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270】将生病写成诗的日本“史铁生”

文化   2024-11-12 19:06   日本  



日本文史漫笔


作为北京人,我每每回到这个城市,或是到了容易令人思绪万千的季节,我总会想起地坛这个地方。不仅是因为这个京城“一隅”存着很多的个人记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与地坛》。


史铁生的文学,有着令我无法抗拒的人性感动。这位“职业是生病,业余是写作”的轮椅上的文坛巨人,留下的文字几乎都是由疾病穿成的串。有人把生活活成诗,他把痛苦活成文学。与疾病“厮守”,作家史铁生也才得以成立。相比之下,在日本文坛,把疾病活成诗的,非石田波乡不可。



在东京江东区的砂町文化中心内2层,建有石田波乡纪念馆。说实话,实物会令人有点小失望。虽然光线明亮,但地方很是有限,不足以展示这位日本“史铁生”的文学探求和人生之路。和外面热闹的银座商业街相比,这里保留了一份安静和“小众”。其实,作为俳句诗人,石田波乡的文学影响值得拥有更多更大的评议空间。


石田波乡生于日本中四国地区的爱媛县的乡村,父母务农,兼做小手工。“波乡”并不是原名,而是他俳句的老师五十崎古乡赠予的“文号”,颇有文艺范儿。但石田波乡自小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之人。恰恰相反,他性格沉默内敛,甚至有些古怪。据说,当别人问起他长大想干什么时,他竟然回答“想当天皇”。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与文学、与诗歌的缘分。在他的老家,同为爱媛县人的名诗人正冈子规的门下弟子村上齐月是他的近邻,这使他有机会从小学开始就与俳句亲近。小学成绩优秀,但中学表现平平,石田波乡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俳句了。但是,以俳句诗人立足和立身又何尝容易?虽然早在中学毕业阶段就发表过作品,但诗句难以用来吃饭,也并没有富裕的家境做支撑,石田波乡的诗人之路既有成果,但也艰辛坎坷。中学毕业后,考虑到实际的家庭经济情况,本来已经内定了一份公交公司的工作,但碍于面子和自尊,石田波乡死活不愿,放弃了工作机会,转而专心诗歌创作。


如果说年少时的创作是源于青春激情和文学热爱,伴随着年龄的增长,石田波乡的诗歌才有了自己的灵魂。在我看来,当他因严重的肺结核开始和疾病、痛苦时常相伴,才是他文学之路“开挂”的开始。得病之前,石田波乡的俳句是时代的呻吟,和年轻的彷徨,一度被称为“苦闷派”。他曾自己写道,俳句不是文学,是鲜活的生活。创作俳句就是活着。对他而言,诗歌不是其他,就是人生和生活本身。将此更加丰富化的是久治不愈的结核病。大病的悲惨,剧烈手术,还有反复住院、出院的日常,造就了石田波乡更加稳固的诗歌风格。于生死间往返,和死亡面对面,石田波乡更加热爱平凡的一草一木,诗歌的视线也更加投向对生命的探求和思考。



1950年,石田波乡出版诗集《惜命》,成就了自己一生的最高杰作。如果说同样笑对疾病的史铁生的文字是朴实和幽默的,那么正如同这本集子的名称一样,石田波乡的表达是无比直白的。面对死的考验,有的人选择以平淡话深刻,有的人会像石田波乡这样选择用毫不避讳的诗句来映照。这部诗集是他在长期的疗养期间完成的,手稿收藏于石田波乡纪念馆。或许是文字和现实结合带来的印象冲击,泛黄的纸面,有颠簸感的字迹,仿佛能够看到病人以诗为武,和生命的无常在对抗,也在对话。


最为有感的,是石田波乡晚年时写下的名句。“今生は病む生なりき烏頭”。与病相伴的一生,就如同植物“乌头”一般,一边抱着痛苦之叹,一边积蓄毒素,在秋天绽放紫色的绚烂之花。在石田波乡的眼中,人往往躲不开“病且活着”。这种真实,是一种共生的力量。(2024年11月12日写于中国湖北钟祥莫愁湖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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