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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解放重庆
文 | 杨国宇
刘伯承、邓小平命令:二野三兵团速歼长江南岸之敌,相机占领重庆。二野三兵团决定:11军、12军从正面分路挺进,乘重庆外围仅有胡宗南第1军布防,迅速夺取之。我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兵临南岸。敌军望风披靡,逃往成都。战局发展之快超出了人们的预料,12军折道直奔成都,11军军长曾绍山急令:“只有穷追,才是胜利。”我(11军参谋长)和31师副师长兼参谋长胡鹏飞率先行团渡江登岸,解放重庆。
这是1949年11月下旬的事情。11月29日下午三时左右,我和胡鹏飞带陶怀德先行团抵达长江南岸的南温泉时,在李家沱鱼洞溪歼敌一个营,俘敌200余人(在这次战斗中师长赵兰田负伤)。据俘虏称,他们是胡宗南1师1团1营,由汉中乘汽车昨晚才赶到此地,任务是迟滞解放军西进。我们问:“重庆情况怎样?”他们说:“我们刚过河来守南温泉,听说你们要来,大部队连午饭都没吃就过河去了,我们正准备走,你们就来了,那边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看来,他们说的是实话。重庆就在对岸边,可是看不见。
下午三时左右,李家沱对岸九龙坡杨家坪燃起了熊熊烈火,浓厚的烟雾几乎笼罩了半边天。不到半小时,整个北岸就变成了“火城”。汽油桶“轰轰”的爆炸声,木板船“啪啪”的燃裂声和对岸敌人打过来的炮弹声、机枪声不绝于耳。许多战士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跑来请战:“快下命令打过去吧!晚了,重庆就会变成彭水呀!”我的心情也十分焦急。彭水被敌人放火烧毁了,难道重庆还要重蹈其辙么?绝不允许!我们必须把重庆这座闻名于世的山城完完整整地交给人民。我稍加思索,转身对陶怀德团长说:“我们只有三只小船,是命根子呀!我和胡鹏飞在这里打手电筒作信号,叫部队打枪打炮佯攻,如敌人不还击,你带上一个排强渡。要记住,时间决定着重庆的命运!”
三只小船摇成“品”字形,向对岸急驶。我从望远镜中看见对岸混混浊浊,船靠岸后,战士们像猛虎下山,扑进九龙坡,但很怪,没有遇到敌人的阻击。不一会儿,才传来像是机枪扫射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我的心一沉,莫非中了敌人的埋伏?突然,我身旁的战士们欢呼跳跃起来。抬眼望去,但见十余只木船向这边驶来,船夫们高声吆喝着:“不要打枪!我们是帮解放军渡江的!”我和胡鹏飞分别乘船来到北岸,没见到陶团长他们,就问一位老头:“刚才枪声在哪里响?”老头嘿嘿一笑,用手掳掳胡须,说:“哪里是打枪,老百姓们放鞭炮欢迎你们哩!那些国民党兵没敢放一枪,全跑啦!”
我带着登陆部队向浮图关急奔。半路,赶上了陶团长。我向他作了简短的交代:“敌人一定有破坏重庆的计划。我们必须在晚上七点半以前进入城内。你还是打先锋。”陶团长问:“路上遇到小股敌人怎么办?”我说:“别管它小股大股,都统统甩掉,留给后续部队来解决,你只管往重庆城里钻。”陶团长笑了:“我明白了,哪怕只先进去一个兵,也会给留在重庆的敌人、特务以巨大的精神打击。”
浓雾蒙蒙遮住了重庆,我们无法看清山城的真面目。但见白市驿方向一片火光和轰轰的爆炸声,团团烟雾腾入高空,其间不时显出细高的工厂烟囱,正北及东北方向,也传来了天崩地裂的爆炸声,间或有建筑物倒塌的巨响。残暴的敌人已经开始下手破坏了。战士们愤怒得咬牙切齿,一股劲就冲到了全城的制高点——浮图关上。在浮图关,有被陶团长甩下的敌国防部警卫第二团。这个团的1600多名官兵自知大势已去,不愿再为蒋介石卖命,所以,胡鹏飞没费多大劲儿就和平地解决了浮图关下新市场的大街。街面上有许多地方用桌椅围成了圈圈,中间竖着长凳,上面写着——“注意地雷!”市民们传过来招呼:“那是我们标的,里面有国民党埋的地雷,不要进去呀!”
我和胡鹏飞决定,后续部队不从浮图关入城,绕山路走捷径,直插化龙桥、小龙坎,与先锋部队构成钳形攻势,以防不测。天已经黑了,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们沿着山上很陡的石阶小路一步不停地跑,心“怦怦”地狂跳,好像要蹦出来。没人喊苦叫累掉队,大家只有一个信念——截断残敌向山洞的退路,保住城市不受破坏!
11月30日凌晨四时,部队抵达化龙桥、小龙坎。张营长从前面赶回来,说:“前头的敌人真多,还有不少散兵游勇队伍。他们也搞不清我们有多少人马,吓得要死,一接火就投降。”胡鹏飞用手电筒往街上照,看见了一排排的俘虏兵。张营长又说:“还有地方上的汽车修理厂、化学厂、玻璃厂、卫生器材制造厂和电信器材制造总厂,都派人和我们接头!”我让人找来几位工厂的厂长,对他们说:“从今天起,工厂是人民的财产了!你们保护了工厂没有让国民党破坏,也有一功!”电信器材制造总厂的厂长说:“你们还要向前走吧?这一带工厂多,护厂总得有个挑头的呀!”我说:“数你的厂最大,你就做做这个工作吧!”他说:“你得给我个执照。”我在一张小纸片儿上写下了这个意思,又签上了我和胡鹏飞的名字,让他拿去联络各个工厂,并以此与后续大部队接通关系。
由于战事紧张,我们未及时与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解放军进城的消息惊醒了化龙桥,市民们高兴地放起鞭炮,汽车修理厂的工人把所有能启动的汽车开来送给部队使用,这其中还有几辆吉普车,上面张贴和挂满了标语、鲜花。在一片欢呼声中,战士们上了汽车,许多老百姓动手帮助我们搬运油盐担、重机枪、小炮和炮弹箱。这些都是我们的指战员用肩头扛到重庆的。
汽车队驶出化龙桥,很快就推进到新桥。歌乐山的敌人刚刚逃去,没来得及把桥彻底毁掉。我们找来木板铺上,就顺利地通过了新桥。在一座公路山洞前,我们被一堆堆敌军的尸体和毁掉的汽车挡住了去路。我很纳闷:我们是先头部队,脚下又有飞快的汽车轮子,前面不会有12军的其他部队,而友军再快不过才到白市驿,这股敌人是谁消灭的呢?后来才知道,因为我军推进神速,都说是杨森刚刚逃过山洞,就不管后面自己的汽车16团和陆军大学的官兵,下令爆破,企图迟滞我军。
我们把敌人的尸体掀在一边,清理了公路上堆的飞机炸弹,就顺坡而上,通过山洞,经过歌乐山,直逼中和场。这时,友军已占领了璧山,我们又顺手抓住了一股逃窜的敌军。我们保住了重庆,山城获得了新生。地下党组织和广大人民群众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和努力,我们没有机会同他们见面表示感谢和祝福就离开了重庆。
我清楚地记得,早在1948年4月28日中原某地举行的庆祝延安光复大会上,刘伯承发表过慷慨激昂的演说:“在中原战场上,我们打下了蒋贼的行都洛阳,将来我们就要打下蒋贼的陪都重庆、首都南京。”这预言不过一年零八个月,蒋介石的“三都”就都被我军打下了,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啊!
杨国宇将军,时任人民解放军二野十一军副军长,率先锋团解放沙坪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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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编:黄 伟
责 编:王 粲 郭思云
编 辑:胡亚亚 雷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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