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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艺术”——诗意地栖居
Qiong Ding Art
【诗桂冠】W.S. 默温的诗(美国)
莫里斯·格雷夫斯的《盲鸟》*
如今这是我们能彼此理解的唯一方式
这是我能倾听你的唯一方式
我们的脚缠绕在被称作世界的
白色毛线团里
这就是那些拿着令人眼花的别针的人
后来再也无法听到的方式
哈代告诉我,很早以前他曾看到你的一位祖先
那是我在这儿出生之前,还在黑暗中的时候
而后来我得知,那些拿着别针的人
变得听不到你的声音,当你一直对自己
歌唱,你清晰的声音一直
从你祖先的和弦与大合唱中升起
如今当我细听,我听到你的声音中
有被遗忘的自由正飞跃岩石
一直飞呀飞,而岩石也在歌唱
在你下方无尽的寂静中——
世界在那里继续开始
*莫里斯·格雷夫斯
(Morris Graves,1910~2001),美国现代油画家;《盲鸟》是他最广为人知的作品。
大 江
李白,小舟已逝
他载了你一万里
顺流而下,一路上
长臂猿在两岸啼叫
此刻猿声已逝,它们
啼叫时的森林已逝,你已逝
此刻只有大江
径自流淌
清 晨
我会这样爱它吗,如果它能持续。
我会这样爱它吗,如果它是
整个天空,唯一的天堂
或者如果我能相信它属于我
只属于我一个人所有
或者,如果我想象它注意到我
认出了我,可能已经来看望我了
来自我从不知道的所有清晨
和我已经忘记了那些清晨
我会这样爱它吗,如果我在别处
或者如果我第一次变得更年轻
或者眼前这些鸟不是正在唱歌
或者我听不到它们或看不到这些树
我会这样爱定吗,如果我正遭受痛苦
身体的红色折磨我悲伤的灰色空虚
我会这样爱定吗,如果我知道
我会记得此刻在这里的任何事物
任何事物任何事物
噢,沉默之手
生于沉默的手,沉默之手
胜局黑暗的手,黑暗之手
沉默之左手,沉默之右手
清澈天光中的黑暗之手
无声无亮的火的手指
沉默的时候把音乐带走
音乐仍日夜回响
沉默的手指抚过琴弦
不过没有自己歌曲的白键
等长笛奏响它的远方之歌
指尖统辖的长笛上黑暗的笛孔
音乐抚过那颗心等待着的黑暗
抚过它一次而没有认出它
沉默的心欢迎这支歌回家
黑樱桃
5月已晚,当光亮变长
迫近夏天,年幼的金翅雀
一整日扑棱而下,第一次
发现它们身在飘落的花瓣间
正轻摇着白日的色彩
在旧屋旁花园白日的阴影里
一季无语的寒春之后
听不到来自空空村庄的声音
我站在那儿吃着来自头顶
果实累累的树枝上的黑樱桃
对自己说“记住”这一切
破晓时的雨
一滴一叶,雨滴找到了亡们自己的树叶
其它的纷纷追随,象故事铺展
它们在苏醒的鸽群中到来,无人看见
鸽群从山谷的睡眠中应答
没有其它声音或其它时间
蜻蜓之后
蜻蜓像阳光一样常见
悬停在它们自己的日子里
向后,向前,侧身
仿佛它们是记忆中的事物
此刻,成年人匆匆忙忙
他们从来看不到一只
更不知道他们
没看到什么
蜻蜓两翼上的脉纹
是用光做的
树叶上的脉纹熟悉它们
和流淌的河水
蜻蜓来自水的颜色
知道它们自己的风格
当我们出现在它们的眼里
我们是陌生人
它们飞走时随身带走了它们的光
没有一只蜻蜓会记得我们
征 兆
一把真爱的弯刀
二十年的伴侣
在一个不远的地方
有事了,丢失了
标志着一个年代结束
你和我一起寻找
却没有找到
然后做了这个梦
那个过世不久的老朋友
要一本书
它在我书架高处
当我爬上去
他拿走了梯子
躺在地板上大笑
像我所知寥寥
随后他变成一条黑暗的河
到了白天,熟知的世界
失去了颜色
我对它放松了控制
我想这是我所知的
悲伤的一部分
那时暮色中
两只红尾鸲
在入冬前依偎在一起
被偶尔发现在我手边的
李树枝上
待在那里望着我
地图制作者
维米尔的地理学家继续从窗子里*
向外看着他独自看见的
世界,而房间里,在他周围
那片光亮不曾移动,不像那几个世纪
旋转,在寂静中,在云朵后面
在树叶、季节、和人群之外
他从窗子里还没有看到这些
他看到的世界就在那儿,跟我们看到他
正从窗子里向外看着那片光亮
* 维米尔
(Jan Vermeer van Delft, 1632~1675),荷兰画家,名作有《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花边女工》等。此诗是对其画作《地理学家》的描绘和想象。
早餐杯
这里又一次成了瓷器的世界
遥远但熟悉,像早晨
一片不知道自己包含了什么的土地
一种从未讲过的语言
何忘记了声音的洁白天空
一个静止的地方,有人从桥上
盯着外面,而桥下没有水流
在他后面,有人单肩扛着
一只袋子,和他的头发同样的蓝色
令人像往常一样半路停下
他的余生也将像现在这样半路停下
还有人从一间空屋向外凝望
一个不认识我们或忘记我们的
恒定而令人安慰的世界
旧时代的书法
它是一种衰弱艺术的潮标
在另一个时代有意义的代码
它的消息通过流水向上漂浮
而流水来自无名之地的水源
那些字母已经彼此忘记
它们带来消息只来过一次
它们一直在某个门口等待
而不知道它们在等什么
然后继续沉默的旅程
风景不停地从它们旁边经过
等它们停下,风景就带上他们
那些字母已经成了废弃的建筑
建筑的门从未打开也从未关闭
分毫未变,一如缺席中长久热爱的地方
前门外
雨下了一上午
长长的池塘里有一只癞蛤蟆歌唱
幸福像水一样古老
黑板
这问题本身还没有变化
只除了记忆深度
它透过记忆而起,如今在一个迟来的
童年之梦里,我父亲是一块黑板
我刚刚擦过它,此刻正被对它
站着,拿着那一块破旧的灰色
毛毡黑板擦,我们随后会把它带到
校园里,让它和今天使用的
其它黑板擦轻轻碰撞
轻碰时白色粉尘像雾一样腾起
稀薄的痕迹会在我们头顶上
漂浮片刻,然后消失
再没有什么旧黑板擦上扬起
几乎是干净的,那么我父亲怎么会
出现在黑板上呢?也许
是因为他喜欢称之为
不作为的那些罪,这听起来让人印象深刻
他认为会给听众留下深刻印象
而今它们在哪里?不作为的罪
粉尘,校园还有那个梦在哪里
如今我甚至正在忘记它们
忏悔录
哦是的
有一盏石灯
我第一次看到它时就渴望得到
它并非处于生命的初期
而是很古老,在黑暗和寂静中
等待着,在一个满是灰尘的房间里
一张堆满被忘记的遗物的圆桌上
在从欧里亚克出来的一条小路旁
时间太久,我现在已经记不清
一盏石灯,高如凳子
面向四季中的每一季
没有点燃,等着我
那一次带回家
它知道整条没有照亮的路
而我看不清
这之后我一直渴望得到它
在今年九月底
水之音乐
一周中返回的日子,白色的
独木舟又出现了,在我下面不远处
让我浮在夜晚的天空中
在一个故事中的碧蓝水面上
在那个故事里,我也是叙述的一部分
湖是它的一部分,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这不属于我
但在这个季节的部分时间里借给我的独木舟中
这个季节永远不够长,傍晚的光亮
不是我的,永远不够长
溪水从我的指尖溜走
我听,只听到它在流走
我细听它的诺言,那是它
从我身边流走的声音许下的
此刻在我可以够到的地方,在我借来的
白色独木舟旁,小舟正载着我
浮在夜空之上,伴着
那个永远不够长的故事
和用流水之声许下的诺言
回 家
只有一次,当时夏天
将近结束而我自己的
头发已经白的像白天的云
白了多少年难以计数
晚上我望着花园
宝拉还在天黑后
才开放的花周围除草
我抬头看向清澈的天空
忘记了新月,而在那一刻
从我身后飞过一群
黑暗的鸟,然后又是一群
在寂静中飞行
长长的弧形翅膀几乎不动
这些鸻鸟正从海上回来
无疑是来自阿拉斯加
为了回家,它们失去一半体重
但此刻家就要到来
悄无声息地起身去迎接定们
露 光
如今在或多或少的喜悦日子里
当关于时间的消息是每天
时间都在减少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等我一早穿过花园散步
只有日子和我在此,没有
以前或以后,那滴露珠向上望
没有编号,也没有当下
来自灰色传说
阿拉克尼*在天亮之前织着灰色
在棕榈树叶无法遮挡的地方
在鸟之前在词语之前
在最初的故事之前
在嗓音之前
在密涅瓦的眼睛以同样的灰色
被制作之前
阿拉克尼有她自己的美
可见的或不可见的
而且她年长
她已经成为她自己
然后是白天
迷你烟花将天光
密涅瓦将天光
织入天光
而且她知道那些丝线
在它们的故事里将去往何处
一些丝线
一些时间
而且她断言她一直都知道
阿拉克尼从未断言
巴拉克尼不必知道
她能够等待
即使她被忘记
她能够等到被忘记
密涅瓦直看阿拉克尼编织
在天光里等着
而天光正从其中穿过
“编织”让密涅瓦想起了什么
她在那里看不到的事
她在那里无法想起的事
阿拉克尼正织着
即使在破裂处
也总是完美
有一种密涅瓦无法追随
无法模仿的完美
她自己的智慧嘲笑她
她愤怒
她又能做什么
对于能在天亮前经灰色的阿拉克尼
她开始的那个故事
关于她们之间的一场比赛
她赢了比赛
织着天光
然后她又能对阿拉克尼
做什么来抹杀她
忘记她
就想她从不曾存在过
一整天在密涅瓦自己的头脑里
在她自己的织绣中在她自己的梦中
她想不出一个办法
摧毁阿拉克尼
一整夜她自己的鸟只回答
“谁”
那只鸟知道
她无法让阿拉克尼
变成阿拉克尼之外的别的什么东西
在白天之前的灰色里
密涅瓦的灰色眼睛无论转到哪里
她都看见阿拉克尼在编织
*阿拉克尼(Arachne)希腊神话中,一位精于纺织的人间少女,像智慧与工艺女神雅典娜(密涅瓦)挑战,进行纺织比赛,后来变成了蜘蛛。
踏脚处
我曾在那儿把原木埋入山坡
做成浩山谷铺展的台阶
可我忘记了那是多少年前
如今木头已经完全腐烂
在蜿蜒的斜坡上慢慢消失
我不曾看到这些是怎么发生的
而树木的绿色云翳已经长成
在它们杂乱的阴影上方
但我仍把脚踏在那里还有台阶时
我踏脚的同一地方
甚至还没有想到它们
父亲母亲和一个又一个朋友
此刻想起他们,我想到了什么
踏脚在斜坡上
在寂静山谷中这个星期三的早晨
有几片白云和一阵东风
日蛾
流连不去的秋日傍晚光亮
挥动长长的魔杖,穿过
树叶在小路上方搭成的拱门
明亮的光束在暗影里起舞
一只硕大的日蛾像灰色天鹅绒的
挥动的手,在其中展开,起舞
一瞬间斑斑光亮
下一瞬间是另一种黑暗
此刻正在小径
转弯处的暗影上冲浪
在这些年来我已熟知的小径
在离别和返回之地
永恒的回归
因为它不在这里,所以是永恒的
那些我们以为久已消失的星星
当云朵在清晨的大海上空消融
我想不起来刚刚在说什么
这是同一个没有童年的孩子
那出现在最后一句话中的整个句子
可我不知道的事物的清晨
带回了我记得的一切
甚至那些香师的和我知道它已消失
而且知道我再也不会凝望它的事物
再一次几乎完整地对我显现
在它自己的时间里,然后又消失
它在我睡眠时正守护着我
遗物
在知道表示它的词语之前
我喜欢那废弃之物
掉落在柜脚边
遗失在街头
弃置在外面的雨水里
在它湿漉漉的故事里
来自另一个时代
上一种遗失的语言里
像袜子上的破洞
我喜欢铁锈及其方向盘
在半空中下面是被禁止进入
底盘和隧道口
灰尘的眼睛
没有地板及其踏板
这些我永远都不会碰
因为所有这些都
是危险的
要触摸它
永远不会成功
虽然我能断定没有人
真的相信这事
当它立在那儿在车库后面
车库向我们浮过来
像来自马匹年代的方舟
而我站在角落里倾听
夏日的河水
此刻这条大河在它自己的时间里
流淌,携带着明亮的阳光
但它看起来平静如另一面天空
小船呼啸而去留下的白烟
在无声中等待而下午渡轮的窗户
闪耀光芒,沿着
整条铁路,火车保持静止,当呼吸
被催眠,来到成串的驳船上
一日游的观光轮般熠熠闪烁
但不移动,在这个城市熠熠闪烁的
沉寂面前,它们像时钟一般
反复经过,一艘班轮扺达
它前方的拖船像黑鸢
无风时一声不响地牵引
整个抵达过程,它仍旧
在那边,在这条不变的河里
虽然我的窗子早已不见
而身后房间里的声音
正聚拢回家,聚拢向
港口上方悬崖边的整座教堂
和沉睡在岸边泊位上的
所有的船
Qiong Ding Art 诗 桂 冠
W.S. 默温
(William Stanley Merwin)
作者简介
威廉·斯坦利·默温(英语:William Stanley Merwin,1927年9月30日—2019年3月15日),美国诗人,曾两度获得普利策诗作奖。自2010年起,默温取代凯·瑞安,被国会图书馆任命为桂冠诗人。默温1952年出版第一本诗集,其后于1971年首次获得普利策诗作奖,此后获奖无数,较高殊荣的包括2005年夺得美国国家图书奖最佳诗奖等,2009年再次获得普利策诗作奖,因此,默温于2010年被任命为桂冠诗人。
作为“新超现实主义”诗歌流派的代表人物,默温的诗歌作品却非常独特,貌似松散、甚至神秘,但内含一种抒情的音调。他善于在诗里将自然和日常经验上升到一个更高的、扑朔迷离的境界中去,因此他的诗常常用闪忽的、蜻蜓点水似的语言写成,具有开放而洗炼的形式,深邃而广远的想象力,以深入到一个“更为隐蔽的世界”中去。默温的诗作绝不是那种一读就懂的东西,读者往往需要多次阅读才能进入他所创造的那个有轻度神秘倾向的世界。只有反复阅读,才能把握默温的诗歌所传递的深邃内涵。
Qiong Ding Art 诗 桂 冠
穹顶艺术公众号
一个有质感的艺术公号
(图片来源:网络)
(文字来源:默温诗集《清晨之前的月亮》,柳向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