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日本当代作家,以小说创作为主,作品获安徒生文学奖等多种奖项。初中就接触欧美文学,高中时涉猎英文书籍,在早稻田大学第一文学部戏剧专业期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他的作品不仅在日本拥有惊人的销售量,而且被翻译成多国语言。他是用一种清澈、朴实的日本风格写作的,具有东方的精神和感性。2016年,树上春树写了《我是职业小说家》,讲了自己的创作经验,很多方面是值得我们揣摩和学习的。
一、建立分类清晰的素材库
我们都知道写作要积累素材,但村上春树还会多做一件事:把素材分类,贴上标签。就像文件柜有不同的抽屉,不同类型的素材收纳在不同的抽屉里。包括随手写下的好句、经典作品的经典意向、甚至书名的想法……这样在需要某项素材时,能立马找到。
二、有明确的对象感
村上春树写作时,会把自己想象成“在洞穴里讲故事的人”:洞穴外又黑又冷,人们围坐在篝火旁,等着听他的故事来度过漫长黑夜。他还会想象大家听故事时的表情,是困惑地皱眉还是好奇地问“接下来呢”,从而确保写作时做到“眼前有人”,不会自说自话。
三、用最简单易懂的语言
正因为村上春树把写作想象成在洞穴里给大家讲故事,所以都是使用简单易懂的语言,从而避免听众分神。这也是村上春树的作品一直被评价为非常好读、能被全世界读者喜爱的原因。
四、不断制造惊喜
这个惊喜不是要“放大招”,在情节上给读者冲击,而是运用写作技巧,去时刻吸引读者。村上春树最常用的就是比喻,把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物连接在一起,让文章瞬间具备动感。
五、有规律地完成写作训练
很多人会羡慕作家时常涌现的灵感。但即便是村上春树这样的顶尖作家,也会遵循严格的日常训练:每天清晨起床,用五到六个小时写作,一定要写满十页稿纸,每页四百字。
即使状态好还想继续,也会在写到十页时停下来;状态不好,也必须写满十页。如果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好,就写眼前的风景,总之每天必须完成既定的任务。你看,顶尖高手除了有天资,更重要的是日复一日的刻意练习。
六、不纠结完美度,先确保进度
我们在写作中总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害怕写错,写得不够精彩,越犹豫越不敢写,结果一直拖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村上春树在写作前,会给自己定下目标:第一遍写作,不纠结完美度,想到什么全都写下来。可能内容是粗糙的、前后矛盾的,语言也不够精彩,但这些都能之后修改完善。只有先把内容写出来,才能不被“完美主义”拖住写作进度。
七、每次修改只专注一个方向
怎样确保每次修改后的文章一定比上次好?村上春树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每次修改只关注一个方向,不会眉毛胡子一把抓。比如,村上春树在修改《刺杀骑士团长》时,第一遍只做删减;第二遍只做增补,给文章增加血肉;第三遍只做语言的润色,之后再调整内容的逻辑、节奏等,最后修改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八、只要有人提意见,必会修改
无论作家、导演还是产品经理,怎样看待别人提出的意见,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村上春树对文章的修改,有一个独门规则:只要别人提出意见的地方,一定会重写。因为在他的眼中,没有“写的完美”这回事,别人提出意见,不管有没有道理,这部分一定存在问题。他在多年的写作中也证实了,只要修改再重读,都会比之前更好。
九、广泛阅读
好作品和不好的作品都要读。村上春树在青少年时,身边基本找不到一个比他读书更多的人。对他而言,想写出好文章,不光要写,还要多看。只有读过足够多的文章,看过足够多的故事,才能真正感知到什么是好文章、什么是好故事。这样一来,他之前阅读获得的语感、对文章结构的把控力等,都会成为自己的写作标准。
十、取书名的关键
最后,再回答一个你可能好奇的问题:村上春树是怎样取书名的?
熟悉村上的人都会发现,他的书名都很不寻常,比如《刺杀骑士团长》《奇鸟行状录》。答案可能会让你很失望:无论是书名还是主人公的名字,其实都是随意取的,并没有精心设计。
比如,突然有一天“刺杀骑士团长”这个名字出现在村上春树的脑海中,他就决定把它作为书名写一部小说,至于故事的内容其实和书名没有关系。《1Q84》中主人公名叫“青豆”,也是他某天看到酒馆菜谱上的青豆豆腐定下的。
村上春树经典短篇小说
沉 默
我问大泽过去他吵架时打过谁没有。
大泽仿佛看什么刺眼东西似地眯细眼睛注视着我。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呢?”他说。
那眼神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平时的他,其中有一种活生生的东西放射着尖刺刺的光。但那也仅限于一瞬之间,他迅速把光收回,恢复了平素温和的表情。
也没什么太深的意思,我说。实际上这问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含意,无非一点点好奇心促使我提出这个不妨说是多余的问题的。我马上转换话题,但大泽没有多大兴致。看样子他在静静地沉思着什么、忍耐着什么、困惑着什么。无奈,我只好呆呆地看着排列在窗外的银色喷气式客机。
说起我这样问他的起因,是由于他说他从初中时就一直去拳击训练馆。为等飞机而东拉西扯闲聊的时间里不觉谈起了那段往事。
他三十一岁,现在仍每天去一次拳击馆,大学时代曾作为校代表队选手参加过好几次对抗赛,也入选过国家队。我听了有点意外。虽然过去一道办过几次事,但从性格上看不出他是练拳击练了近二十年的人。他斯斯文文的,不大爱出风头,工作踏踏实实富有耐性,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再忙也不疾言厉色横眉怒目。我一次也没听他说过别人的坏话或发过牢骚。总的说来不能不叫人怀有好感。
长相也甚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远非主动出击那一类型。很难想象如此正人君子会在某处同拳击连在一起,所以我才这样问他。
我们在机场餐厅喝咖啡。大泽要和我一起去新泻。时值十二月初,天空如扣上顶盖一般沉沉的。新泻大概一大早就下雪了,看样子飞机起飞要比预定时间推迟许多。候机大厅里人多得一塌糊涂,广播在连续播放延误航班的消息,被困男女的脸上浮现出疲惫之色。餐厅里暖气有点热过头了,我用手帕不停地擦汗。
“基本上一次也没有。”大泽沉默了半天,突然这样开口了,“开始练拳击后不曾打过人。刚开始学拳击时已不知被喋喋不休地灌输过多少次:绝对不可以不戴皮手套在拳击台外打人!一般人打人打错部位自然有些麻烦,但对于从事拳击运动的人来说那就不是一般麻烦了,而等于是使用凶器。”
我点点头。
“不过老实说来,人还是打过一次的,就一次。”大泽说,“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刚学拳击不久。不是我辩解,那时拳击技术什么的还一点都没教,根本没教。当时我在拳击馆练的仅仅是强化体能项目。跳绳、伸展体操、跑步等等,全是这些。况且也不是我想打才打的,只是当时太气愤了,没等多想手就像被弹出去似的猛然伸去,没办法控制,意识到时已经打了对方,打完之后还气得浑身一个劲儿发抖。”
大泽之所以学拳击是因为他叔父经营着一家拳击馆,而且不是随便哪里都有的马马虎虎的社区拳击馆,而是出过亚洲冠军的正正规规的一流拳击馆。父母问他去那家拳击馆锻炼一下身体如何。两人是担心儿子老闷在房间里看书。
大泽对学拳击固然兴致不大,但他喜欢叔父的为人,觉得不妨一试,实在讨厌再作罢也不迟。便是以这种无所谓的心情开始了拳击练习。然而在他乘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电车前往叔父拳击馆的几个月时间里,这项竞技项目意外地吸引住了他。
吸引他的主要原因是拳击基本上属于沉默的运动,又极为个人化,并且是他过去从未见过接触过的崭新世界,这个世界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雀跃不止。
年长男子们身上那飞溅的汗珠味儿、馆里的皮草袋相碰时那“咯吱咯吱”紧绷绷的声响、人们对高效利用肌肉功能的专心致志。这些无不一点一点然而确确实实地俘获了他的心,星期六和星期日各去一次拳击馆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开心事之一。
“我中意拳击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它有底蕴,是那底蕴抓住了我,我想。相比之下,打与被打实在无足轻重,不过是结果罢了。人既有获胜之时,又有败北之时。只要能理解它的底蕴,即使败了也不至于心灰意冷。
人是不可能对一切都战而胜之的,迟早总要失败,关键是要理解它的底蕴。
拳击这东西,至少对我来说,便是这么一种行为。戴上皮手套往拳击台上一站,时常觉得自己置身于深洞的底部。洞深得不得了,谁也看不见,也不被谁看见,我就在那里边同黑暗搏斗。孤独,但不伤感。”
他说,“孤独其实也分很多种类,有足以斩断神经的痛不欲生的孤独,也有相反的孤独。为了得到它必须削去自己的血肉。但只要努力,就会有相应的报偿,这是我从拳击中得到的一个体会。”
接下去大泽沉默了二十秒钟。
“这件事我实在不愿意提起,”他说,“可能的话,真想忘个一干二净。可是忘不掉,当然。想忘的东西是绝对忘不掉的。”说着,大泽笑了笑,看一眼自己的手表。时间仍绰绰有余。于是他缓缓地讲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