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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决定离开渭南这方热土，去遥远的鹏城常住，脑海里犹如扔进了一块石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使我久久难以平静。
人常说“叶落归根”，渭南就是我的根，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有我的小棉袄，有我的同胞弟妹，有我的发小，我的同学，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父母的坟茔。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散发出馥郁的芳香，这里的每一位乡党，都像一家人那样亲切。我应该回归到这里，在这里颐享天年，在这里终老余生，而不应该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像闲云一样跟风飘荡。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儿子像宋高宗一样，连续下了十二道金牌，我们能违背他的想法，我行我素吗。从拿定主意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太快了，好像离弦的箭一样，瞬息千米地向前飞去。使人如身后有狼追赶一般，紧迫异常。有许多事都等着我去处理，启程以前说什么也得向一村一院的邻里告个别。所以在百忙中挤出一天时间，回了一次我的家乡。
我首先去的是父母的坟头，虔诚地跪倒在墓前，悲痛地烧化着纸钱，哽咽地告诉父母：“大，妈，儿子我看你们来了，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可安好吧。儿子马上就要远走他乡了，实在不想离开你们啊。儿子在能跑能走的今后几年，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们的，敬请原谅不孝的儿子吧。”
祭奠完父母的亡灵，我順着通村的水泥马路，急急忙忙地向村子里走去。马路两旁栽着花栏，月季，刺梅竞相开放。只可惜十户有九户半门可罗雀，有的关门，有的上锁。走了大半条街，没有见一个人出入。纵有良辰美景，谁来欣赏消受。不听鸡鸣断垣，难闻犬吠深巷，看不到门前拴牛马，瞧不见遍地跑猪羊。好不容易远远望见朝南的门前坐了几个人，走近以后才看清楚，一位是八十一岁的奎宾老哥，一位是极度近视的喜鹊大姐，还有一位比我小一些，他腿有残疾，行走不便。他们热情地跟我打着招呼，争着给我让座。我同时向他们问好。他们说着“托共产党的福，身体还算硬朗”等语。我时间有限，想见的人很多，所以不敢久留。向他们道声对不起。继续向前走去。
从以前的大队部门前经过，偷眼望去，里面荒草疯长，墙頽房歪，窗扭门斜，鸟雀乱飞。这里曾经是全大队人政治文化生活的中心，我们在大礼堂了开过会，看过文艺节目；在医疗站里买过药，看过病；在代销店里购过生活用品；在缝纫部里做过衣服。笑语欢声，不绝于耳。改革开放以后，这里先作了一个暴发户所开的面粉厂，日夜机器轰鸣，远近皆闻。后来又被粮食收购商承包，人来车往，络绎不绝。结果因为经营不善，所以人去房空。大队部日渐破敝，成了荒凉冷落，蛇虫出没的废园。
快要走到巷尽头了，欣遇三丑开着三轮车，车厢里坐着他媳妇淑喜。告诉我他们帮别人卸葡萄去了，刚刚收工回来。殷勤地邀我去他家喝茶。我当仁不让地跟他们去了。聊天过程中得知，他们的两个儿子先后都成家了，老大生了一儿一女，老二养了一位千金。虽然给他们都买了庄基，盖了房，但没有人愿意搬进去住。现在一大家九口人仍然挤在一起。我高兴地夸他们诸事顺利，家庭和睦。淑喜自谦地回答我：“一般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咱们队上六七十户人，没娶下媳妇的小伙子就有十二三个。把当父母的都能熬煎死。我家不怕没有其他人钱多，但是不用操那号心了。”
喝了两杯茶出来，和友长碰了个照面。一段时间不见，友长的头发全白了。按说他只有六十出头，远远没有到银霜满顶的时候呢。怎么会未老先衰了呢？他笑着对我说：“怎么，还想绕门走呀？”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你想的倒好，再不打搅谁都行，不打搅你我过意不去。”友长是我的老邻居，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他曾经当过我们大队的会计。媳妇小他两岁，两口子十分能干，有知识，有技术，干啥成啥。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房子从庄前盖到庄后。
“ 哎呀，我怎么跑到皇上的宫殿里来啦！”
“我哥太会说话了。房子盖了这么多日后给谁住呀吗。”友长媳妇不如忧虑地说。
“给儿子媳妇，孙子住呢吗。”
"媳妇还不知道在谁家长着呢，哪里来的孙子？”
“怎么两个儿子都没成家？”
“没有，为这件事我和友长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把心都给操碎了。”
友长媳妇向我倒着她满肚子的苦水。大儿子今年四十岁了，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去广东打工。恋爱了个媳妇，结婚不到两年就分手了。以后又谈了几个，女方要求太高，咱们就是砸自己的骨头卖身上的肉，都没办法满足。所以一直拖着，如今成了老大难。接受大儿子的教训，我们千方百计供二儿子上学，一定要让他读大学。二儿子也很争气，上了不错的大学，毕业后继续读研。供老二上学我们花了二三十万，把多年的积蓄都花光了。实想说有高学历，不愁找份像样的工作，有不低的收入，好改变家中的现状。没有料到儿子拿上硕士研究生文凭，到处碰壁，没有单位愿意接收他。最后只好当外卖员，黑不是黑明不是明地奔波，一月只能挣六七千块钱，买车买房连想都不敢想，更没有条件谈女朋友了。说到这里友长媳妇带着哭腔说：“好我哥呢些，我家这本经太难念了。我娘家哥劝我想开些，不敢太忧虑，防止得抑郁症。我明知道想的多了不好，但怎么能由得了人呢？”
听了友长媳妇的一席话，我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只好给她说些宽心话，为她排忧解愁。能起多大作用，那就不得而知了。但也只能如此，爱莫能助。
作者简介：王华民，1948年2月生于华阴，1959年迁入临渭区（原渭南县）蔺店镇。退休公务员。曾在有关刊物，平台上发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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