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天文学长期领先,为何在明清衰落了?
文化
2024-11-15 00:23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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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人画的鱼
明朝的历法一直沿用元朝的《授时历》,只是改了个名字叫《大统历》。《授时历》精度非常高,确定下来的一年时间为365.2425天,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历法的巅峰了。不过,和真实的回归年时间(即地球完整绕太阳一年)还是差了25.92秒。这二十多秒,一年两年感觉不出来,但时间长了,BUG就显出来了。到崇祯初年,350年过去,已经有了两个半小时的误差,但也不至于因此定错了节气,误了农时。而且,明朝对天文学采取了打压的政策,所谓“国初学天文有严禁,习历者遭戍,造历者殊死”。但对于刚上台、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实现“中兴”的崇祯来说,却带来了一个很严重的影响——观测月食和日食时间总是算不准。而古代百姓看朝廷的历法准不准,主要就是看历法算出来的月食和日食时间准不准。日食月食的时间差了这么多,百姓还认《大统历》吗?百姓会不会降低对朝廷的信任?老徐接到任命,很兴奋,修改历法也是他多年来的一大心愿。“必须参西法而用之,以彼条款,就我名义,从历法之大本大原,阐发明晰,而后可以言改耳。”就是说,这次修改历法,必须以西方历算体系为准,钦天监那套老古董的玩意儿不能再用了。一下就炸了锅了——当时的士大夫都是“天朝上国”的思想,天朝的东西才是天下第一,传统历法用了几千年,非得照搬洋人那套东西?他徐光启入了天主教,成了“洋教徒”,整天说洋人的东西好,就是一只数典忘祖的“慕洋犬”。崇祯也也放不下“天朝上邦”的面子,因此指示老徐“不可偏循”,“务求画一”。就是说,计算任何一个天象时,要做到两套历算体系结果一致,如果不一致,就重新计算,直到大家都认可为止。 这不科学啊!老徐上折子辩解:那套老古董还有用,还用得着修改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切应该按事实说话,不能和稀泥!办“培训班”,手把手地教他们,等他们对西方天文历算了解了,肯定就不会那么反感了。还别说,辛辛苦苦教了一段时间后,钦天监的官员们渐渐开始从心底里认同了西式历算的科学性:“至迩来奉命习学,日与西先生探讨。不直谱之以书,且试以器,不直承之以耳,且习以手, 语语皆真诠,事事有实证。”这样发展下去,既能对皇上“务求画一”的要求有个交代,又能推行西式历法,可谓两全其美。崇祯四年(1631年)六月,有个叫魏文魁的布衣把他写的《历元》一书进呈朝廷。书上说,西洋的历算水平根本不如中国,老朽不才,自幼学习历算,很想与徐大人交流一番,看看中法西法,到底孰优孰劣!书是先送到了负责修历的礼部,徐光启翻了翻,老魏头确实懂一些历算的知识,但那些知识太陈旧了,很多地方都算得不对。和他辩论倒是不怕,怕的是皇上不懂历算,辩论起来一时半会肯定没个结果,那正经事儿不就耽误了?到崇祯六年(1633年),老徐病情加重,十月初八去世。崇祯七年(1634年)正月,魏文魁听说徐光启死了,马上上书,说根据自己的预测,今年三月初一日将发生日食,老朽愿和西法好好较量一番。崇祯马上下旨让老魏头进京,三月初一这天,果然发生日食。双方计算的时间基本一致,但西法在计算“食分”(即日面直径被遮挡部分和太阳视直径的比值)时比魏文魁计算的结果偏差要大一些。崇祯马上下旨,让接替徐光启工作的李天经,同老魏头好好交流,力争做到“中西相合”。
可老魏头一心想的是要证明中法胜过西法,而李天经则要继承徐光启的衣钵,力争完全用西法来修改历法,俩人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交流”了几次,完全是鸡同鸭讲,最后不欢而散。就这样,北京城里同时出现了两个修历的单位,一个用西法,称西局,一个用中法,称东局。东西两局开始了暗中较劲,结果各有长短,一时间也分不出个高低来。直到崇祯九年(1636年)年底,老魏头去世,东局彻底扑了街,因为东局其余的人都只懂点儿皮毛,混饭吃的混子。于是,东局的话事人郭正中,找到李天经,先拿“皇上要求参酌中西之法,务求画一”的大帽子压下来,接着提出,李大人您修历时尽管用西法修,最后给我们东局挂个“并列第一作者”的名头就行,这样您的西法可以颁行,皇上那儿咱也有个交代,双赢啊!老李不干:合着活儿。我们西局干,挂个名字就算你们的成果?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崇祯十年(1637年)十月,郭正中上了一道折子,弹劾李天经十条大罪,包括:老李把二十八星宿都换了名字,挪了位置,要知道星宿都是对应着皇上、皇后、太子的,擅自改名挪位置,这还了得?老李也不客气,上折子反唇相讥,说:东局的人声称皇上对应的“帝星”居第一,皇后的“后星”应居第二。可古法中明明是说“帝星”之后是太子的星宿,再后面是庶出皇子的星宿,然后才是“后星”,到底谁在瞎胡搞? ! 崇祯不懂天文,但觉得老李说得似乎也有道理,“留中不发”,保持沉默。这年十二月初一,又有日食发生,可东局的那帮半吊子计算的数据明显出现误差,日食都快结束了,才拿出数据。崇祯这才知道东局这帮人根本没有真才实学,一怒之下,下旨把东局撤了。 但依然不肯放弃“中西参酌、力求画一”,一再批复,要求老李同钦天监“参合商定”。老李只好学徐光启,想靠传授西法把钦天监官员们的老脑筋扭转过来。图样图森破——钦天监那帮老家伙当初学西方算法,是碍于老徐的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的政治地位,不得不给个面子。你李天经不过一个从三品,什么玩意儿?也来给老子们上课?滚蛋!李天经只好跟崇祯汇报,说钦天监“固守旧法,拒习新法”,那自然也就不可能“中西参酌”喽。崇祯下旨,这回钦天监的人不敢不学了,但也是敷衍了事...几个月后,李天经跟崇祯汇报:等钦天监弄懂西法,“中西参酌”,那修历的事将大大延迟。而且历法本身标准就是唯一的,不可能把两套完全不同的历算体系硬融合到一起...崇祯十分恼火:朕数次强调要“参合商定、参酌画一”,你的耳朵是装饰吗?要不是看在徐光启推荐你的份儿上,早把你下了锦衣卫大牢了!
到崇祯十六年(1643年),修历过去了十四年,《崇祯历书》完成了全部一百三十七卷的编著,天象测算也搞了N次,总体上准确率是很高的。只要坚持旧法的钦天监官员们不点头,这新历法就甭想颁行。 直到这年年底,被“流寇”和清兵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崇祯终于下旨:如果明年西法测算天象仍然密合,那就颁行新历法。第二年的三月十八日,大顺军攻入北京城,崇祯挂在了煤山的歪脖树上。李天经马上拿着《崇祯历书》献给李自成,希望新主子能迅速颁行新历法,自己十多年的辛苦也不白费。李自成倒是很满意李天经的“识时务”,对新历法颇感兴趣。然而仅仅四十多天后,他就兵败山海关,仓皇逃出北京城。对于刚进入北京、梦想定鼎中原的多尔衮来说,这部新历法可谓来得非常及时。因为任何王朝开国立基,都要颁布新的历法。马上宣布从明年(顺治二年)开始,向全国颁行新历法——《时宪历》。同时任命德国传教士汤若望为钦天监监正,李天经为通政使。
然而,旧法的支持者们依然在寻找各种机会攻击新历法。直到康熙皇帝亲政,翻案,《时宪历》再没有中断,直到1929年民国政府制定了新的农历。 参考文献:
《明史》、《崇祯实录》、《清史稿》、《崇祯历书》、《徐光启年谱》、《历学小辩》、《明季修改历法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