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宝鸡,眉县,横渠。
这里的岐山臊子面和宝鸡其他地方的并无什么不同。酸辣劲爽,鲜香开胃。道士拨开堆得满满的臊子,长吸了一口红油覆盖下的面汤。
“爽,绝!”两个字的评价足以表面道士对于眼前这碗看似普通食材的肯定。
“去横渠向西60里是为五丈原,五丈原再向西四十里,是当年姜太公钓鱼的地方。由太公钓鱼处再向西55里,就是韩信暗度陈仓的陈仓道出口了。”书生和道士的吃法不同,他并没有先喝汤,而是夹起一筷头臊子放进嘴里,咸香的味道令他有些不适。他赶紧拌了拌碗中的面条,把臊子和面条,面汤充分融合。
“你在嘀咕什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样子?”道士又划拉了一口面条进嘴。咽进肚子里才开口问到。
你说“为万世开太平这种事儿,真的可以做到吗?”当年,北宋著名大儒张载在于王安石政见不合后,退隐田林,在眉县横渠开讲,在这里他著书立说,并教导了一大批儒家学子,从而让他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份丹青荣耀。在这里张载留下了垂扬万古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几乎在问世的那一刹那,就成为了中国文化史上的经典格言,也成为了后世文化人的理想之碑。
“臊子面这么好吃,你在想什么呢?”看到书生完全没有进入到美食状态,道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三下五除二,把一碗臊子面给填进肚子,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块锅盔,一边撕吧一边问书生。
“我在想,陈仓之地,人杰地灵,既有张载这样的文化大家,为我中华文脉担纲脊梁,又有姜子牙这样的先古战神,为华夏一统提供基础;既有韩信暗度陈仓的热血传奇,又有诸葛亮憾死五丈原的秋风悲歌。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一个大时代梦想,都有着自己的大时代机遇。而如今,一个大时代即将落幕,一个大时代又即将开启,我想,如果这些在中国历史长河中也算得上大智慧的人来到当下这个时代,他们会不会看到我们无法看到的未来?做出我们无法做出的抉择?”书生说罢,终于低头开始吃面。
“你?这是在说啥?什么叫做一个大时代即将落幕?一个大时代又即将开启?你的意思是国内还是国际?”道士掰着手里的锅盔,看着书生也在大口吃面,却还是忍不住一连串问到。
“如今这个世界还分得清国内或国际吗?国际上的大日子不好过,我们国内的小日子自然也不好过。对于我们这样的和平发展型国家,那是一定要在一个和平环境里才能搞好发展的。”
“切,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这样说太过狭隘了。和平环境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需要自己去创造和维护的。一味的祈祷和平环境,那就一定不会迎来和平。”道士觉得今天的书生简直有些不知可谓,絮絮叨叨的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他们这次关中之行,并不仅仅只是游览横渠,接下来,他们还会向更西边的陇南和甘南出发。虽然道士也很是爱听书生对于国际时政的阐发,但享受美食时,却更加愿意去感受来自美食的快感。比如臊子面的那口汤。
“你知道成渝的战略定位吗?你知道西部开发的全新意义吗?你又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为什么我们对于中西部的发展做出指导性布局吗?你还知道最近几天的津门无人机事件?你还知道宝鸡有什么特色工业优势吗?”书生一连反问了道士好几个问题。这些问题一下自就吸引住了道士的注意力,就连手里的锅盔也忘了掰,他在想,这些问题的背后,是不是被书生连上了一条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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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海峡,澎湖以南。
悬挂德国国旗的巴登·福腾堡号护卫舰缓缓航行在澎湖以南的海面上。在它的后面,还有一艘悬挂德国国旗的大型补给舰。在离这两艘德国军舰不远的地方,四艘中国海军的军舰正在严密的监视这两艘军舰的航向。
“嘿,费恩,我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穆勒上尉手拿望远镜看着远方的中国护卫舰。讲真,对面的中国护卫舰吨位明显没有自己的这艘巴登号大。巴登号排水量7100吨,比中国的054几乎大了一倍。而且,巴登号也算是德国的新一代战舰,交付海军也就只有十几年。但看着那艘中国人编号为054A的护卫舰,穆勒上尉心中却并没有涌起什么自豪感。穆勒在费伦斯堡-米尔维克海军学校学习时,是学过世界海军史的。对于中国海军,他深知其在历史上曾经有过多么大的失败。在近代史的大部分时间里,中国的海上力量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最近这十几年,中国海军却突然成为了美国海军的威胁,甚至是巨大的威胁。而穆勒当然更加知道,美国海军是多么的强大。所以,中国海军的发展,足以让穆勒震撼,如今他面对的是真真切切的那个年轻的海上力量。
在系统了解中国海军的近代发展之后,穆勒是有些钦佩中国人的,短短几十年的功夫,把一个海上力量全无的国家打造成了如今这般威武的海上雄师,这种事,即便放在俾斯麦时代的德国,也未必能够做到。好像,也只有。。。。唉,穆勒一声长叹。那虽然是个以令德国人屈辱的时代,但更是一个令德国人自豪的时代。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问自己上级费恩少校。德国军舰横穿台湾海峡的意义何在。穆勒一直认为,如今的德国连欧洲都搞不定,却非要跑到亚洲来掺乎中美之间的竞争,实在是有些不分轻重。要知道,如今在欧洲,俄乌战争的胜负可要比中美竞争的胜负重要得多,最起码对于德国来说,的确如此。
“这样做当然有意义,最起码可以让中国知道我们德国海军的存在。”费恩少校手里也拿着望远镜,不过他看的却并不是海上的军舰,而是远处天空中两个在阳光下闪动的银色亮点。他知道,那是中国人的战斗机。
“费恩,我研究过中国的历史,不错,我们曾经以八国联军的方式打败过中国。但那并不代表我们的成功,因为在那之前,英国人和法国人就以同样的方式打败过中国,那样的成功并不在于联军的多少,只是在于当时中国清政府的无能罢了。同样的事情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以美国为首的十六国联军,不还是败在了中国军队的手下?从那一场战争中,我知道了一个恐怕只属于中国人的真理,那就是武器和国家数量绝对不是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战争的关键还是在于一个伟大睿智的领导层以及一群有着坚定信仰的战士。费恩,你觉得如今的我们有这样的优势吗?”穆勒今年虽然只有不到三十岁,但是16年前,他曾经跟随自己担任德国驻中国成都领事馆官员的父亲,在成都生活过一年多。所以,他对中国的了解,并不仅仅只限于海军领域。成都人民公园门前的那尊川军雕像,让他得以了解中国军队在整个近代史上的嬗变和升华。
“不但我们没有,我认为,如今的美国也没有。你瞧它们发起的俄乌战争,如今打成一个什么样子?如果不是俄罗斯也表现不佳,我觉得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输了。”费恩少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关注点已经从天上的亮点转移到了海上的军舰。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挑战中国?我们的政客,难道真的都被美国人控制了吗?”穆勒满脸不忿。他自然知道这样的穿行对于他们这两艘军舰来说,并无危险,甚至对中德关系,都不会出现大的波澜。但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呢?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展示德国的存在?为了刺激中国的情绪?可是如今的德国,真的能够在亚洲存在吗?如今的中国,难道仅仅靠刺激一下情绪就能让德国或者西方获得利益吗?
“你还知道它们是政客?”费恩轻轻一笑。笑容之意,不言自明。但他随之神色一肃,
“对于中国,其实我们可以用上不共戴天这句话了。没办法,并不是中国人招惹到了我们什么,而是如果任由中国这样发展,我们将无路可走。”
“你的意思是,必有一战?”穆勒上尉自然明白费恩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必有一战?”
“所以我在想,如果真有一战,是否真的能够做到为万世开太平?”
大散关上旗帜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道士和书生站在大散关的城楼之上。被眼下的这壮美景色所震撼。
这里是两千年多年前,韩信暗度陈仓的关键地点。南宋的陆游也曾在此抚城而叹,写出了千古绝句“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这里曾经是奇迹的开始,是弱者对强者的逆袭;也是无奈的终极,是有志者郁郁不得志的悲叹。站在这座城楼上,你所能散发出来的思绪,只要够广,必然够深。
“其实在建国之初,特别是在和苏联闹崩之后,我们就有大三线和小三线的战略部署,如今旧事重提,我自然知道这是在未雨绸缪。但你所说的这一系列事件,似乎都意味着冲突的爆发已经迫在眉睫。”道士还是似有不信。
“针对我们的战争威胁早已经发出。你还记得吗,八年前,你我曾经在阿勒泰的雪山之巅有过一次长谈。我说过,俄罗斯以当时的情况发展下去的话,必然会成为这个世界新力量的带刀护卫。如今,带刀护卫已经陷入到喋血苦战,你认为我们还能独善其身?战争,已经以我们不了解的方式开打了。”书生看着大散关成楼下的曲折山谷,似乎在想象当年韩信带着士兵们悄然出现在城楼之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大散关的神奇往事。于是它补充道
“事实上,如今的沿海,不仅仅是我们的经济发展重地,更是西方世界威胁我们的工具。在它们看来,如今的我们也以已经成为了一个穿着名贵鞋子的贵人,所以,到底能不能像七十多年前那样义无反顾的出兵朝鲜,是个问号。而从我们的内部来说,很多人,特别是在沿海部署重资产的人或机构,也不愿意成为中西方冲突的牺牲品。双重压力之下,能不能承受得住,其实我们更应该担心。我们的大散关,如今正在于此。一旦失手,关中不保。”
“你说的不对,难道我们承受得住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是大散关,而不是友谊桥呢?难道就一定要一个战争的方式来解决我们和西方之间的矛盾?”一向强硬的道士这次忽然说了反话。但书生明白,这不过是道士在激将自己说出更多而已。
“这个矛盾的发展由不得我们说了算。对于西方来说,不管它们是不是抱着零和思维,冒险一试的想法都无可避免的会发生。纵观历史,包括世界历史,你见过哪个前王者愿意老老实实的把王位让给他人?”
“我真的见过,比如溥仪。”道士咧嘴一笑,但大散关的烈风立刻灌了他一嗓子。导致他不得不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也算是王者?”书生哈哈大笑。
“所以。即便没有战争,我们也得按照可能会爆发的状态来布局了?”道士问。
“我们布置得越完备,战争爆发的可能性就越小,而且,即便真的爆发,我们也能从容应对。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悲观派,真要开打,我相信我们是有能力把敌人拒止在千里之外的。但人心的动荡,内讧者的蛊惑,却是我们很难拒止千里的。而我们只有做好了内外皆备的准备,这些蛊惑和动荡,才会无法成功,最起码也是无法引起较大的社会响应了。”
“所以,你没有去五丈原就是因为这个?害怕出师未捷?”
“也不是吧,虽然我心中始终有五丈原,但却一直不愿意去面对它。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地方,不去也罢。如今我们面对的,虽然没有司马懿智慧,但却比曹魏强大得多。所以,我们虽然也需要经验,但更需要信心。我一直认为,对于沿海的各种试探,既是美国人的冒险,也是我们的准备。想要它们的冒险不能成功,我们的准备必然就得充分。”
“我明白了,德国人愿意掺乎进来,也是因为这种矛盾的无法避免,所有的它们,都怀着不好的想法。放弃幻想,是时候了。”道士的脸色至此也是一肃。霎时间,大散关的风似乎也停滞下来,整个山谷里充满了杀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