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插画师|如月 文|清辰
来源：有故事的汤碗
就像我爸，仗着年轻时看得过去的皮囊，还有一道拿手的爆炒鳝丝，把勤快俏丽的姑娘娶了回家。那个姑娘，就是我妈，在出嫁前挑起娘家的担子，把两个弟弟拉扯长大。结婚之初，我爸还能表现得人模人样，偶尔会给我妈带回新鲜玩意。有时是从镇上买回来的时髦衣服，有时是路边采的一朵小黄花。直到我妈有了身孕，生下我这个不被全家期待的女娃，一切都变了。她对着坐月子的妈妈破口大骂，大半个月不舍得煮顿荤腥，寒冬腊月让我妈自个到冰水里洗衣服。我爸懒惰的缺点，也在日复一日的寻常日子中显现出来。他偶尔沉闷抱着我，但大部分时间让妈妈独自带着我睡。这个不着调的男人，更乐意跟狐朋狗友去镇上兜风喝酒，直到深夜才醉醺醺回家。之后的日子，矛盾堆叠把完整的家击垮，露出了令人厌恶的本质。爸爸沉迷上赌博，家里的钱很快就没了，连妈妈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都被他挥霍一空。奶奶成天在家责备我妈，怪她管不好男人，动不动一顿大吵。夜深人静，妈妈看着熟睡中的我，如同被人抛入寒冷的河里一样无助。。短短的几年时间，争吵演变为家暴，我妈在一次次被打得鼻青脸肿中变得心灰意冷。我4岁那年，负债累累的爸爸，决定逃到外地躲债。奶奶变本加厉折腾妈妈，怪她没本事生孙子，还留不住她儿子。我妈的脾气算是很能隐忍，只要不触及底线，对生活抛来的烫手芋头她总是坦然接受。但脾气再温和的人，也没办法接受婆婆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掉。她打听到有对条件不错的夫妻无法生育，一心想找个年幼的孩子来养。奶奶觉得这是好事。把我送出去，可以赚一笔钱给爸爸还债，还能催妈妈当生娃机器要弟弟。可奶奶技高一筹，她在午饭里下了安神药，偷偷把我带出门。那天，我吃上了人生第一根由奶奶买的冰淇淋。她笑眯眯地告诉我：“妮子，你很快要过上好日子了，以后可别哭着要回家。”我懵懂被送到买家手中，奶奶接过钱，拎着大兜的水果满意离开。根据我妈的后来回忆，她被逼得不行，就抄起一把锄头，不要命一样冲到奶奶面前。奶奶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见我妈更强势，她脸色变得厉害。铺天盖地的暴雨落下，我妈深一脚浅一脚追过来，死死把我抱在怀里。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上门，见到什么砸什么，连一屋子女人都没放过。他们走后，鼻青脸肿的奶奶指着妈妈大骂：“都怪你，以后这个家哪有安生日子可以过！”可笑吧！奶奶不去责备身为始作俑者的亲儿子，反倒把罪责全部推到无辜的儿媳身上。妈妈急忙拦住他们。她泛着红红的眼眶说，从前报喜不报忧，就是怕两个弟弟冲动办坏事，平白搭上自己。妈妈摸摸我的脑袋：“傻丫头，外公外婆很早就不在了，家里没有可以撑腰的人。我们得自己先立起来，才有资格站直跟人家说话。”大概是长久憋屈的生活，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生而为人，光是善良和勤快是没用的。如果自己的拳头不够硬，一辈子只有被人骑在头上欺压的份。她让两个舅舅把院子围起来，除了种田种地之外，还饲养了不少家禽。过往到县城赶集，妈妈因缘际会，从车轱辘救下一个酒楼打工的姐妹。后来，那人成了酒楼老板娘，人家无意中提过城里人喜欢吃散养的家禽，说是肉比较紧实。妈妈把这话记在了心里，辛辛苦苦在家发展养殖业。她天天呆在臭气熏天的鸡棚，研究怎么把鸡养得更好。那时，我上小学了。同学们嘲笑我身上有一股鸡屎味儿，纷纷孤立我。妈妈说：“我们不抢不偷，靠着自己本事吃饭，没什么好丢脸的！”她给我买了好几身干净好看的衣裳，每天用香喷喷的沐浴露把我涮得干干净净。妈妈变成了养鸡场场主，有了不少人光顾生意，还帮两个舅舅娶上了媳妇。先是奶奶打听到我们母女过得不错，她屁颠屁颠找上门。她骂妈妈水性杨花，没跟爸爸离婚就勾/搭/野/男人。其实，无端被奶奶指控的人，只是酒楼交接的伙计，他跟着司机过来捉鸡。但村里人言可畏，原本有不少人嫉妒妈妈一个女人挣钱，这会有了佐证，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奶奶赖在我们家不走，还扬言不给钱还爸爸的赌债，她就一头撞死在门槛上。果然，根本没有碰到奶奶，她就耍赖直挺挺倒在我们家门口，声称是被我们打的。幸亏当时妈妈不理会奶奶，大门一关不让她进，连午饭都让我到附近亲戚家解决。可是，谁也没料到，世上有比她更恶毒的人。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有人偷偷在鸡饲料里下药。等妈妈发现时，成群成群的鸡死掉了。在那个年代，上千只鸡可以摧毁一个养殖户了。我第一次看妈妈哭得那么伤心。扩张鸡场的钱是她借别人的，有一部分还没还清。鸡是被毒死的，连低价出售都不可能。妈妈用力搂着我大哭：“妮儿，以后一定要考上好大学。等身边都是讲道理懂文化的人，心胸不会那么狭隘，眼睛也不会一直死死盯着你发财！”但妈妈说：“前面的路不知好不好走，你们成家立业了，不比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姐先给你们探探路，要是日子好过，把你们都接出去。”冲着这份心气，到了县城，妈妈尝试过很多工作。她不怕苦不怕累，只怕挣不到钱。在小县城赚钱不容易的，尤其对于一个学历不高的女人而言。一开始日子过得很惨，我们住的房子只有一个黑黢黢单间，不时窜进老鼠和蟑螂。妈妈救过的那位贵人，牵桥搭线介绍了一份卖酒的工作。听上去是不好听，但销售提成不错。妈妈哪里计较得了太多，一头扎进生意里，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她做买卖的方式挺特别，不光卖东西，还非常懂得体察人情世故。只要是结交过的人，不管对方是需要跑腿，还是临时送个什么东西，妈妈毫不计较主动帮忙。正因为这份不计得失，认识的人又给她介绍更多客户，营收变得越来越好。在这个过程中，妈妈还认识了秦叔。他是县城最大的经销商，问妈妈要不要当代理。好机会主动上门，妈妈肯定不会错过。谈生意之余，她得知秦叔的妈妈在医院没人照顾，主动请缨煲汤送饭，陪老太太说话。他的妻女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本人消沉了好几年，连带老母亲也忧心忡忡。那次，秦叔得了重感冒，昏天黑地睡了几天，员工都找不到他下落。妈妈从老太太手里拿了钥匙亲自上门查看，发现他难受得趴在床上无法动弹。一周下来，妈妈忙前忙后照顾，熬药煮汤端到床前，直到秦叔完全康复。两个在命运水深火热中走过一遭的人相遇了，一不小心碰撞出爱恋的火花。可消失许久的爸爸却跑上门来。若干年不见，他变得更油腻，更狡猾，看着让人心中生厌。得知妈妈想另觅佳婿，爸爸决定狠狠敲一笔竹杠，他要求拿到五十万才肯离婚。我爸厚颜无耻的举动，无异于打算坐享其成，从原配身上扒下一层皮。妈妈气得浑身发抖，以前不懂法，她没想过通过法律途径维护权益，结果让爸爸钻了空子。但她兜里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怕是给乞丐，也不给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见昔日温顺的妻子变得倔强，爸爸恨恨地威胁，要把她婚内出/轨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要是不答应，就到我的学校大闹一场。爸爸知道妈妈的软肋，一定会为了我的名誉妥协。可是，妈妈咬着牙告诉他，即便是跟秦叔分手，也不要让小人得逞。关键时刻，秦叔来了一场山海奔赴，动用人脉请来“黑白两道”的人。明面上找律师办理离婚协议，暗地里让道上的“大哥”给点颜色爸爸看看。等到事情尘埃落定，秦叔带一箱金银上门求婚。我才见识到什么叫做成熟的爱情不光是动嘴皮子，而是用行动证明。一开始，妈妈受宠若惊不敢接受，以秦叔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年轻漂亮的女人。秦叔不以为然，不紧不慢分了几个点来阐述，条理分明。他觉得妈妈是个有韧劲的女人，哪怕经历过许多黑暗时刻，都没有放弃往光明的方向奔跑。等到自己有了本领，她还把两个弟弟带到身边帮扶，助他们更好立足人世。最关键的是，妈妈骨子里的热情和善良，没有因为别人曾经毁灭式的打压而消退。就像当年养鸡场被人投毒，她依然保持一颗赤诚的心去交朋友。秦叔当着我面，一把将笑靥如花的她拉到怀里，我捂住眼睛发出咔咔的笑声。他认真地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悉心照顾过我和母亲，以后我也会好好对待你们母女。”痊愈出院的老太太早已准备好了温暖的被褥，还有好吃好喝的，尽量把家布置得很是温暖。只是，爸爸没这么好运。回老家不久，他被债主们发现，便偷了隔壁邻居家的车打算潜逃。谁知路上遇到暴风雪，爸爸又贪杯喝了几口酒，连人带车摔下了悬崖，当场殒命。奶奶哭天喊地，责备车主没有锁好车，害得她儿子可以得逞。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很惨，但她的举动，确实不值得同情。消息传来时，对于从小没有爸爸陪伴的我来说，内心没有翻起太多波澜。只是那一夜，我挽着妈妈的手臂走在星空下，直言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我降生在一个算不得好的原生家庭，原本极有可能在那个泥泞的家沦陷一生。可因为妈妈的勇敢逃离，无意中闯出了人生的另一片姹紫嫣红。我问妈妈：“有没有觉得命运很奇妙，有时候，拐个弯就出现不一样的柳暗花明？”妈妈突然笑了起来。她说自己也从未想过晦暗的人生，会有贵人熙来攘往的一天。或许老天爷的心是仁慈的。只要一个人不放弃自己，就能踏遍千山万水，觅得人间真正的幸福。汤碗，开过店打过工，当过白领也当过老板娘，现隐居偏远小镇，一边带娃一边写字，有一肚子的故事想讲给你听。
若鱼最近发现了很多特价好物，内衣裤、服饰、鞋帽、零食、生活用品等，都很实惠，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扫码看看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