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新编《笑林广记》
文摘
文化
2024-10-01 05:52
湖南
张 英
《笑林广记》是清代署名“游戏主人”，收集数百个笑话而成，全书共分十二部。一说是清代程世爵撰文，但无论如何这部书不会是一人所著。通过这些民间笑话，可以反映出时人的机敏和幽默，借以启迪读者的心灵与智慧。所以说《笑林广记》，值得一读。在笔者看来，编写这些故事的人，可能是一些“落榜秀才”，一般人是写不出来的。说是落榜秀才，是因为作者有才气，却没有运气，于是就编撰笑话，以达到予人快活，也聊以自慰的目的。而考中了秀才，就是父母官，哪有闲工夫编故事！我的堂祖父，是科举时代最后一榜秀才。他为人忠厚，办事干练，通达人情世故，写得一笔好字，文章也很出彩，首仼县令在陕西蓝田。他后来到杨虎城西北军当秘书，西安事变后解甲归田。俗话说，“秀才犁地，难为生员！”但他却与众不同，能下地耕耘，从不摆谱。在天热季节，每天傍晚时分，爷爷总在家门外的土台上，铺一条麻袋，半倚在台阶上，给围拢过来的乡邻们谈天论地，讲授知识。当然，更是少不了说笑话这个主题。我母亲和其他几位纺线的妇女，手里摇着纺车，耳朵里听着笑话，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至于我父亲和叔父，他们都是有名的笑话达人。如果要论资排辈，我便是无可争议的第三代传人。那个年代，到了黄昏时分，巷里屋里都是漆黑一片。没事干的男人们，便聚集在一起抽烟、侃闲传。已经懂事的孩子们，总爱挤在大人后面听古经，品笑话。人常说，笑一笑十年少！讲笑话就是送健康，现在我把健康送给大家——（1）吃糖油糕烫了自己的堰窝，你听说过吗？糖油糕大家都吃过，至于烫堰窝(脖子后面的凹陷)，大概没有人听说过。油糕包得糖多了，咬一口糖就会流出来，不小心就可能会烫着自己身体某块裸露的皮肤。有一个莽撞的小伙，光着膀子吃油糕，咬了一口，糖汁便顺着他的前臂流到胳膊肘上。小伙急中生智，立即用嘴去舔！大家想想，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情况，不妨自己比划比划看。（2）不少人有习惯性用语，俗称口头禅。有这样两位: 一位是我父亲商号站柜台的老王，大家尊称他“王大！”几十年间，他的生意经念得最好，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口头禅是“对对的！”所以大家送了他个“对对王”雅号。那时我刚读高小，暂时在父亲铺子里吃饭。有一次洗碗时不慎，打了一只细瓷碗，让王大看见了，我愣了一下，挺紧张的，王大却笑着说:“‘对对的’。”王大的老伴出身于中医世家，从小就学会扎针、拔罐子。一个傍晚，一位年轻的母亲，风风火火地抱来一个患“紧惊风”的婴儿。他老伴给孩子扎了几针，告诉这位母亲说:“孩子病不轻，明天早上给我回个话。” 王大刚由城里回到家，就碰上了这一幕。第二天早上，孩子的母亲来回话说:“孩子不在了！”而王大却一脸悦色附合着说:“‘对对的’！”(实情来自他老伴)（3）有一位老者，他的口头禅是“美美得！”平常与人共事，说起吃、喝、穿、戴，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美美得！”一次孩子带他到鞋店买鞋，问他鞋穿上怎么样？他说:“美美的！”可是刚回到家里，他就说鞋子穿上太憋脚。孩子无奈地说:“您不是说‘美美得’吗！”（4）早年，村里有位村民叫宏子，人人都知道他爱撒慌，总有人故意来逗他。有一次，一位村民碰见宏子，说:“给我撒个谎！”宏子说:“这一回有正事，不敢撒谎！”接着就一脸正经地给对方说:“你姨因患急病刚刚过世，现在家里都乱做一团了！”这位村民赶忙跑过去，进门一看，他姨却端坐在院子里。他面带愠色，立马跑过去质问宏子，宏子则不紧不慢地说:“是你让我撒谎的！”（5）有个小伙智商很差，却娶了个很精明的媳妇。这地方有个风俗，结婚后次日，夫妻俩要去娘家回门。吃过早饭，女婿还要在院子里当众唱几句戏词，以展示新郎的风采。他哪会唱戏，晚上，媳妇教他唱。她压低声音对丈夫说:“我教你几句戏词:“王朝禀、马汉传，皇姑驾到！”丈夫听完便大声吼起来。媳妇赶忙阻止说:“声太大！”丈夫也说:“声太大！”原来他以为这都是戏词。气得媳妇骂他是“混球！”丈夫也说“混球！”。媳妇说:“去去去，我不跟你一起睡了！”次日到了岳父家。饭后，院子里挤满了亲友，等着看新郎唱戏。——“王朝禀，马汉传，皇姑驾到！”一声未落，大家就鼓起掌来，有人说:“谁说人家是憨憨！”女婿又接着唱:“声太大！”岳母忙说:“不怕的，都是自家人嘛。”“混球！”不料，女婿竟能唱出这么一句浑词，大家都愣住了！小姨子急忙站起来质问:“姐夫，你怎么骂人呢？！”“去去去，我不跟你一起睡了！”姐夫居然当众调戏小姨子，令在场人瞠目结舌！（6）有一个小伙王某，很怕老婆，可是他总着意表现出一副大男子气质。他老婆不但长得漂亮，还会唱戏，这倒是让朋友们很眼热。一天朋友相聚，有人问王某:“听说你惧内，是吗？”王某反唇:“去去去，你听谁说！”朋友说:“那么你敢让你老婆当着大家的面唱一段戏吗？”“没问题！”王某回答很自信。朋友说:“打个赌！你要是输了你请客。”王某回家后，如此这般地和老婆商量。老婆一想，不给他们唱吧，我们就得花钱请客，于是就勉强应允了。接下来戏是唱了，王某惧内的名誉也恢复了，看来这是皆大欢喜的事。不过，王某遭罪还在后面哩！每天晚上都是王某给老婆洗脚。这天晚上，王某洗完了脚，老婆严厉地说:”把洗脚水喝下去！”这明明是对他这几天过于任性行为的惩罚！这可为难了王某。他想这洗脚水一定不好喝，便恳请老婆允许他加点糖。老婆答应了。可是掀开糖罐，糖完了。王某就到街上老地方去买糖。卖糖的小伙问:“王哥，这么晚了买糖干啥？”当王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后，小伙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忿忿地说:“要是我！！”话音未落，里间就传来了老婆的声音:“要是你会怎样呢？！”小伙急忙改口说:“要是我，我就不放糖！”（7）有一个念了几年四书五经的年轻人，说起话来，满嘴“之乎也者矣焉哉！”他父亲是个农民，对如此斯文的人很反感。一次，他父亲病了，让他去请郎中。因为父亲知道要请的这位先生和自己一样，也不喜欢这种说话斯文的人，便事先告戒了儿子。可是儿子说话总是文诌诌的，这已经成了难改的习气。儿子见了先生深施以礼，说道:“吾父身有病，请您去疗卜！”先生一听，便气乎乎地说，“前走，后到，不来，再叫！”儿子回到家，父亲正准备撒尿，手里提着一只夜壶，听儿子这么一说，一气之下，便将夜壶朝儿子甩去。但尿壶没有砸上儿子，却砸中了门上的“秦瓊”。儿子见状，便出口成文，“稳稳乎，当当乎，门神爷替我挨了一夜壶！”（8）旧时有一处私塾，一个有才气的小学生，在上学途中碰见一位大脚女子。他很好奇，诗兴大发，稍一思索，便成诗一首:“清早上学堂，碰见女娇娘，金莲三过长——横量！”这位女人也是个很刁的主儿，哪能忍受小孩子侮辱，一气之下就把学生告到县衙。县太爷传来学生，准备判罪。学生对县太爷说，我喜欢作三句半诗，并非骂她。县太爷说，那你就在大堂上给老爷连作三首三句半诗，我便舍你无罪。县太爷的太太听说大堂上有桩奇案，便从绣楼上跑下来看热闹。因为天气太热，太太脸上的粉脂被汗液画出一道道痕迹，众人看了无不掩面而笑。学生一看，顿成诗一首，“县长太太住绣阁，穿得绸緞挂丝罗。脸上脂粉擦不匀——汗多！”学生知道县太爷姓董，又看见一位衙役在大堂外的井中汲水，于是又生出新的诗意:“大堂门前一面井，辘轆麻绳系着桶。不知哪会绳断了——叮咚！”“县长本姓董，官司审得猛。一日受了贿——咯蹭！”学生作诗直击县太爷，那不是自寻倒霉嘛！最终还是蹲了西凉监狱。外甥蹲监，舅舅去探监。舅舅因伤残成了一只眼，两人相见便抱头痛哭。学生又来了诗兴，顺口成诗一首:“犯罪到西凉，见舅如见娘。二人双落泪——三行！”此情此景被县太爷知道了，便下令放了学生。他说学生说他爱作三句半诗，是实话。（9）有一位开砖瓦窑的老人，非常熟悉窑上的业务，对各种产品的价格熟记于心。一次，有人来买砖瓦，见老人虽然年亊已高，但精神钁烁，耳聪目明，谈笑自如，便带着几分敬意，和老人拉起了家常。遂问道:“老先生高寿？”老人回答道:“一百五。”“我问你的年纪？”来人以为老人是开玩笑，便接着问。“哦，你说连脊，连脊五百。”来人见老人答非所问，有点不耐烦了，便怼出一句粗话:“狗㞗！”“噢，‘猫头’，‘猫头’一元钱一个。”老人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着。来人这才明白了，老人对职业用心，是何等地专注啊！不由得心生敬意。（10）儿时上小学，启蒙读物是《三字经》和《百家姓》。学《三字经》老师是要开讲的。而《百家姓》，一个字就是一个姓氏，无须讲解。可是这位姓李的老师却偏偏要开讲。他对学生说:“赵、钱、孙、李，怎么讲呢？”他接着讲:“赵呢，比如赵匡胤姓赵”“钱呢，比如流通的青铜钱”“孙呢，比如你是你爷爷的孙子”“李呢，比如老师我姓李，我叫李万年。”李老师不仅要给学生开讲，还要求学生背诵。有一位学生是这样背诵的:“赵匡胤，青铜钱，我爷的孙子，李万年！”逗得学生们满堂喝彩，也让李老师不知所措。这位先生既画蛇添足，也就只好自食其果了！（11）有两位亲家公，都喜欢抽旱烟。一位在沟壑这边种地，一位在沟壑那边种地，人近路远，说话也听不清。有一次，这边亲家的烟袋里没了烟，可是烟瘾实在难耐！他看见对面亲家在抽着烟，便一踮一踮地向沟对面走去。张亲家看见李亲家来了，便把烟锅磕了磕装进衣袋。走过来的李亲家见状，只好寒喧了几句就返回去了。李亲家回到家里，给儿媳妇说，你爸有点不像话:“我没烟了，跑到沟对面，想抽他一袋烟，他见我来了，却把烟锅一磕装进了口袋，没有一点亲戚味！”媳妇后来问他爸，他爸说:“好娃哩，我抽得是树叶，能让他抽吗！”（12）有个小伙应邀去谈对象，母亲告诫他，见了女方要少说话。女方见男方长得不错，一见钟情，只是见男方不主动找话题和自己攀谈。便问，你怎么总不说话？男方回答说:“我妈叫我少说话！”女方觉得这人一定是个傻子，接着又继续盘问:“你还和别的女人谈过吗？”回答道:“谈过，人家说我哪都好，就是脑子不够数！”（13）大年初一，爷爷、父亲和孙子上祠堂祭祖。爷爷走在前头，父亲紧随着爷爷，孙子在最后面，这是典型的论资排辈！爷爷是秀才，父亲是白身，孙子是举人。正行走间，父亲笑了。儿子问父亲笑啥？父亲笑着说:“人怕比，现在一比就比出来了，我爸比你爸强多了！”（14）一天，兄弟俩进城下馆子，吃得是水饺，北方人叫扁食。后来弟弟一个人进城，在一家圆宵店要了一碗圆宵。弟弟一看，说:“这不是扁食吗？”店主说:“这是圆宵。”弟弟说，我认得，它没了耳朵我也认得它，想哄我，没门！”又一次，哥俩去饺子店吃饺子，吃完了饺子，哥哥把碗一推，说:“去球！”这一次是弟弟一个人来的，他来得是一家面食店，店主给他吃面片。他便质问店主:“我哥在，你给我吃‘去球’，我哥不在，你给我吃‘去球皮’，太不够意思了！”（15）有一位爱吹牛逼的主儿，往往因为说露了嘴，令自己在朋友面前挂不住脸。这主有一件狐皮马褂，出门访友时总要穿上摆谱。有一位能说会道的能人，常被他邀去给自己解围，但条件是，狐皮马褂必须给人家穿。席间，他吹牛说:“我家有一头牛，卧在地上就能吃上两丈高的杨树稍！”正当别人投以讥笑的目光时，为他解围的人立马说:“杨树长在崖下，牛卧在崖上。”有一次吃摊子，他在席上说:“我家的牛最棒，总是牛气冲天，牛劲十足。单说牠脖子上挂得那个玲铛，就达千斤重！”众人面面相觑，为他解围的人马上说:“铃鐺的皮儿薄嘛！”大家笑而不语。接下来这主又说:“有一次我在水窖里用木桶汲水，因为辘轆放得太快，桶底被礅掉了，有趣的是还满满汲上一桶水！”大家听了哄堂大笑！这位解围人见状，脱下狐皮马褂，扬长而去！![]()
张英，笔名一笑翁，1934年出生，现年90岁。1972年入伍，历任军医、卫生所长。1982年转业至太原，参与组建山西煤炭中心医院并担任业务副院长，副主任医师。工作期间多次被评为“优秀职工”“太原市先进卫生工作者”，屡获部队嘉奖并荣立三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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