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柠檬夏天 文|夏天银子多
最近，周瑾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明明已经要跟许洲成结婚了，她却一点也不开心，许洲成看起来也没有多开心。
那个一见周瑾就会笑的许洲成，不知道在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失在了时光里，寻不回了。
或许，她根本不该奢求他还爱她。
因为她没资格。
时间倒回七年前，周瑾26岁，许洲成24岁。
那时候周瑾还没谈过恋爱，心里住着一个不可能的赵明哲——他有女友了，所以她只能是暗恋。
她和许洲成第一次见面是在闺蜜的生日会，周瑾提早了十五分钟去，到了才发现，有个人比她还早，那就是许洲成。
他率先生涩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她心里暗笑：还真是个腼腆的男孩子呢。
没多久其他人陆续都来了，闺蜜给众人介绍彼此的身份，她才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了他是清华学霸，在互联网大企业工作，前景光明。
周瑾算是个学渣，她向来崇拜学霸，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却发现许洲成正在偷偷看自己，察觉到她的视线，许洲成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周瑾都感觉有道视线在若有若无地追随着自己，自己朝哪个菜多伸了一下筷子，下一回，那道菜便会贴心地在自己面前停住。
就连她喝汤时不小心呛到，第一时间就有纸巾递到了自己跟前。
聚餐结束的时候，许洲成红着脸地开口了：“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行吗？”
这样拙劣的把戏，周瑾自然一眼看穿，她没有拆穿，只是将手机默默递给了许洲成。
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决定忘记赵明哲。
不是有人说过，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新欢吗？
许洲成如此优秀，或许她能爱上他呢？
当天晚上，许洲成就加上了周瑾的微信。
许洲成显然是做过功课的，他和她聊看过的小说，恰巧是她喜欢的松本清张，聊看过的电影，也恰巧是她喜欢的那挂。
她看得出许洲成在努力迎合她的话题，有时候对面显示正在输入很久，发过来却是一句短短的问话或者回复。
周瑾几乎可以脑补出他在手机对面写了又删，拼命斟酌用词的情景。
这让她想起在赵明哲面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措辞迎合，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因此，周瑾虽然并不觉得和他聊天有多投契，可也还是断断续续和他聊到半夜。
从那以后，周瑾每天一睁开眼，就能收到许洲成的微信消息。
微信上的许洲成一点也不像初见时那么沉默寡言，他什么都愿意和周瑾说，工作上的、生活上的琐事，他的童年、他的过去，甚至听了一首歌，在路上看见一朵花也都兴致勃勃地拍照分享给她。
周瑾那段时间比较忙，常是隔了老半天才回复，他从未抱怨过，但只要周瑾的消息一发过去，对面肯定是秒回。
这让周瑾感受到了他的真心。
偶尔话题周瑾感兴趣，多回复几句，许洲成就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哒哒哒地又发来一长串。
期间他试探着单独约周瑾出去，但周瑾觉得他们关系也没到那份上，委婉拒绝了。
没法正儿八经约她出来，许洲成就想别的办法。
她公司楼下的7-11，她周末常呆的猫咖，都能“偶遇”许洲成。
朋友聚会，只要有周瑾在的场合，许洲成也必定会出现。
他像个逐光的向日葵，目光所至，皆是周瑾的方向。
朋友们渐渐看出端倪，话里话外拿两人打趣。
这样的话听多了，周瑾对许洲成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许洲成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跨年夜的时候，他约她去江滨公园看焰火，周瑾答应了。
她想，虽然还没有动心，但不是有日久生情的说法吗？
那天，她出门时忘记看天气，只穿了件单薄的连衣裙。
夜里降温，她的脸冻得发青，许洲成连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叫她在原地等着，他去附近小店买杯姜茶给她暖手。
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空档，周瑾遇见了赵明哲。
喜欢的人，大概就是这样，要么不见，一旦相见，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赵明哲只是打了个招呼，她的心就乱了，全然忘了许洲成的存在。
赵明哲很快就走了，周瑾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而后她转身，就看见了许洲成，他面沉似水，端着一杯姜茶，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周瑾说了一句对不起。
许洲成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你又没对不起我。”但眼里的光却暗了下去。
接下来好几天，许洲成都没有再联系周瑾。
周瑾很多次点开他的头像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许洲成忍不住先联系了她。
又是一个周末，消失了多日的许洲成，手捧着鲜花再一次出现在周瑾面前。
他的语气很卑微：“周瑾，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有别人的影子，但能不能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会努力对你好，好到让你忘记他！”
周瑾认真地看着许洲成，他憔悴了许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这些天都没睡个好觉。
他正因为自己而备受煎熬。
周瑾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差点就要直接张口答应许洲成。
为什么不呢？许洲成比赵明哲优秀多了，而且许洲成满心满眼都是她。
赵明哲呢？赵明哲的眼里从来没有她的影子，他对她压根没有一丁点的喜欢。
只要答应许洲成，她就可以脱离单恋的苦海，她会被另一个更优秀的男孩子捧在掌心呵护。
时间久了，她或许可以忘记赵明哲，收获一份简单笃定的幸福。
可是，这样对许洲成公平吗？
她很清楚，如果现在许洲成和赵明哲同时站在她面前，她还是会毫不犹豫飞奔向赵明哲，即使，那注定是一场飞蛾扑火。
她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垂下眼，再一次轻声说：“对不起！”说完，她坚定地转身离开。
回去后，她就把许洲成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她就是这样，一旦下了决心，就要断得干净利落。
隔了一个星期，周瑾听说许洲成跳槽去了北京。此后，他们断了音讯。
再见到许洲成已经是3年后了。
这期间，也有人喜欢过周瑾，她却没有再对谁动过心。
那些人的喜欢都太过浮皮潦草，除了轻飘飘的甜言蜜语和套路，看不到几丝真心。
每每这时，她都会怀念起许洲成，他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好过。
除了那个可望不可及的赵明哲，和许洲城的那段时光，竟成了她最为接近爱情的回忆。
很多次午夜梦回，她会想起赵明哲，也会想起许洲成，但到后来，她想得更多的，却是许洲成。
光阴易逝，不知不觉，她就晃荡成了大龄女青年。她的婚事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他们逮着机会就安排她相亲。
在相亲失败很多次后，她又遇到了许洲成。
这回， 两人是偶遇的，在南湖公园的烟火表演现场。
那时，她正仰着头看烟花，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周瑾！”
她转头，是许洲城。
许洲成看着她微笑：“我差点都不敢认了，你变了好多，更加明艳大方了！”
他的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
周瑾也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三年的时光在彼此身上都留下了印迹，许洲成看起来意气风发了许多，在她面前也能侃侃而谈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和她一说话就紧张到结巴的大男孩。
他们聊了聊彼此的近况，也聊对于工作和职场的感悟与心得，两人天南海北地闲扯，气氛宛如多年的老友般亲切与自然。
不知不觉，他们竟聊到了夜深。临别时，许洲成重新要了她的微信。
这以后，他们联系多了起来。许洲城约她吃饭、看电影。
两个单身男女，这意味着什么，周瑾心知肚明。
他们看到第三场电影的时候，许洲成说：“周瑾，不如我们交往试试？”
周瑾犹豫了一小会，还是点了头。
许洲成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她这个年纪，已经不想再追求什么一眼万年的爱情了。
她想，从现在开始，她会学着好好爱他。
两人确定关系没多久，双方父母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他们的恋情。
周瑾漂亮能力强、家世清白，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许洲成长相虽然并不出众，但也算干净利落，况且他事业发展得极好，前途一片光明。
这桩婚事怎么看都十分登对。
在双方家长的催促下，他们的进展很快，重逢不过两三个月，他们就商定了婚期。
男友对自己恋恋不忘3年，重逢后就迫不及待要结婚。知道他们过往的朋友都说许洲成长情，苦等周瑾几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他们成了朋友圈的爱情童话。
可是，周瑾心里却隐隐觉得，很多事情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她很怀疑，现在的许洲成，对自己到底还有几分爱意。
婚期定下之后，他们几乎没有约过会了，许洲成总说自己忙，不再陪她出去逛街看电影。
有时明明约好了一起出去海边走走，可是临到了那天，他又因为公司或者客户的事情爽约。
他们订婚后，许洲成很少主动联系周瑾。微信都是周瑾在发，他要么嗯嗯啊啊地敷衍，要么干脆不回。
周瑾抱怨，他就推说公司有事，或者在接待客户。
有时候周瑾给他打电话，他接通后说了一两句就说有事要挂，到后来，索性是打不通了，过后再和她解释在忙。
再后来，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其实这些她都可以理解，毕竟，成年人的生活里，赚钱是首要任务，其他，都得往后排。
她劝自己理解他，理解他工作忙，理解他压力大。
但她也有工作啊，她也有忙到喝水都没空时候，可是再忙再忙，偶尔走神的时候，吃饭的间隙，上下班等车的时候，她还是会想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可能，他真的忙到，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吧。
算了，他努力上进，也是为了他们的未来。而且她快三十岁了，重新找一个合适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呢？
她和许洲成，起码是有感情基础的。时间长了，总能滋生出一点相濡以沫的温情吧？她这样想。
然而，现实很快戳破了她的幻想。
那天，领导让她查询下客户的公司资料。整理完领导要的资料，周瑾心血来潮，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许洲成的名字。
许洲成很少同她说公司的事，她也从未想过要过问，财产问题总是敏感的，再说她对经营公司也不感兴趣。
她相信，时机到了，许洲成总会告诉她他的一切。
搜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越看越心凉。
许洲成名下的公司，近期内都做了股权变动。他手上的股份，大部分都转移到了他父母的名下。变动的时间，正是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后。
原来，他在防着她。
这个认知像是一盆雪水浇在了她头上，她浑身冰凉，呆坐在电脑前很久很久，直到下班了，同事都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她才木然地关掉电脑，起身出门。
夜风很冷，周瑾却越吹越清醒，她想起有一次他们和旧友聚会，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朋友起哄要许洲成说说为什么爱周瑾。
许洲成憋了半天才说：“周瑾很好很优秀，会是个好妻子好妈妈！”
当时她只以为许洲成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肉麻，但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就是许洲成的真心话，她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如此而已。
或许，许洲成早已经不如从前那样爱她了吧。
而她呢，是年龄，是3年前的往事，让她决定嫁给他，但是她好像也没有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啊。
她一点也不怪许洲成的防备，她只是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怎样的深情可言，甚至现在看来，基本的信任或许都没有建立起来。
这样的婚姻，真是她想要的吗？
他现在这样优秀，可选择的人大把，只不过是刚好重逢了她，3年前的爱而不得，也许对许洲成来说，是一个遗憾。
他只是，想要弥补这个遗憾而已。
想清楚之后，周瑾跟许洲成提了分手。
像她预料的一样，许洲成并没有太恼怒，他只是很惊讶，问周瑾为什么？
周瑾说：“你或许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是，你已经不爱我了吧！”
许洲城皱着眉反问她：“爱不爱有那么重要吗？爱情只是短暂的荷尔蒙，有共同利益和目标的婚姻，才是长远的。”
周瑾看着他笑了，她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淡淡地说：“可是对我来说，爱很重要。”
许洲成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吧。”
然后，许洲成跟双方父母说明，他们的婚不结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周瑾去许洲成家里取东西，两人站在门口，往事如风，扑面而来。
周瑾忽然轻松下来了，她笑着跟他说：“希望你再遇到一个很爱很爱的姑娘。”
许洲成笑了笑，“你也是。”
回去的路上，周瑾整颗心都轻盈了。
她想，一个人的深情，是有限的，爱情也会过期。
她没有资格去享受许洲成长长久久的爱恋，因为她亦不曾深爱过他。
只能祝福他，也祝福她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