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D 掉坑里了
改革开放初期，农村实行了包产到户政策，各县农贸大集的牲口市场也活跃了起来。在深、武、饶、安、献县一带，要数饶阳县牲口市场最大，占地二十亩，买马的，卖牛的，买驴的，卖骡的，那真是生意兴隆。从早上到天黑顾客不止，车水马龙，一个字形容那叫个“火”啊！
随着市场的火爆，最忙的就应该是牲口经纪了。牲口交易很多都不是明码标价收取服务费，其中介服务费多少，那得看牲口交易金额了，一般规矩是成三破二，买方拿三，卖方拿二。这些钱叫做“佣钱”就都归经纪人了。有的经纪人通过暗箱操作，还可以赚取双方的差价。讲价过程都是把手插在口袋里，有的用袋子盖着，两个指头，三个指头比划，对方攥住手指，感觉价钱合适抖一下，不合适用手背推开，就这样你来我往谈价格。有的地方也叫握局。
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规矩。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语言。要不人们常说，到了那山砍那柴，到了哪行就说那行话，人们还有一句话，叫做干啥说啥话，千万别说外行话，就是这个道理。
这一行可不是谁都能干的，首先要具备口齿伶俐，能言善辨，懂行情，识牲口，要懂一些和牲口相关的知识。只要在市场走一圈，就能知道哪头牲口好，哪头牲口能卖好价钱。再上前轻轻掰开牲口的嘴，凭着牙齿就能判断这头牲口是几岁口。
在当时武强县就有一个出了名的经纪 ——张金旦。据说他这方面的手艺还是祖传的呢。他的父亲为了给他传教经验，那真是费尽心思。晚上把他叫到麦场上，爷俩还进行模拟演炼呢。俩人围麦场转上一圈，相遇时金旦他爹突然来个立正，说：“我是谁”？金旦答：”爹”！金旦他爹一拍大腿怒斥“错！得叫哥！如果让买牲口和卖牲口的知道了咱是爷俩，是到集市上来托价的，谁还会相信咱呀”？金旦立刻打个立正：“大哥”！经过父亲的精心传授，張金旦后来在牲口市场可算的上是大名人，提起张经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九八四年初冬，饶阳大集，日头已经坐在屋顶上，通红的霞光浸染了一半天空。不知从那里来了一个老头，天还不算太冷就戴着一顶狗皮帽子，一手牵着一头小牛犊子，一手向张金旦经纪打着招呼。张经纪上前围着小牛转了一圈，然后俩人走到一旁，手摸着手在口袋里开始了讲价。由于价格相差太多，当时没有谈拢。后来牵牛的老头把张金旦拉到一边说：“说心里话，我还真舍不得卖，家中老伴生病了急等着用钱，就给壹仟伍佰元吧……’。没等老头说完，张金旦经纪说：“还壹仟伍佰元，壹仟贰佰元也卖不上呀”。虽后老头又说：“不行这样吧，先把牛放你这儿，卖了牛我再来拿钱，卖不了还是我的牛，你大名鼎鼎，大家都认识你，再说了你们村我也有亲戚，凡着你也跑不了，我还急着去医院侍候病人呢”。
张金旦一听，心里直打鼓，这价格恐怕是卖不出去，但转念一想，反正是寄卖，卖了挣点手续费，卖不出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急等着用钱，说不准一会儿回来价低也卖呢，于是便收下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上午过去了，也没有人问津。直到下午一点多钟，一个年轻小伙子来到巿场，上下打量着小牛，并接过牵牛的缰绳左转转右转转仔细端详，脸上露出了非常喜欢的神色，随后对身旁的张金旦经纪说：“这牛多少钱”？经过双方讨价还价，最后以壹仟柒佰元成交。小伙子说：“今天本来没有想买牛，去城里办点事，顺便来这里看看，哎！还真看上这小牛崽子了，这样吧，我先交壹佰元订金，等我在城里办完了事立马回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牛”。张金旦听了很是高兴，心想，这笔买卖不错，起码也挣贰佰元。
小伙子刚走时间不长，那卖牛的老头就来了，并说已经找到了买主，要立刻把牛牵走。张经纪一听急了，不肯让老头牵牛。老头说：“我已谈好了价钱，卖价壹仟伍佰元，而且还收了人家订金了呢，我这么大岁数了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双方起了争执。
最后，老头不情愿做出让步，知名经纪张金旦一次付给老头壹仟肆佰元了事，张经纪心想，这样更不错，还能挣叁佰元呢。
送走老头，张金旦心里美滋滋等小伙子来取牛。可是一等再等，等到天黑了小伙子也没来。张金旦心想，小伙子定金都交了，也许有急事抽不出身来，等下个集也许就来了。
后来每到集日，张金旦牵着小牛等小伙子。两个集日过去了，小伙子也没露面，才知道中计了。只好把牛低价卖出。张金旦自言自语的说：“TM的，掉坑里了”！
注：1.深，武，饶，安是河北省下面相邻的四个县名，即：深县，武强县，饶阳县，安平县四个县的总称。
2.牲口经纪：牲口市场里的中介。
3.几岁口：牲口的年龄。
4.握局：牲口经纪人讲价的一种特殊方式。
作者：栗胜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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