆。

余力那是刚单着，刚和大学女友，因两地分居原因分手。

田田查房是余力最高兴的时候；田田送药、打针是余力最期待的时刻，虽然打针有点痛，但可以和田田聊会天。

田田有事情耽搁没有按时来的时候，余力会无痛呻吟。田田听到余力呻吟必第一时间赶来问余力哪儿不舒服？余力说，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你一来，我就好多了。田田见多了像余力这种有小心思的病人，大多时候报以会心一笑。

为了让田田每次查房多待一会，田田一来，余力总要搜肠刮肚，讲一些出差途中遇到或听到的逸闻趣事逗田田开心。几天下来，田田对余力的幽默，余力的学识、余力的经历，刮目相看起来，尤其从余力的眼神中看出了余力的真心！生活在小县城的田田，见的人不多，听到的趣事也少。田田最远只去过一次恩施。

几天下来，两人熟悉了，田田见余力术后身体比较虚弱，于是在家把鸡汤煲好给余力带来；见余力一个人比较寂寞，有空就到余力病房陪余力聊天。同事们有点奇怪，虽然田田对所有病人都热情，但从来没有对任何病人这么热情、这么关心，这么上心过——从家里给一个素昧平生的病人送鸡汤！但由于田田人缘好，大家都默默地为田田祝福。余力那时也年轻，他自己说，也算帅哥吧——中等偏高的身材，国字脸，一头乌黑的头发，关键还是文化男，那个时候人们特别崇拜有文化的人。

七天过去了，伤口愈合良好，折线后，余力该出院了。出院那天为了感谢给他做过手术的医生，照顾过他的护士，余力提议请大家吃顿便饭。大家都说，要得！但私下商量，为了给田田和余力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有一个人去，除了田田。

余力见只有田田来（心头也希望只有田田来）于是和田田商量，两人来到靠近江边的一家饭店吃饭。

聊天中，两人谈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田田说话和在医院判若两人。在医院，田田对病人应付自如，落落大方，即便对病入膏肓比较纠缠的病人，田田也会编些善意的谎言来宽慰他们；但面对余力，田田显得十分拘谨，说话几乎不敢正视余力眼睛。

余力问田田交男友没有？田田腼腆地小声说，还没有！不过有人给他介绍过一个科技局的小庞。田田说，小庞有点木讷、身体有点单薄。见过一次面后，小庞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希望有机会多接触。田田回说，自己还年轻，想过几年再考虑个人问题，就没下文了。

余力也给田田说，他读大学时交过一个女友，女友在北京工作，家也在北京。女友是她父母的独生女儿，她父母很反对他们这种异地恋。出差前他刚和女友谈好，还是做朋友吧，从而结束了这段异地恋。之所以选择坐船回重庆，除了火车票不好买外，余力也想趁船上空闲时平复一下心情。

饭后，两人沿着滨江路走了一段时间。东生是个小县城，所谓滨江路不过就是沿江修的一段石板路。临别，两个分别留了各自的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号码是单位的。那时，家庭装有电话的不多，有手机的必是大款。

两人分别后，田田给余力打过三次电话。第一次是一个男的接的，说余经理不在，出差去了；第二、三次是个年轻妹儿接的，那个妹儿老问田田是哪儿的，找余经理有什么事，可就不说余经理在不在，有点余经理女朋友语气。于是，田田不好再给余力打电话了，只等余力给她打电话。

余力回重庆，把工作交代好后也给田田医院打过几次电话，但不是说田田今天没上班，就是说田田正在忙，离不开。最后一次电话，是她同事接的，她同事说，前几天田田在给病人处理伤口时，不小心把手划伤了，因伤口感染——可能感染了破伤风梭菌，有点严重，但经及时处理目前已经脱离危险，在家休息。

余力知道情况后，十分着急，立刻去买了船票，前往东生。那时重庆到东生还没有直达列车，更没有飞机。

余力到了东生，一下船就招了一辆“麻木”直奔医院。医院同事说，田田没上班在家休养。余力问了田田家地址，又招了一辆“麻木”直接去了田田家。

余力顺路给田田买了一大包营养品和一袋水果。余力找到田田家，见门关着，但门上有个门铃，于是按了几下。不久，一个约莫50岁左右的阿姨前来开门，问余力：“你找谁？”余力说：“大妈，你是田田妈妈吧，我姓余，听说小田病了，是专程从重庆来看他的！”田田在屋里听到余力的声音，十分兴奋，急忙喊他妈妈：“妈妈，是我朋友！余哥你进来吧！”

田田家是个小院，进门穿过一小花园就见凹字型三间屋，中间一间是堂屋，左右两间，估计是田田和她妈妈分别住的卧室。房子是砖瓦房，虽然有点旧，但收拾得很干净。那处小花园，种有月季、玫瑰和一些不知名的花卉。月季、玫瑰开得正艳，仿佛在着意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田田妈妈给余力沏好一杯茉莉花茶后，说：“你们聊！”随即拎了个竹筐就出去了，可能要去买菜。余力说：“阿姨别去麻烦，晚上我们出去吃吧！”田田说：“别！我今天不能出去，就在家里吃顿便饭吧！”

余力不再坚持，进屋和田田聊起天来。余力问田田，是怎么感染的？田田说，大意了。上周，医院收治了一名酒醉摔伤病人，那人入院时酒还没醒，一直挣扎，我在给他处理头部伤口时，他把我给他清洗伤口用的针管弄破了，针管又把我的手指划破了。我用酒精消毒后，由于当时病人多，同事们都在忙，我只能继续给那个酒醉者处理伤口。处理完后，我才去外科处理自己伤口。那天，外科处置室破伤风针用完了。时间晚了，药房的人已经下班就没有打破伤风针。第二天我感觉伤口没什么异常，也没再去补打破伤风针，但第三天觉得头晕、头痛、四肢无力，于是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感染了破伤风梭箘。院领导对此十分重视，迅速调集相关科室专家会诊，处置。目前病情已经好转，不过，需要在家休息几天。

余力说，听你同事说，你感染了破伤风梭菌，我好担心！因为我听说破伤风，严重时会危及生命，于是立马坐船赶来了。余力说，小田，你不知道当我听说你的情况时，我有多着急，恨不得立即打个“飞的”来，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

田田说，没那么严重！我是护士，我知道怎么处置。聊天期间，田田母亲已把晚饭准备好了。吃饭时，田田妈妈问了余力许多问题，诸如，工作情况、父母情况，家里有多少人。田田插话说，妈妈你是组织部门的迈？余力笑着说，没关系，并做了详细回答！

没见，也没聊到田田父亲。余力说，凭感觉，田田妈妈对自己不是特别上心，似乎有心事。

饭后，田田给余力说，你来得这么急，估计还没有订房间吧！我刚才让朋友给你订了一个酒店，价格不贵，房间干净；不远，出门右拐，300米左右就到了，那个酒店叫“舒心酒店”。田田给余力开玩笑说，余哥，祝你住得舒心！接着说，你坐了一天一夜船，估计也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是我“闭关”最后一天，明天我陪你逛逛我们这个小县城。

第二天，余力一大早就起来等田田，见田田一直没来，就径直走到田田家，到田田家时，田田正要出门。今天，田田穿了件乔其纱连衣裙，兰底、白花，一双白色内增高波鞋，肩上斜挎着一个浅黄色小包，手上拎把红色遮阳伞，看着特别阳光，特别清纯，特别靓丽。余力暗自想一定要把田田追到手。

田田说，余哥，你也难得来，今天我带你到我们县城冬瓜湖去划船好不？那个湖因湖面形如冬瓜而得名。余力说：“好！”两人随即招了辆出租车来到冬瓜湖。余力说：“小田，你稍等一会，我去买点矿泉水来。”余力到景点服务区，买了几瓶矿泉水，一包小吃，正准备离开时，见有相机卖，便花600元买了架相机，想无论如何也要把今天这个情景留下来。

余力对摄影是白痴，对相机性能，价格一无所知，因此花巨资买了架傻瓜相机，那时许多人工资才100多。那架相机就照过一个胶卷，后来再拿出来用时就坏了，到当地相机修理店去修，别人说，你这个相机是一次性的，没有维修价值，这都是后话了，当时只想把田田倩影留下来。

到了湖边，余力去租了一条两人骑行的小船。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荡舟，一边照相好不浪漫，好不温馨，好不开心！看着田田高兴的样子，余力也心花怒放。上岸后，两人请游客给他们留了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合影，暗藏至今。

到了下午，余力给田田说，我只请到三天假，今天得回去了。田田心有不舍但也只能同意。于是两人来到码头，余力去买了一张到重庆的船票。票买好后两人在码头附近找了家饭店边吃、边聊。饭后，两人迎着江风，沿着江边一边走，一边等到重庆的客船。

晚上，风有点大，田田白天穿的连衣裙，此时显得有点单薄，于是余力时常用他的身体遮挡不时吹来的晚风。风太大时田田只能靠近余力，余力也乘机把田田揽在怀里……余力给笔者说，他吻过田田脸颊，好热，甚至还有点烫；好香，是少女的体香！

余力走了，把田田的心带走了；田田没走，把余力的心留在这儿了！

田田回到家里，母亲听田田说，余力已经走了的事，两母女认真谈了一次话。田田母亲说，田田，小余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也互相欣赏。但是你知道两地分居的日子有多难过、多难熬、多难受吗？

除了最初千里共婵娟有点浪漫外，婚后可能会遇到许多难以想象，甚至难以克服的困难：教育子女，赡养父母，照顾家庭等等都得你一个人独自承担，如果家安在东生，小余仍在重庆工作的话。

小时候，你身体不好，经常住院，每次都只有我陪在你身边，你经常问我，爸爸呢？我无言以对；家长会，每次都只有我一个人参加，可能你也体会到没有爸爸参加的遗憾吧；有次我们俩娘母都病了，躺在床上，有多无奈，多无助，多难过呀！

现在，你俩都还年轻，热恋之中仿佛一切都不是问题；如果结婚了，热情过去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诸多矛盾都会暴露出来。

你们都是干部编制，干部编制你知道调动工作有多困难吗！隔壁你张嬢嬢，她老公调动工作，调动了一辈子直到退休才回来；你医院王医生，等丈夫转业回来，等到头发都要白了；再说你父亲，援外失踪至今杳无音讯，你知道妈妈有多苦、多累、多难受吗！

听说小余父母年龄比我还大，都要退休了，他们会舍得他儿子离开重庆到我们这个小县城来生活？你是我的独生女儿，我会让你嫁到重庆，我会跟你去重庆生活？我走了万一你父亲回来，看到人去楼空的家有多难过。所以我劝你给小余说，还是分手吧！我听说他前女友就是因为两地分居才分手的，你不要重蹈覆辙。

田田说，你也想得太远了，小余和我如今还只是普通朋友，即使有那么一天我们走到一起了，我们也会处理好两地分居问题的。如果工作调动不行，我们可以下海创业，现在不是提倡自主创业吗？我相信小余有那个能力！

到那时，我们会去买一个大房子，我们一起住，如果爸爸回来了，我也接他来共同生活，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

余力回到重庆，一到办公室就问张采薇，我不在时有没有一个湖北口音的女孩给我打过电话？小张没好气地说，没有！我又不是给你们传递甜言蜜语的传声筒。

这次回来，余力满面春风，一副幸福的样子，让同事们有点诧异，都以为余经理这次出去接了个大单！唯有余力助手张采薇知道原因。

余力上班，一边处理业务，一边哼歌的样子，让张采薇妒火中烧：忌妒、妒忌，写在脸上；怨恨、恼恨定格在眼睛里。

之前上班，张采薇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余力泡茶，如今不泡了，让余力自己去泡，说我是你工作上的助手而不是你生活上的秘书；原来多远就余哥、余哥喊得十分亲热的，如今也和同事们一样喊小余、余大经理了；原来接受任务积极、主动的，如今也挑三拣四，讲出不少困难来。

余力半天摸不着头脑，直到有一天同事们聚会，有大姐才给余力点醒，小余，张采薇喜欢你！

余力从东生回来，还是没接到田田电话，余力有点纳闷，凭分手时的感觉，田田无论如何会打个电话来询问是否平安到家的。给田田打电话，同事们说，田田正忙着你！你一会打来吧；过几天余力再打，说田田出去学习了。

余力上班魂不守舍，同事请示工作，时常答非所问；领导问他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余力对田田的态度不放心。上次见面“来也匆匆，走也匆匆”。见面，是在田田家里；冬瓜湖荡舟，田田认识的人又多，几乎没有机会和田田单独相处。加上田田母亲态度暧昧，余力有点着急了，于是给田田写了封信。

信中写道，小田，你好！上次离开你之后，我想过许多，也给你打过多次电话，可始终没有和你联系上。

小田，你是一个善良、温柔、乐观、开朗的女孩，是天使的化身，是我活到今天唯一一次怦然心动的女孩。

小田，你在我的心里已经种下了爱情的种子！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会为你理顺解决；不管你碰到什么困难，我都会与你同舟共济；不管你、你母亲对我有什么看法，我都会努力解释……希望你见信给我回信，或者给我打个电话。信中还付了一首《子矜》：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余力

1986年 X月 X日

作者简介：王学友，笔名王工，五零后，高级工程师，重庆市南岸区作协会员。近年常在《都市头条》《黄角小屋》《旅居云马艺盟》等公众号上发表散文、诗歌、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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