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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日，美国商务部宣布继续将越南列为“非市场经济国家”。这意味着，美国对从越南进口的产品征收反倾销税的计算方法将维持不变。对此，越南工业贸易部、外交部发言人表达了遗憾和失望。近年美国不断强化对越南的拉拢利诱，却不肯在市场经济地位问题上松动，显示其对越政策仍有禁区。
越南开放市场煞费苦心
“市场经济地位”（MES）是显示一国市场经济发展程度的经济学概念。20世纪70年代，美国等少数国家将其国内法关于市场经济地位的条款应用于对部分国家的经贸关系，并将汇率、工资自由谈判、允许外国投资程度、对生产方式的国家控制、资源分配以及企业产品价格的政府控制等作为界定标准，从而使之超越经济范畴，成为政治工具。
越南的市场经济地位问题一直是影响美越关系的重要因素。1995年，美越实现关系正常化。2000年，美越签署双边贸易协定。2001年，该贸易协定正式生效，美国开始面向越南实施正常贸易关系条例和最惠国条例，并向越南商品开放市场。然而，2002年在对越南出口美国的鲶鱼进行反倾销调查期间，美国公开将越南定义为“非市场经济国家”。
21世纪初，越南经济融入全球体系的努力取得重大进展。2007年越南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截至2024年1月，越南对外签署了16个自贸协定，同60多个经济体建立了贸易互惠关系。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美越在制造业、电子产品、服装制造、投资等方面的合作不断深化，2023年双边货物贸易额达1240亿美元，美国成为越南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国，对美出口占越对外出口的30%。2022年美国对越南直接投资共35亿美元，较上年增长26.8%。然而，由于美国不承认越南的市场经济地位，使用来自第三国的替代价值来计算越南的倾销幅度，导致越南一直面临来自美国的反倾销、反补贴调查压力，削弱了越南商品的市场竞争力。近年美国对越南企业发起贸易调查的行业相当广泛，涉及钢铁产品、海鲜、机械和设备、木材、家具、纸袋、塑料袋、铝等。越南工业贸易部的数据显示，2023年全球对越南出口商品发起相关贸易调查共242起，其中美国发起七起，位列第一。
随着美越经贸关系日趋紧密，越南国内争取美国承认其“市场经济地位”的呼声越来越高，也将促成此事作为提升越全球经济地位的重要工作。2009年越南颁布新版《劳动法》，并强化其他各领域国内立法。越南认为经过多年经济改革，已符合美国关于市场经济地位的认定标准。2023年9月拜登访问越南，两国发表的联合声明将彼此关系升级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同时提到美国对越南在重大市场经济改革方面取得的进展表示赞赏，承诺帮助越南向市场经济转型并根据美国法律获得市场经济地位。当月越南总理范明政赴纽约出席联大一般性辩论期间分别会晤美国财长耶伦和商务部长雷蒙多，敦促美方尽快承认越南市场经济地位。雷蒙多表示将做推动并协调落实美越联合声明中商定的内容。此外，越南工业贸易部还聘请了世强律师事务所（Steptoe LLP）对美国政府、国会和相关利益集团进行游说。
美国欲迎还拒自有顾忌
近年来，美国不断与越南强化经贸和产业合作，以此作为加强对华经济遏压围堵的重要一环。拜登上台后，美国更是与越南全面加强了在产业链、供应链及贸易、投资领域的合作，有意将其打造为“友岸外包”的重要模板。随着对华竞争战略的推进以及“印太战略”的落地，美国以维护“供应链安全”为名，不断动用行政手段对华实施“脱钩断链”和“去风险”，越南在美国供应链“去中国化”战略中的价值进一步凸显。然而，美国仍无法把承认越南市场经济地位这张牌打出来，显然是因为克服不了其国内政治、产业利益集团的影响及一些外部因素的制约。
首先，美国对越南在中美等大国之间的平衡外交心有忌惮。在2022年美国发布的《印太战略报告》中，越南被确定为“关键的地区伙伴”。美国不断加大战略投入，企图将越南打造为“印太战略”重要支点。但越南推行“竹式外交”，保持自身外交政策独立、自主和灵活的特性。当前，国际力量对比正发生深刻变化，中等国家在国际舞台上的作用日益显著，越南国际地位明显提升。中越已宣布两党两国关系新定位，在深化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基础上携手构建具有战略意义的中越命运共同体。2024年6月俄罗斯总统普京访越，两国签署11份合作文件。越南坚持大国平衡的政策路线不符合美国期待，美国也不会对越方的要求照单全予。
其次，美国大选因素阻碍其承认越南市场经济地位。美国两党政治斗争日趋激烈，宾夕法尼亚等关键摇摆州的钢铁工人选票对民主党至关重要，而认可越南市场经济地位会对民主党选情产生不利影响。在美国商务部于2023年10月正式启动对越南市场经济地位审查后，美国涉越经济利益集团反对承认越南市场经济地位的声调有所提高。尽管以美国全国零售联合会（NRF）为代表的部分商业利益集团支持美国承认越南市场经济地位，但美国国内制造业、水产业团体的反对声音仍很大。
第三，拒绝承认越南市场经济地位是美国持续推动对华经贸“脱钩断链”措施的延伸。中国是越南第一大贸易伙伴，越南则是中国在东盟十国当中的最大贸易伙伴，中越贸易额连续三年突破2000亿美元，两国产业链、供应链合作日趋紧密。2023年前11个月，中越中间产品进出口总额达1.01万亿元人民币，占两国贸易的69.8%。2024年第一季度，越南从中国进口了约294亿美元的商品，同比增长24.4%。对此，美国国内贸易保护主义者更加担心中国利用越南规避美国对华贸易限制措施。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公开表示承认越南市场经济地位将侵蚀美国的国内制造业基础，破坏美国供应链的弹性。汤姆·科顿等共和党联邦参议员致信雷蒙多，强调给予越南市场经济地位只会“鼓励”中越加强合作。
看来，越南和美国还会就越南的市场经济地位问题继续“沟通”下去，越方把这件事当作检验美国与其发展关系的诚意来看待，美方则将这件事作为影响越内外政策走向的一张牌来打，双方短期内不大可能找到相互妥协点。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鲍志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