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友】天使(续)

文摘文化 2024-09-18 18:11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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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学友

信寄出去后，余力一直没收到田田的回信，更莫说电话了。一个月后，余力担心田田的康复情况，于是利用周末时间再次前往东生看望田田。顺便探一下田田对自己的态度。

当余力坐了一天一夜轮船来到县人民医院时，恰巧看到田田从医院出来。田田想不到余力这么快又来聊，一下怔住了，直到余力喊小田，田田才反应过来，问余力：“余哥你怎么来了？”余力说：“不放心你，专程来看你的呀！”接着，余力问：“下班了？”田田说：“嗯。”余力说：“那么，我们找个地方坐坐！”田田顺从地跟着余力来到上次他们分手时一起吃过饭的饭店。

吃饭时，余力问田田，这么久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写的信为什么不回？田田说，打过的呀！打过好几次。可接电话的人不是说你出差去了，就追问我是谁，还说，有什么事让我告诉她，她会转告你的。我感觉接电话那个女的和你的关系不是一般。再后来医院派我去恩施进修去了。忙！就没有再给你打电话。这不，昨天才回来。至于你说给我写过一封信，我没收到呀！

余力听说后，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问了一下田田的身体情况。饭后两人又沿着滨江小路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晚上11点，田田才把余力送到酒店。余力请田田到房间坐一会，田田说，天太晚了，我和你一道上去，我们这个小地方，明天不知又有多少花边新闻在医院传开了。

第二天由于公司有急事，余力给田田打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东生，没有和田田告别。

田田上班后问同事，我在外学习期间有没有我的一封信？有同事说，有，但知道你短期不会回来，怕信丢失，你母亲来医院时，就把那封信给你母亲了。

到家后，田田问母亲余力信的事，她母亲说，哦，我忘记了，我去给你拿来。田田拿到余力的信，见信封已经拆开，知道母亲看过，但又不好说。那个年代，父母私拆儿女，尤其未成家儿子女信件似乎理所当然。

田田看到余力的信，十分高兴、十分激动，毕竟是第一次有男生向自己示爱，但又有点迷茫，犹豫。因为母亲提醒她，两地分居的事，让她心存疑虑，左右为难。

遗憾的是昨天见面因久别重逢，聊得话题太多，忘记聊两人恋爱、结婚两地分居，这种让人扫兴的话题也就没说。

知道办公室电话张采薇要截堵后，两人大多数时间是通过书信联系了。不久，田田给余力写信说，医院有个到武汉人民医院进修的名额，院里有意让她去，问余力，不知你有没有机会到武汉来，我们好聚一聚，顺便聊聊我俩的事。余力回信说，当然去！到时我会找机会来武汉见你的！

没多久，医院派田田去武汉人民医院培训。田田办好培训手续后给余力“大哥大”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达武汉，并告诉了余力联系方式。那时，余力公司觉得余力业务太多，工作太忙，没有手机确实不方便，刚给余力买了个大哥大，那时的“大哥大”一部要好几万。

余力知道田田到武汉后，利用去杭州出差的机会专程去了一趟武汉。到武汉是下午了，两人相约汉口江滩公园见面。

江滩公园夜景很美，两岸霓虹闪烁，游人如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吹牛的、歇凉的、喝酒的、吹箫的、练拳的、做媒的，谈恋爱的，跳广场舞的……

20世纪80年代，空调很少，许多家庭还买不起空调，因此太阳下山，大街上路沿空地全被当地居民用凉椅、凉凳、凉板、凉席，等一切可以纳凉的物件占了。歇凉的人多了，经过那些路段时都得小心，遇到纳凉人多的地方，得绕着走或者在纳凉人群中跳跃前行。

傍晚，两人找了一个夜宵店坐了下来，边喝酒、边聊天。田田问余力：“如果我们恋爱、结婚，家安在哪儿？你能放弃重庆工作到我们这儿来工作吗？总不能像我们老一辈那样两地分居吧？！”余力说：“小田，你可以到重庆来呀！重庆医院多，像你这种有经验的护士，一定有医院要的。毕竟重庆是个大都市，就业、创业的机会多得多。”田田没有说话。

天晚了，田田把余力送到酒店后就回去了。临走时说，余哥，明天上午你自己安排吧，我要上班。下午我联系你，在我租住的房子，我做几道家常菜，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余力说，当然好！

第二天下午，田田给余力打电话说，我住在XX地方，你来吧。余力接到电话，就近买了些田田喜欢吃的水果、小吃，顺便还买了一瓶红酒、几根绝味鸭脖——绝味鸭脖是武汉特产，前往田田租住的地方。

田田租的房子在二楼，是个小两室一厅，房子比较旧，但田田收拾得干净、整洁。

田田做的家乡菜，加上余力买的鸭脖，余力打开红酒，两人在异乡喝起酒来。一瓶红酒喝完后，余力酒兴来了，又下楼去买了几瓶啤酒。当买的酒喝光时已是午夜时分了，两人都有醉意，余力起身假意准备离开，田田半醉着说：“余哥你是我的人吗？”余力说：“当然！”两人相拥进了里屋的卧室……

第二天天大亮，两人才起来。起来后田田对余力说，余哥，房子你收拾一下好吗？接着又问，你明天走吗？如果你明天走，我也要回东生一趟，这样，我还可以陪你坐一段时间快艇，顺便聊聊天。

下午，余力去接田田下班，两人去一家饭店吃饭，吃的是重庆火锅。田田怕辣，余力开玩笑说：“你是重庆媳妇了，要学会吃辣哟！”田田笑而不答。

田田再说，余哥，我不可能离开东生的，我妈妈也不可能让我离开东生的。哦，我还没告诉你我爸爸的情况。我爸爸援外失踪好多年了，一直没有消息，但我们坚信我爸爸还活着，所以，我，我妈妈绝对不会离开东生，除非我爸爸回来或者确认我爸爸已经离世。

第三天，两人搭乘武汉到万县快船，中午就到了东生。那时，重庆万州区叫万县属四川管辖。下船时，田田拥了一下余力。田田离别时的眼神，让余力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田田培训回来后，领导找她谈话，说，小田，医院拟提拔你为外科护士长！田田觉得有点突然，说，谢谢领导信任，但可能我太年轻，还不能胜任。

一天，上次给田田介绍男朋友的阿姨打电话给田田说，小庞对你很满意，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你对他有个全面了解。田田回话说，刚培训回来有点忙，再说吧！

但没几天，隔三差五就有人给田田送鲜花来。每当鲜花送到，叫田田签收时，那些护士小姐妹都用羡慕和祝福的眼光看着田田。田田签收后看都不看就知道是小庞送的，下班带回家就撂到自家小花园里，让它自生自灭了。

那个年代还没有远程送花业务，因此田田认为余力不可能从重庆给她送花来。何况余力常年行走江湖，没有那么细腻，更不要说想起送花这种罗曼蒂克的事来。

那些护士小姐妹们最初还以为是余力，余哥送的呢！直到有一天小庞、庞副局长，（小庞那时已经是科技局副局长了）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在田田下班必经路上等田田时，大家才知道，原来庞副局长在追求田田。

20世纪80 年代是中国最重视知识，重视知识分子年代，只要你有文凭，什么时候突然提拔你当厂长、局长等领导职务是你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好事，但就会有一天会突然降临到你的头上。小庞是一所985大学本科毕业的，因此提拔他当一个县科技局副局长似乎还有点大材小用。县科技局副局长就是一副科级。

田田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扫庞副局长面子，只有接下玫瑰。庞副局长说：“小田，如果你今晚有空，咱们一起吃顿便饭吧！”田田觉得小庞送了这么多次花，无论如何也应该给他一个面子，于是同意了小庞的提议，两人来到县城唯一一家西餐厅就餐。

到了西餐厅，小庞把田田安排好后，问田田，您喜欢吃什么？田田说，我没吃过几次西餐，你看着办吧！于是小庞点了两份套餐，同时点了一瓶红酒。

吃饭时，田田认真观察了一下小庞。小庞长得虽然有点单薄，但皮肤较白，配上他刻意穿的浅色西装，田田觉得，小庞今天还有点帅。

这次小庞一改上次木讷的样子，用餐时，主动给田田斟酒，分牛排。聊到“科学的春天”——科技局的肯定喜欢聊与科学相关的话题，更是眉飞色舞。田田对小庞说的事情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静静地，饶有兴致地听着。

田田这种小鸟依人的样子，让小庞、庞副局长感觉十分幸福。哪个男人不喜欢小鸟依人欣赏自己的女孩！

饭吃好后，小庞提议去看场电影！田田说：“今天就算了吧，我刚培训回来，晚上要整理一下笔记。”小庞说：“那好吧，我叫司机过来送你回去。”田田说：“别麻烦司机了，我叫一辆麻木回去就行，反正也不远。”小庞：“那怎么行，我还是招辆出租车送你回去吧。”于是招了一辆出租车把田田送到家门口。分手时，庞副局长说：“今天聊得很开心。小田，周末，我们去爬云雾山如何？”田田说：“到时再说吧！”

武汉回来后，田田在家经常走神。田田妈妈知道田田在武汉见过余力，于是唠叨道，田田，小余虽然是个好孩子，但像他这种成天满世界跑的人，不太可靠。外面的世界，诱惑很大，方式很多。为了利益或升迁，送烟、送酒，送自己的；陪吃、陪喝、陪睡觉的，有几个男人能扛得住！小余现在不是这种人，但难保他今后不是这种人，尤其是当你们婚后两地分居时。

田田说，余力已经在重庆给她找了家医院，那家医院同意我调入，而且待遇比这儿还高。田田母亲说，你一个中专毕业生，在东生这个小县城可能是个宝，但到了重庆那种大城市可能就是一株草了。

听说小庞已当上副局长了。小庞哪点不如余力？要学历有学历，要地位有地位，要人才有人才，听他母亲说，她儿子下个月就要去美国进修了。她母亲问你的态度，如果你同意就把这门婚事定了。

那时，能公费出国进修的，不是家庭有背景，就是业务能力超牛。

武汉见面后，余力和田田就家安到什么地方的问题争执过多次。田田总是要求余力想法调到东生工作，而那时余力供职的公司效益很好，领导对他也很信任，正准备提他当公司副总，全面负责公司销售工作呢。

余力给田田说，我调到东生，没有我熟悉的领域，来了得重新奋斗，不如你调到重庆来吧，我已经给你联系过的那家医院说，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办理调动手续。

余力母亲知道余力和田田的事后，反对余力找一个县城的小护士，更反对余力放弃现在的工作，前往东生。

一边是父母、事业，一边是自己心爱的田田，余力很苦恼、很无奈，但又无计可施。

每个年代女孩追求爱人的标准不同。20世纪六七年代喜欢最可爱的人，一个残疾军人也能找到贤淑的女人；七八十年代喜欢知识分子，不然像XXX不食人间烟火的数学家能找到军医？到了白猫黑猫年代，只要你有钱、有地位，80老翁也可以找个20岁美女。田田也不能脱俗。和小庞见过几次面后，田田对余力犹豫了。何况余力一直和她冷战

冷战两个月后，余力终于接到田田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重庆，想和余力一起吃顿饭聊一下两人之间的事情。

余力大喜过望，如约来到田田所住的酒店。见面后，余力情不自禁走上前拥田田，田田没有反对，但余力想进一步动作时，田田拒绝了。田田说，余哥，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谈我俩感情的事。我想了好久，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但我们相隔千里，如果结婚，今后发生的事也许是我们两个都难以解决的。

你和你前女友就是因为两地分居才分手的，如果我们继续纠结下去，再因为两地分居而分手将十分痛苦。与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

我已经答应了上次给你说过的，科技局小庞的追求。小庞如今在美国进修，上个月我去过美国……

我们两家大人见过面了，双方都很满意。我知道你爱我，所以我专程来重庆亲口告诉你！余哥对不起了哈！

余力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失忆，差点晕厥，这下把田田吓了一跳，好在田田懂急救常识，急忙给余力化了一杯糖水喝。余力才缓过神来。

余力缓过神来后，知道覆水难收，于是就近找了一家饭店和田田吃了一顿最后的晚餐。从今以后，两人再无来往。

张采薇知道余力和田田分手后，迅速展开爱情攻势，余力在万念俱灰，父母逼婚情况下，答应了张采薇的追求，并迅速结婚。

婚后，张采薇给余力说，那个时候听到有年轻女性，尤其外地女性给你打电话，我就控制不住。余力知道木已成舟也不好再怪罪张采薇了。

张采薇给余力生了一儿一女，如今儿女已经成家。儿子生了个孙女，女儿生了个外孙，一家人其乐融融。正当两人退休，准备享受天伦之乐之时，张采薇前年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了。

一年前，余力刷微信才知道田田的消息，田田和余力分手后很快和小庞结婚了。婚后田田去美国陪老公读书，后来一直留在美国工作。田田在美国生了一个儿子。田田说，她老公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工作很累，俩人基本没有性生活，至于儿子是谁的，田田没说。

小庞，后来的老庞几年前也因病去世了。老公去世后，田田回到了中国，开了一家老人健康中心，陪老人聊天，陪老人打发时间。儿子还在美国，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如今在一家世界500强公司工作。

微信中聊到当初为什么和余力毅然分手的事时，田田说，你助手张采薇时常以你女友的身份给我打电话，（田田给余力电话联系时张采薇记住了电话号码）要我放手，你对张采薇又态度暧昧，加上我母亲百般阻拦，所以才毅然分手的。如今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仍然没有消息。

余力退休后，无事就写点短文打发时间，于是有了《天使》这篇短小说。余力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听田田意见和田田在一起，错过一生！

唐代诗人李商隐的《锦瑟》最能反映余力现在的心情。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余力说，过段时间他要到田田老人健康中心去，要田田陪他聊天。

2024-08-02于安顺

作者简介：王学友，笔名王工，五零后，高级工程师，重庆市南岸区作协会员。近年常在《都市头条》《黄角小屋》《旅居云马艺盟》等公众号上发表散文、诗歌、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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