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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对话中，我们邀请到的“关键人物”是《唐探1900》的美术指导赵学昊、造型指导张世杰，两位主创将为我们带来幕后珍贵的创作解密。
《唐探1900》的故事发生在125年前的美国旧金山，与之前的《唐人街探案》三部曲均在国外取景的拍摄方式不同，剧组此次在国内搭建了1:1复刻的近代旧金山。国内本就有多座知名影视城，国外的旧金山也繁华依旧，《唐探1900》剧组为何要选择最为艰难的拍摄方式？
125年前的旧金山，无数华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追寻淘金梦想。那时的旧金山，不仅有金发碧眼的洋人，也有穿着洋装的华人，还有奔放豪迈的美洲部落原住民。剧组如何呈现这样一座东西方文化交流和碰撞的城市？演员的服装造型又是如何如何营造出沉浸式的时代氛围？让我们来听听两位主创的精彩讲述？
美术指导赵学昊：
“旧金山”的复刻是个奇迹
2023年11月，《唐探1900》的“旧金山城”拍摄基地在山东德州乐陵破土动工，此时距离影片公映仅剩15个月。“旧金山城”占地约300亩，按照永久建筑物的标准打造，城中有戏院、旅馆、酒吧、住宅，甚至包括设施齐全的缫丝厂。“旧金山城”建成之后是一座集合拍摄、游览等综合用途的影视基地。
《唐探1900》在2024年1月29日（大年初一）公映之后，观众会跟随主人公阿鬼（王宝强 饰）和秦福（刘昊然 饰）的脚步，勇闯旧金山，在城市中的喧闹场所、寂静之地冒险探案。阿鬼和秦福之外，“旧金山城”是影片的另一位主人公。
“旧金山城”由美术指导赵学昊设计、监督打造，他是学院派出身，2014年开始担任独当一面的美术指导。他亲身参与并见证了“旧金山城”从无到有的全部过程，有关《唐探1900》和这座城的幕后故事，他在访谈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美术指导赵学昊
问：《唐探》前三部都在国外实景拍摄，国内也有不少影视城，为何《唐探1900》选择新建一座“旧金山城”？
赵学昊：首先，1900年的旧金山唐人街，在咱们国内的影视基地里是没有的。其次，美国的旧金山在今天也是有巨大的变化。因此，我们在筹备之初就放弃了改建和海外取景的方案，确定要新建“旧金山城”的计划。
国内影视基地这一块，我可以再仔细说一下。比如美国旧金山有独特的街道大斜坡，这样的地貌在之前的影视基地中是没有的。我们建造“旧金山城”的时候，采用拱形桥的方式，用钢筋混凝土把地面加高14米，最终才完整复刻出斜坡地貌。
问：《唐探1900》中，主人公阿鬼和秦福会闯遍旧金山，所以才要建造这么大规模的城市场景？
赵学昊：没错。影片的故事场景不局限在唐人街，旧金山的多处繁华地段都会涉及，比如三藩市大道，我们建造了长达700多米复刻场景。电影中会展现30辆汽车、40辆马车追逐大场面。唐人街自然是影片场景的重中之重，街长500米，这里涵盖了白家公馆、协盛堂、中国大戏院。
影片出镜的建筑物，都是按照主人公的行动路线规划，其中还涵盖了一个爱尔兰黑帮盘踞的欧洲街区，以及一座议政大厅等地标性建筑。我们统计过，整座“旧金山城”涵盖了228栋建筑。
观众看过影片就会明白，这样大规模的城市场景，无法在现有的影视基地改建拍摄，我们只能从零开始建造一座新城。
问：“旧金山城”的建造过程异常复杂，您能详细介绍一下这座城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吗？
赵学昊：“旧金山城”的建造，从我的工作层面来看，大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图纸绘制。我率领美术组查阅了上万份影像、图片资料，前期做了一个筛选，初步根据剧本内容选定我们需要的建筑物和街道场景，然后绘制出设计图初稿。接下来，我们邀请两家设计院一起合作，对设计初稿进行二次升华。设计图定稿之后，才是建造“旧金山城”的开始。
第二阶段，建造城市。“旧金山城”2023年11月起地基，在2024年5月初具规模，由此保证《唐探1900》能够顺利在7月顺利开机。剧组和施工队经过200多个日夜的奋战，无数能工巧匠加入我们的施工队伍中来。我们在施工密集的时期，平均每天有5000个建筑工人、700余名置景工人在此同时工作。工程繁忙的时候，工程队采用轮班制，白天和黑夜都在施工。
200多个日夜的工期，占地面积约300亩的“旧金山城”就这样拔地而起，这是我所知的中国影视城建设的一个奇迹。我们剧组在开工建城之前，有的同行了解这个计划，大家都说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怎能完成如此庞大复杂的城市搭建？最终，剧组和工程队的通力配合之下，完成了目标。
问：“旧金山城”建成之后，是否需要通过消防安全检查？
赵学昊：需要的。我们是按照永久性建筑的标准，搭建的实体建筑。每一栋楼都是从打地基开始建造，楼房里还涉及到排水、布电、消防。“旧金山城”建造完成之后，是一座可以供人居住的小城。
问：“旧金山城”在整个搭建过程中，您印象较为深刻的难关是什么？
赵学昊：“旧金山城”建造过程真的是困难重重。首先，冬季的天气。我们2023年11月才开始打地基，当时正是山东极为寒冷的一个冬天，最低温度超过零下20°。这样寒冷的天气，钢筋混凝土浇灌难以成形，工程进展一开始较为缓慢。我们等到气温回升到0°以上，施工才逐步恢复理想进度。
其次，1900年代的装修。2024年3月，“旧金山城”的主体建筑进入装修环节，我们看着一间间毛坯房，意识到未完成的工作实在太多了。旧金山1900年遍地都是欧式建筑，电影中的房顶、地面涉及到几百种建筑材料。我们每天都在选料和定制建材。城里铺装地面这一项，就涉及到19.9万平方米的面积。1900年的地板砖是15×15的规格，比现在家里的地板砖要小很多，铺起来耗时耗力。并且，片中所有的门窗、家具都是按照1900年的样式和规格定制，这又是一项庞杂的工作。
问：《唐探1900》是一部商业娱乐片，“旧金山城”在设计和建造的时候，您如何平衡史实和虚构的创作关系？
赵学昊：电影中的“旧金山城”不是对现实城市的照搬。旧金山在125年以来，经历过地震和大火，很多原来的知名建筑已经损毁。我们在设计和建造“旧金山城”的时候，首先是按照剧本内容来规划，力求在史实的基础上，把电影拍得更加精彩。譬如现实中的旧金山码头距离另一个场景太远，我们就需要重新布局调整。换句话说，“旧金山城”是把现实城市的部分布局打破，我们按照电影情节重造了一座城市。
问：《唐探1900》大年初一同步在美国的影院上映，美国观众看到“旧金山城”的时候，他们会想到这完全是在中国搭建的场景吗？
赵学昊：影片拍摄过程中，邀请了1000多位外籍演员。我们接收到的反馈，他们会惊叹建筑的还原程度。当他们身处在“旧金山城”中，仿佛一秒回到1900年的旧金山。主演之一的约翰·库萨克都夸赞“旧金山城”复刻程度太高了，片中的很多建筑物在今天的美国已经消失了，好莱坞剧组都可以来这里拍摄取景。
问：您和美术组除了负责打造“旧金山城”之外，还需要肩负道具的制作？
赵学昊：没错。影片中的道具都是我们按照史实设计，然后由道具部门手工制作。这其中包括常见桌椅板凳、饭碗杯子，还有美洲部落的兵器、烟斗等罕见的物品。道具里更复杂的还有1900年的马车、汽车，这些道具都需要定制或是手工打造完成。我们也的确找来一些1900年的古董，放置在豪宅的场景中。但影片中涉及到228栋建筑物，关联到各个阶层的民众，比如火车站、酒馆等场所，所以大量的道具仍然需要手工打造。
问：《唐探1900》是您和陈思诚导演的第几次合作？
赵学昊：第四次。我们第一次合作是他监制的《误杀》，当时他们正在泰国曼谷筹备这个项目，我们初次见面就一拍即合，创作理念一致，他对我很快就建立了合作信任。《误杀》里的唐人街就是由我们美术组搭建，涉及150个店面，拍完之后就拆除了。后来我们还合作了《我和我的家乡》《误杀2》，直到这部《唐探1900》。
我认为陈思诚导演、戴墨导演都是非常热爱电影的人，他们是一个剧组的灵魂，非常凝聚力，只要有导演在，一切困难就会迎刃而解。我们最初建造“旧金山城”的时候，很多同行都说这个构思太难了，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陈思诚导演表示，简单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去做，我们就要做别人做不成的工作。
“旧金山城”选择永久性建筑群来进行拍摄，这是一个可以保留数十年的影视城，电影里看到这座城市，观众就会有沉浸感、代入感。
美术指导赵学昊
问：“旧金山城”既然是永久性建筑群，未来会怎样利用？
赵学昊：“旧金山城”是山东乐陵星锐影视城的一部分，他们在春节期间做了一个开园活动，喜欢《唐探1900》的观众，可以去一探究竟。未来，“旧金山城”会对其他影视剧组开放拍摄，据说已经有电影剧组预约春节后的拍摄档期了。
造型指导张世杰：演员“穿”越到1900年
《唐探1900》由张世杰担任造型指导，他从2015年的《唐人街探案》开始与陈思诚导演合作，亲身参与并见证了《唐探》系列的成长。
造型指导张世杰
张世杰入行超过30年，1990年代在中国香港影坛出道，担任过《柔道龙虎榜》《神探》《铁三角》等港产片的造型指导。2010年之后，中国香港电影人纷纷北上，他也来到北京发展，先后参与《京城81号》、《唐人街探案》系列等国产片制作。
张世杰参与过古装片、民国戏、时装片的制作，他对不同时代、不同环境的人物造型都有深厚的研究。但是，《唐探1900》却是他遇到的全新挑战。
影片背景设置在1900年的旧金山，在此谋生的华人可能还保持着故国的服饰特征，在此发财的洋人身穿时髦华丽的西装，这里还有原住民的部落服饰出镜。这样一个古今东西文化交融的时空，人物服装造型呈现出罕有的复杂难度。张世杰回顾这部戏的创作历程，他有很多话要说……
问：《唐探1900》要展现一座城市的民众生活，剧组为此打造了3000套戏服，这些服装都是手工制作吗？
张世杰：是的。影片中不仅主演王宝强、刘昊然、周润发的服装是手工制作，包括群演的服装都是手工完成。我们给每位演员量体裁衣，这样才能保证入镜的演员符合片中的年代感，每个人物才能经得起在大银幕上细看。
《唐探1900》在服装制作层面就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影片涉及到清朝服装、洋装、美洲部落服装，这是完全不同文化背景的服装造型，而且当时的西洋女装制作非常复杂，比如裙子的制作工序就很繁杂，不同服装叠加起来的工序更是多到难以想象。
量身定做、手工打造固然耗费工时，但是演员一穿上戏服就能感受到时代氛围，这就是制作高品质戏服的意义。
问：您认为影片中的哪一类服装制作最具挑战？
张世杰：当然是王宝强为主的部落服装。美洲原住民部落的服装造型非常复杂，这是国产片此前极少踏足的领域，几乎没有经验可循。我们团队前期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依照史实去设计，部落的服饰非常考究，而且每个人的服饰细节都不一样。
王宝强戏服上的圆珠需要一颗一颗手工缝上去，部落头冠羽毛原本是鹰羽，现在已经无法找到，我们只能用样式相近的羽毛替代。部落服装的每个细节、以及整体效果，都要不断地去比对和测试，达到我们理想的效果才能让演员穿戴整齐走入镜头。
王宝强第一天来试妆的时候，服装造型一做完，大家都哈哈大笑，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太适合演美洲部落猎人了。王宝强也非常配合，在片场摆出各种姿势拍照。试妆之后，王宝强发现自己的腹部完全露出来，所以他开机前就在疯狂健身。部落猎人常年生活在野外，皮肤具有黝黑的特点。王宝强为此专门去烤灯美黑，这样的效果比化妆要好。
问：王宝强和刘昊然在影片中换了几套衣服？这次没有他们在《唐探》三部曲里的经典风衣造型？
张世杰：王宝强在片中就两套戏服，他的角色设定是部落猎人闯入大都市，不必频繁更换服装。刘昊然在片中有四套戏服，他出场时的福尔摩斯装，之后有一个背带裤造型，然后还有两套西装造型。我们虽然给全体演员制作了3000套戏服，但是主演们的戏服数量并不多，衣服和造型的更换必须跟着剧情来走。
王宝强和刘昊然在《唐人街探案》里的风衣造型的确很经典，已经成为系列的一个标志。不过，《唐探1900》的时代不同，1900年的时候也没有近似款式的风衣，硬凹一个造型也不合适。风衣造型虽然没有了，但还是保留了两人经典的并肩前行镜头。
问：《唐探1900》是一部喜剧动作悬疑类型的电影，您在设计服装造型的时候，需要考虑在造型上为角色增添喜感？
张世杰：《唐人街探案》时期有过这种考虑，《唐探1900》反而比较谨慎。《唐探》三部曲是从喜剧出发，人物造型就比较夸张，系列中的王宝强、刘昊然、肖央、妻夫木聪、托尼·贾都有极致搞笑的造型。《唐探1900》是从史实出发，角色的造型需要贴近历史，演员的表演可以带有喜感。我在做服装造型的时候，就要把握史实和夸张的尺度，影片的创作核心相对严肃。
问：周润发、张新成他们在片中穿西装，设计层面是不是相对容易一些？
张世杰：完全不简单。我们是给每位演员量身定做衣服，不仅要合身好看，还要贴近剧情。西装的马甲高低、肩宽袖宽、衣服长度，每个细节都要仔细推敲。演员穿上身之后，也要不断调整。《唐探1900》这样的年代戏，服装的制作要比现代戏复杂得多。
问：周润发在片中是花白头发和胡子的造型，也是您设计的吗？
张世杰：是的。电影开机之前，我们就在香港地区见面了。我给他看了五个造型提案，他说到时候都可以试试。他表示会先留好胡子和头发，定妆的时候按照导演的意思来打理。发哥真的是一位非常敬业的演员，当他要进入角色状态的时候，提前很早就会为角色做准备，一切都会配合剧组安排。
问：您和陈思诚导演第一次合作《唐人街探案》，您和他初次见面的情形还记得吗？
张世杰：那是在2014年，制片人陈祉希推荐给我一个电影项目，说是一位年轻的导演。我当时刚来内地不久，有工作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我和陈导初次见面是一间咖啡厅，他给我聊剧本的时候很兴奋，我能感受到他很喜欢香港电影。他当时非常有创新想法，敢于把悬疑、喜剧、动作等元素融合在一起。我后来在看过剧本之后，当即表示希望加入这个项目，由此开始了我和陈导十余年的合作。
问：《唐人街探案》三部曲是由您负责造型设计，当您收到《唐探1900》的邀请是什么感受？
张世杰：我听到说要参与新的《唐探》拍摄，第一反应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超越前三部，尤其是《唐探3》在造型上已经做到了极致。对方接着说是《唐探1900》，我的思维突然又被打开，等于是重新打开一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时代背景，我很开心能继续加入到这个团队工作。
问：您入行超过30年，前半段主要在香港工作，2010年之后事业重心转向内地。在您看来，内地电影行业近年来的发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张世杰：我亲历了内地电影市场近20年的蓬勃发展，快得超乎想象。我很幸运能赶上这一波行业上升期，让我有更多的空间发挥，有更多的题材去创作。我加入到内地的电影行业之后，打开了眼界，合作的导演也让我放开去设计，这些合作经历让我感觉自己非常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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