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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落水之后

文摘 2024-11-09 20:01 上海

今日推文

发表于1秒前作者：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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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落水之后

一阵剧烈到仿佛世界开始崩坏的颠簸。我的后脑勺狠狠砸进头枕里。一阵眩晕袭来。回过神时，水从缝隙间涌入车内。灌进鞋子，打湿裤腿，冰冷刺骨。

我知道汽车落水了。手边没有能够砸开车窗的硬物——不如说，此时此刻，我也使不上力。开门逃生更是不可能。水不愿意放走已经到手的猎物，会在我将门打开的瞬间，用力将其压上，并变本加厉地涌入车内。

算啦，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解释。

我死定了。

于是我松开了方向盘。

出人意料的，在这样一个被宣告了死亡的绝望瞬间，我却升起想听歌的渴望。你想，死刑犯不是可以选择听着怎样的歌曲死去吗？作为我，也该有那样的资格才对。

我试着打开车载广播。毫无反应。水已没过脚踝，恐怕车内所有电路都已短路失灵。我又试了两下，只好作罢。

但我真的很想听歌。甲壳虫乐队的《Let It Be》在脑海中自动播放起来。这使我觉得脚边哗哗响个不停的水声很吵。

在这人生的最后几分钟，我竟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无所事事。多么不可思议啊。既不能向谁申诉，也不能及时行乐。只是被拘束在这直立都无法做到的狭窄铁罐里，目睹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被死所淹没。

呆愣了许久——《Let It Be》的旋律未曾停歇过——圣母玛利亚终于怜悯起我的命运，在我耳边呢喃不可听闻的智慧之语。这使理智回到我脑海中。我想起应该给父母打个电话。

拿出手机，水从充电口中一泻而出。原来水已经没过我的下半身，在腰间荡漾着。如今，打开车门是注定不可能做到了。

我将手机扔到一旁的水中，任由它沉下。此刻，我与这辆汽车之外的世界，彻底失去联系。

父母会在担忧中度过一晚，接着在明早的新闻报告中见到“昨日一人死于汽车落水，死者身份为……”

其他人多半也会如此。为我这么个不幸的死者默哀片刻，接着去过自己的生活。

大概没有人能体会到，在眼下，这几分钟之内，我究竟处于怎样的绝望境地。今天也好，明天也好，我会孤身一人地死去，除我之外的一切继续存在，一如既往。

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憎恨过这个世界。这姿态十分丑陋，我知道。水面倒映出了我的狰狞面孔。

但话又说回来，以怎样的姿态死去是不重要的。死就是死，没有别的意义可以赋予。死本身就是意义的反义词。

水面已抵达我的下巴。我只能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车顶呼吸。水作为温柔的束缚，阻止着我用毁灭性的力量破坏车窗逃生。至此，水正式笑纳了我的生命，我再无任何一丝逃脱的可能。

呼吸困难间，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不知是幻觉还是思念的东西，趁机涌入脑海。我想要抵抗，却已经失去力量。

我感到自己置身于极深的水中。眼前是一辆车门紧闭，不断下沉的汽车。透过车窗，能看见父母那熟悉的脸。我拼命向下游，想要拉开车门救出他们，却做不到。水阻止着我。抬起头，父母微笑着，朝我摆手，无声地说着“快走，快走”。

难道我希望父母代替我死去吗？我感到寒意侵入身体。

不，不是这样的。我能明白。

我已经解脱于纯粹的“死”中。而爱我的人们，则将我的“死”融入他们的“生”，沉入生与死的边界模糊不清的深渊。他们会带着我的“死”继续存在。

这一刻，死亡恐惧终于疯狂地涌入我心中。与此同时，水一改先前的温柔面貌，肆意侵入“我”，撕裂“我”，溶解“我”。

死亡。

作为我们——依恋着生命，脆弱到什么都不能失去的我们。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好迎接你的准备呢？

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到我身边来。这样的话，我还能永远活在永生的幻觉里。

期待着这不过是一场噩梦。

期待着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安然无恙地醒来。

期待着死后的生命，将还不能面对死亡的，无力的我，引领至不会迎来终末的彼岸。

我蜷缩在完全沉入水中的汽车里，嚎啕大哭着。像是在羊水中哭泣的婴儿。

是啊，我们还未降生的时候，就已经被死亡包裹。别无他法，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大口呼吸“死亡”，将它吞咽，消化。

人是携带着“死”出生的。

我们生来就在死亡之中哭泣。

2024年10月14日，记一场噩梦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UyOTgxNDYzMA==&mid=2247552246&idx=2&sn=b34ecff98e99313e986e1ed8a604a27b

上海初中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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